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到南巷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迟芸帆到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一点了,她刚下车,就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巷子口,白衣黑裤,单手插兜,姿态看着又有几分随意。
许远航清楚女朋友的路痴属性,怕她迷路,所以特地出来接。头顶上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几只飞蛾环绕着光飞舞,灯光跟着闪动,他的脸隐在半明半暗中,看不清表情,唯有那双漆黑的眼睛,清亮深邃,仿佛倒映着漫天星辰。
他若有所察,抬头看了过来,双方的目光隔着月色轻轻对上。
许远航微微挑眉,这条浅蓝色裙子真好看,当然了,人更漂亮。
带着一股热气的穿堂风从他身畔掠过,吹得她裙摆纷飞。
有多久没见他了?
以往也有过两个多月没见的先例,可迟芸帆的心情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般激动,就像独自穿行过漫长的黑暗,终于得以窥见一丝微光,她甚至有种想哭的**,迫不及待地想上前抱住他。
而她也真的这么做了。
许远航正抬步朝她走来,见状,停下脚步,微微上扬唇角,笑得温柔又宠溺,然后朝她张开了手。
迟芸帆跌入他温暖的怀抱,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听着他的心跳声,终于有一种真实的感觉。
“怎么瘦了这么多?”从她进入视野中的那一刻,许远航就发现了她的异样,他单手将她抱离地面,掂了掂重量,拧眉道,“轻了。”
迟芸帆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且这里也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她摇摇头,就听到从发顶流泻而下的声音:“小船儿,我好想你。”
她抬起头,还没对上他的视线,炙热的吻就落了下来,铺天盖地的思念都揉在其中,因而格外的深入,格外的持久,直到彼此都气喘吁吁……
不知哪家的狗突然汪汪汪大叫起来,叫声在狭小的巷子里幽幽回荡,许远航笑得整个胸膛都在震动:“我们接个吻这么大威力的吗?居然连狗都惊动了。”
它要是跑过来的话,也没关系,反正狗粮管饱。
迟芸帆平复了呼吸,微抿红唇:“我们走吧。”
许远航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先陪我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
他神秘一笑:“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两人走出巷口,来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药店,许远航也没提前做过功课,走了一圈,才终于在角落某个货架找到了想要的东西,迟芸帆以为他生病了,正要问哪里不舒服,就看到他从架子上拿了一盒安全套……
看他表情,坦然至极,丝毫不见尴尬。
在这种事情上,迟芸帆虽然没有他那样好的修为,但强装淡定还是可以做到的,于是,在结账的时候,他们表现得就像偷吃禁果多次的男女,尤其是许远航,非常从容不迫地扫码付款,拎着袋子出门。
只有迟芸帆知道,他的手心起了一层薄汗。
就像误入墓地的那晚,他们第一次牵手时一样。
回到家,门没锁,许远航一推就开,他没想到她今晚就过来,所以没有太多准备,照例把屋子清理了一遍,趁着隔壁老太太不注意,将她小院里开得正好的月季剪了两枝,插在瓶子里。
在巷口等她那会,他顺便在脑中设想了一下,彩头是肯定要讨的,可总不能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吧?
不是说,女孩子都喜欢浪漫的吗?
要不,先看一场爱情电影,等到气氛差不多,自然而然就水到渠成了……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然而进门后,许远航看到她笑意清浅地看着桌上的月季花,清澈眸底波光粼粼,真真是人比花娇,哪里还管得上其他?只想将她好好地欺负个够。他欺身上前,凑近她,低声问:“今晚都不走了?”
迟芸帆没有点头,也不摇头,沉默中,许远航已经知道了答案,拦腰抱起她,长腿一跨,稳步进入了房间,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
回国之前,许远航让大壮把被单什么的都清洗过,上面还散发着洗衣服的淡淡香味,很快,他的嗅觉彻底被另一种来自她身上的幽香侵占,浑身线条紧绷到了极点。
他动作轻柔地亲吻她的眉心、鼻尖和唇。
室温不停地上升,像有火在烧,火势越来越大……
许远航留意到她的蓝色小蛇纹身,他不知道女朋友身上还藏着这样的小秘密,声线压得极低:“什么时候纹的,嗯?”
“十、十六岁那年。”
他又低低地笑了:“我很喜欢。”
她软软地应了一声,乖得不行。
箭已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刚往前,就看到她痛苦地皱紧了眉头:“没事吧?”
迟芸帆眼泛泪光。
许远航只得停下动作,进退两难,隐忍得厉害,额头上密布细汗,她的手轻轻握上他的手腕,无声地鼓励他。
虽然没有经验,但他也能感觉得到她的紧张,他又何尝不是这种心情?
再试一次吧。
……
还是不行。
强行**的话,只会伤到她。
很显然,她还没完全准备好迎接他。
许远航翻过身,平躺在她身侧,呼吸灼热又急促,身上骤然一轻,迟芸帆慢慢睁开眼睛:“许远航?”
不继续了吗?
许远航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等下次吧。”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在这一次的。
最后,还是用别的方式解决了。
将湿巾丢进垃圾桶,许远航回到床上,重新拥住她,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以为她还在为刚刚的事介怀,他坏笑道:“没关系啊,反正我总会讨回来的。”
除了最后一步,他们和夫妻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听出他话里对未来的希冀,迟芸帆就更加的心事重重了,她想和他一起走下去,这个念头从未动摇,可她也有自己的担忧。
昨天她联系了戴医生介绍的那位专治抑郁症的心理学专家斯蒂芬医生,在了解过妈妈的病情后,他告知自己所在的医学实验室刚研发出新的抗抑郁药物,或许会对她妈妈的病情有所帮助。
这当然算是好消息。
问题也接踵而至了,治疗抑郁症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而她妈妈如今的身体也不允许经常两地奔波,斯蒂芬医生也建议说,换个生活环境,在某种程度上会有利于治疗。
之前戴医生说得对,妈妈现在只有她了。
妈妈这么依赖她,迟芸帆不可能让妈妈一个人去英国治疗,可这样的话,她和许远航要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分手吗?
迟芸帆收回心神,将这些天来发生在家里的事,包括迟叶两家的有意联姻,她被爸爸禁足在家,深受刺激的妈妈为了保护她,不得已之下伤了爸爸,然后自杀未遂,以及他们夫妻的离婚……毫无隐瞒地告诉了许远航。
迟芸帆不知道别的情侣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处理,对她来说,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那么就会真正地做到坦诚。他们是彼此的依靠,是可以共同抵御风雨的,就算坦诚的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也比什么都不说,徒生误会来得好。
许远航没想到这段时间她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想到她担心影响他比赛,只能默默独自承担,就觉得心口上仿佛有一把钝刀在割,这些日子,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难怪清减这么多,他想想都觉得心疼死了。
“小船儿,对不起,”他低低地道歉,“要是那个时候我在你身边就好了。”
这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将迟芸帆连日来堆积的坚强都击溃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柔情,她瞬间红了眼,在他胸口上蹭了蹭:“是啊,要是你在就好了。”
许远航捧着她的脸,亲吻她的眼角,心中苦涩,声音里满满都是自责:“对不起……”
在他怀中,迟芸帆终于可以像个孩子一样,无所顾忌地哭了出来,泪水如断珠,一滴滴地砸落在他心口上。
许远航把她抱得更紧,柔声安抚,等她宣泄够了,情绪稍微平复后,他才问道:“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迟芸帆垂下长睫:“情况很不好,戴医生说,重度抑郁症,随时都有可能会自杀……”
许远航面容凝重,心也揪成一团。
迟芸帆又提起打算陪妈妈去英国治病的事,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她选择据实以告,就是把主动权交给了他。
是继续走下去,还是分手,都由他决定。
“分手?”许远航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一丝商量余地,“想都别想!”
迟芸帆的泪又下来了,她从来都不是这么感性的人,今晚这是怎么了?她哽咽着说:“可是,或许要去很久很久……”
她也不知道要多久。
更不知道,这段感情是否真的能经得起时间和异国的考验。
又有多少异地恋最后能修成正果呢?现实终究是残酷的。
他们要怎么办?
迟芸帆不想做那个自私的人,但她将选择权交给许远航的举动,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自私。
许远航哪里舍得让她为难:“多久我都等得起。”
不就是异国恋吗?他们同在A市,还不是一个月最多见一次面?再说了,现在交通和通讯都这么发达,总会有办法的。
迟芸帆喉咙哽得说不出话来,视线又模糊了,她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万一……”
“没有万一。”许远航坚决道,“要是你不打算回来了,我就提前退役,陪你在英国定居就是了。”
他沉下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她耳边说:“你记着,这辈子除非我死,或者你不在了,否则都不可能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没有成功登船,但是!也绝对不会狗血地和老婆分手了呢!四舍五入,远哥算是赚到了!你们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