两侧路灯安静映照着前行的路,车流如织,灯光闪烁,仿佛一条缓缓流动的灯河。
不巧的是,许远航和迟芸帆来到那家素食餐馆,看到门上挂着张牌子,写着“暂时歇业”四个字,没办法,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就近找了一家火锅店。
不希望被外人打扰,许远航特地要了个小包厢。
“没吃过火锅?”
迟芸帆无语地看着他,怎么可能?只不过是在家里吃的,外面倒是没有来过。
许远航笑了笑,将Pad递给她:“看看想吃什么。”
他比较有经验,而且对她的饮食喜好了若指掌,迟芸帆没接:“你来点吧。”
“吃过鸳鸯锅没?”
看她反应就知道没有的了,许远航存心想逗她,又问:“那你知道鸳鸯锅是什么样的吗?”
迟芸帆瞥了一眼对面墙上贴着的宣传彩图:“一红一白两个汤底。”
“不错不错。”他笑意更深,目光含着赞许,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点了一个鸳鸯锅,搭的是红枣枸杞养生汤,担心她受不了,红汤则是选了微辣口味,又各要了一份雪花肥牛、手工牛肉丸、贡丸、虾滑、鸭血、娃娃菜、土豆片、生菜和藕片,眉梢微扬,“猪脑花吃吗?”
光是听名字,迟芸帆就觉得难以接受,果断拒绝:“不要。”
许远航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其实,挺好吃的。”
他检查一遍点的菜品,提交了订单:“早知道就悄悄点了,等你吃完再告诉你那是什么。”
当然是玩笑话。
迟芸帆:“……”
没多久后,服务生就把锅底端上来了,其他的菜也陆续上桌,许远航在外一向注意饮食,肉类是绝对不碰的,他问过服务生有没有别的套餐后,额外要了一份鱼香茄子盖浇饭。
“不要肉,谢谢。”
服务生应该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丝毫不感到意外,颌首后,说了句稍等,就掩上门出去了。
锅里咕噜咕噜冒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辣味。
迟芸帆刚伸手出去,就被阻止了,许远航怕她会烫到:“我来。”
他拿过夹子,动作娴熟,有条不紊地先将肉类下到锅里,烫了几秒后,肥牛就熟了,他捞起来放到她前面的小碗中去。
肉片在红汤里滚过一遭,自带辣味,迟芸帆就没有蘸酱料,用筷子夹起送入嘴里,舌尖立即火辣辣的,多年来的淑女教养瞬间破功,她微张着嘴:“好辣。”
这只是微辣呢。
许远航赶紧给她开了一瓶椰子汁,插`上吸管,迟芸帆喝了好几口,总算把辣味压下去了,脸颊却浮起了一层薄粉,唇也红艳艳的,像抹了口红一般。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投来的眼神越发的深沉和灼热。
服务生又敲门进来,送上鱼香茄子饭,许远航道过谢,慢悠悠地夹了一块茄子:“尝尝看好不好吃。”
迟芸帆微倾身上前,轻轻咬住,吃了进去,味道还不错,她点点头:“嗯。”
“还要吗?”
“好。”
许远航又喂了她一块茄子,然后低头扒一口饭,不比她用餐动作优雅,他吃饭速度很快,三两下就吃完了,剩下的时间都在弄各种东西给她吃。
吃完后,坐着聊了会天,他们就准备走了。
迟芸帆疑惑道:“不用结账吗?”
许远航笑着揉她头发:“点单那时就在Pad上结过了。”
“走吧。”
两人走出火锅店,夏季的风从四面吹来,带着一缕燥热。
许远航问:“接下来要去哪儿?”
不等她回答,他看向前方,似乎漫不经心地提议:“要不,去练游泳?”
从这里走过去俱乐部,刚好可以消食。
迟芸帆哪里看不出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估计是上次教过她后就食髓知味了,难保不会发生又要她帮忙收拾后续的情况,所以,还是尽量避开的好。
最后,游泳馆没去成,去了A大附近的一个小公园。
今晚月色很好,哪怕是没有路灯的地方,也被清亮月光照得亮堂堂的。
他们走了一圈后,在湖边长椅上坐下,不远处有几个光着身子的孩子在喷泉区跑来跑去,玩得不亦乐乎,欢笑声阵阵传来,迟芸帆偏头看去,听到旁边的人嗤笑一声:“小屁孩有什么看头。”
还不如看他。
不会连这点醋都要吃吧?
迟芸帆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一脸莫名:“笑什么?”
“只是觉得你有时和小孩子差不多。”
???
这怎么能比?
许远航慵懒地搂住她的肩,薄唇靠近她耳边,热气逼人:“看来得找个时间让你真正见识一下我的厉害。”
迟芸帆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禁脸颊微热,眸光四处乱飘,怎么绕来绕去,又到这种事情上了?
“要不,等我从巴黎回来以后?”
“我拿冠军,你为我加冕。”
尾音微扬:“嗯?”
良久后,迟芸帆才轻声应道:“嗯。”他们交往也快九个月了,虽然没有参照标准,但她并不排斥和他发生进一步的亲密关系。
话声未落,他炙热的吻印了上来。
唇齿间溢出含糊的声音:“那就这么说定了。”
迟芸帆刚要说“好”,那柔软又有力的舌尖已闯了进来,四处搅弄,肆意纠缠。
夏天的夜,被情人间的体温烧得更热了,四周的虫子也熄灭了声响,似乎安静地聆听一下比一下更剧烈的心跳声。
这晚的夜游结束,下次见面应该是许远航从巴黎回来后了。
十点出头,迟芸帆回到宿舍,一颗心仍久久不能平静,刚好孟汀兰打来电话,她走到阳台外面接听,顺便透透气,散散身上的热度。
母女俩聊天的话题总少不了她的学习和生活,她一一细致作答,孟汀兰又问起:“你爸爸这两天也在A市,他有没有去找你?”
“没有。”
“那可能是他太忙了吧。”
这半年迟行健来过A市好几次,谈生意的话一般不会过来找她,迟芸帆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她和妈妈聊完天,就去洗漱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日子都过得很平静。
七月初,国家体育总局正式对外公布了此次参加巴黎奥运会的运动员名单,许远航的名字赫然在列,田小七作为后起之秀,训练刻苦,综合评定也不错,照样榜上有名。
虽然这个结果早前大家心里都有底了,但公布出来,无疑就是吃了定心丸。
一家欢喜一家愁。
吴耀杰因为心理状态不佳,加上旧伤复发,无缘巴黎奥运会,这应该是他职业生涯中的最后一次奥运会了,身在国家队,竞争的残酷性如影随形。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又何尝没有在深夜,躲进被窝里,黯然落下滚烫的泪?
然而,就算再怎么不甘心,也无法改变既定事实了。
唯有,努力去……接受它。
吴耀杰主动来跟许远航道喜,面上带着笑意,握紧拳头:“加油!”
许远航没有错过他眼底极力掩饰的失落,不善于说安慰人的话,只是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我没事。”吴耀杰摇摇头,“我过去得到的,已经很多了。”
该满足了。
或许他也找不到别的话说,又重复了一遍加油,笑得格外释怀:“未来的……三米板传奇。”
许远航郑重点头:“吴师兄,我会的。”
吴耀杰伸出拳头,他也是同样的动作,两拳相碰,相视一笑。
“远哥,”田小七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蒋教说开会了。”
“知道了。”
许远航离开后,吴耀杰独自往外面走去,烈日当空,他无知无觉,走到食堂附近,终于停了下来,手心里的手机已沾了一层汗,他擦了擦屏幕,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这些年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哪怕心中苦涩,接通后,他用的也是非常轻松的语气:“爸爸,这次可能没办法参加奥运会了。”
“没关系的,儿子。”他爸爸温声安抚道,“你已经是我和你妈妈这辈子最大的骄傲了,这次就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吧。”
“嗯……”
吴耀杰在大太阳底下一点点地红了眼眶。
***
7月8号,迟芸帆结束了这个学期全部科目的考试,同时也意味着她的大一学年结束了,当晚,她和杨飞燕、卜晴空到外面聚餐,订的是A市最高档的旋转餐厅,碰巧的是,她在那儿遇上了叶景然和他女朋友,他淡笑着举起酒杯,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背地里八卦的正主就在现场,话题当然离不开他,迟芸帆只是安静地吃东西,没有参与讨论,杨飞燕压低声音感慨说:“还以为他们撑不过这个学期呢,看来是我低估了中文系才女的魅力。”
卜晴空不置可否:“说不定暑假就分了呢。”毕竟异地恋什么的。
迟芸帆的手机一震,是叶景然发的短信:“最后的晚餐。”
什么意思?
叶景然:“我和她分手了。”
她眉心一跳。
他再没有别的消息发来了。
那简单的两句话,像在迟芸帆的心湖投下小石子,聚餐回去,她的心绪依然难以平息,辗转到半夜才睡去。
第二天上午,迟芸帆从A市返回棉城,来机场接她的还是陈叔。
到家后,还没进门,孟汀兰就迎了出来,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累坏了吧?”
佣人送上一杯水果茶,迟芸帆捧着杯子喝了几口就放下,母女俩正聊着天,又有一个佣人过来,说迟行健在书房,让她上去找他。
迟芸帆有些惊讶:“我爸爸在家?”
“是啊。”孟汀兰温柔地笑道,“知道你今天回来,你爸爸特意推掉了公司的事。”
迟芸帆心中浮现某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来到书房,抬手敲了两下门,得到许可后推门走进去,空调开得很低,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迟行健坐在办公桌后面,面色不辨喜怒,看到她才露出笑容:“快过来。”
“爸爸。”
迟芸帆走近,留意到桌上放着一叠资料,还没看清,耳边响起一道极有威严的声音:“帆帆,爸爸希望你能和那姓许的断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