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失利的不只是赵炳生一个人,原先在县学里头傲的要死,一直仰着下巴看不起所有人的徐晖也是其中之一。
若说赵炳生落榜是预料之外情理之中,那么徐晖落榜就让许多生员看不清了,毕竟这位的成绩次次第一,向来都不把其他人看在眼中的,可现在名次不如他的孙光宗都中了,偏偏他却落了榜,实在是让人心中疑惑。
徐晖似乎察觉到众人的疑惑,他原本就在县学里头没啥朋友,现在更是独来独往,嘴角的僵硬冷意都快要化成实质,尤其是看着赵九福的时候十分不善。
赵九福一脸无语,明明他连乡试都没去参加,偏偏这位就看自己不顺眼,每次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都恨不得冷哼一声,这举动实在是有些膈应人。
赵炳生见状,私底下对赵九福说道:“这家伙是考试失利心中有气,怕你抢了自己的第一名吧,我说他考不中就是自己本事不行,县学的第一名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倒是实话,县学的第一名从来不代表什么,若是岁考还会影响到他们的禀生称号,平时的月考成绩根本就无足轻重,真不知道徐晖为什么这么较劲。
只要麻烦不找上门来,赵九福就直接无视,他现在的时间真的是不够花,顾训导的书等着他看,蜜蜡原石等着他磨,县学的功课也得做,家里头还有侄子侄女要玩。
原本赵九福就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可以用,哪里会搭理阴阳怪气的徐晖,他又不是徐晖的亲爹亲娘,还上赶着给他做考试之后的心理辅导。
赵九福却不知道,他越是风轻云淡,徐晖心里头越是憋着一口气。
他一直对赵九福有敌意,自然不只是因为赵九福成绩好,老是考中第二第三名,而是赵九福身上有一个小三元的名头。
想当年徐晖考试的时候,前面也都拿到了第一名,偏偏在院试的时候失利只拿到了第五名,这小三元的名头自然是落不到他头上。
徐晖家世不错,家里头有些官场的关系在,他隐约听家里头大人提起过,赵九福这个小三元说不定有些名不符实,说不准就是知府为了政绩做了手脚。
原本徐家人只是随口一提,可徐晖却记在了心中,一边是自己得不到小三元,一边是赵九福的好运气,以至于赵九福入学之后他就万分的看不上。
偏偏奇怪的是,县学里头的教谕和训导都十分喜欢赵九福,甚至孙训导和顾训导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对赵九福的态度都十分不错,这可让徐晖更加不痛快。
这次回来之后,徐晖更是从旁人那边得知了一件事,顾训导竟是把赵九福带回了家中,将家里头珍藏的书籍借给他看,曾经他求过顾训导都只勉强借到两本,赵九福却能随心所欲的看,这让徐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每次能在月考压着赵九福一头,就是徐晖在县学里头最高兴的事情了。
又一次月考来临的时候,徐晖摩拳擦掌准备夺下第一名,也让那些看他笑话的人瞧瞧他的本事,更让顾训导看见他才是县学里头最出色的人。
比起徐晖的雄心勃勃,赵九福一切如常,并未因为月考的到来而花费更多的时间看书,他每天的时间安排的十分合理,并不打算因为每月一次的考试就发生改变。
因为这一届的乡试已经结束,考题和名次也都已经公布出来,孔教谕与其余三人商量了一番,这一次出的考题与乡试的便有几分相似。
赵九福并不知道这个缘由,只是觉得这一次的考题格外的难一些,题目也更多一些,他们从早上开始,中午匆匆忙忙的吃了点东西,一直到夜幕降临才写完。
考题量太大,以至于赵九福交卷的时候好多人还在抓耳挠腮,显然还未写完试卷,可孔教谕已经敲了敲门口的大钟,提醒生员们仅剩下一刻钟。
徐晖曾经考过一次乡试,虽说这次的题目有修改,但毕竟极为类似,所以他才是提前出场的其中一人,甚至出来的时间比赵九福更早一些。
徐晖考完之后并未直接离开,反倒是等了一会儿,瞧见赵九福出来才冷哼一声说道:“且看这一次的成绩,到时候再分胜负。”
赵九福还未说话徐晖已经自顾自走了,他挑了挑眉头,从书袋里头拿出那颗磨了一半的蜜蜡原石来,一边走一边用砂纸继续磨。
他并未把徐晖的话放在心上,县学说到底是读书的地方,只是一次月考他就算输了又能如何,还不如多磨一磨石头,说不定再过几天就能把纸镇收拾出来。
大约是题量太大了一些,这次的考试成绩过了三日才出来。
在考试成绩出来的那一刻,赵九福就听见系统的播报声音:“恭喜阿福,贺喜阿福,月考勇夺第一,奖励积分1000积分,请阿福再接再厉,保持第一水准。”
赵九福微微挑眉,倒是有些意外,毕竟有徐晖在的时候自己永远是第二,他都已经有些习惯了,更别提这一次徐晖信誓旦旦的要占据第一名。
胡明河也是知道他们俩人的官司的,伸手拍了拍他说道:“走,我们去看看成绩,我就不信那家伙永远都是第一名,哼,第一名也没啥用。”
偏偏不巧被徐晖听见了这句话,他脸色阴冷的瞪了一眼两人,冷笑道:“第一名却是没什么用处,但有些人一辈子也别想拿到第一。”
胡明河的成绩一般,连增生都不是,还是靠着家里头的关系才进的县学,听见这话自然脸色也好看不起来,但是他先背后说人,只得先吞下了这口气。
“名次出来了。”有人高声喊道,县学为了让生员们适应发榜,每一次都是直接贴出来,而不是让先生们读书来,当然这也就是一个形式问题。
“第一名竟是赵九福!”又有人大声的喊道,喊出来之后就注意到身边就是徐晖,顿时讪讪的走开了一些,去看自己的名字排在哪里。
徐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高高挂在榜首的名字,目眦尽裂,最后竟是怒吼一声:“不可能!”
赵九福早就知道名次,所以这会儿表现的十分镇定,更加凸显了徐晖的失意,他只是微微笑道:“看来这次临场发挥的不错,徐兄,承让了。”
一直被人找茬,赵九福也不是没有脾气的,这会儿既然第一名是他的,他自然也要让徐晖知道知道被人奚落的感觉,省得他老是没事找茬。
徐晖却不肯就这么认了,要知道这次考试题目特殊,是与乡试有几分类似的题目,也就是说这题目他之前是做过,回来之后也再次解过的!
从这一次的成绩不难发现,但凡是去参加过这一次乡试的,成绩都比其余的生员好一些,这正是因为他们对题目的熟悉。
但偏偏赵九福的成绩不降反升,这实在是让徐晖接受不能,他几乎是失去理智的喊出了一句:“谁不知道几位训导最喜欢你,说不定是评分的时候有失偏颇。”
赵九福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对他冷嘲热讽他可以不在意,但因为一点小事牵连到他尊敬的师长却是不行:“徐晖,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几位先生向来公正,这一点同窗们都可以作证,怎么,你能拿得第一,旁人拿不得,不然就是不公平吗?”
胡明河也在旁边说道:“明明是你自己退步了,不自我反省倒也罢了,还诬赖先生。”
赵炳生这一次考的十分不错,第三名的成绩就在徐晖之后,听见这话也皱眉说道:“徐晖,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别口无遮拦。”
徐晖脸色涨得通红,原本他已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犯了众怒,但见众人都站在赵九福这一面,反倒是凸显出自己的形单影只,平时他不喜欢与人交际,一直是看不起人的样子,这会儿倒是有些怨大伙儿都不帮忙了:“赵九福这是灌了你们什么迷魂汤,一个个都帮着他说话。”
“赵九福没给大家灌迷魂汤,倒是你,莫不是喝了二两黄汤撒酒疯了。”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众人回头,却见是极少出现在县学里头的孔教谕。
只见孔教谕脸色不虞,冷冷的盯着徐晖说道:“这一次的评卷是老夫亲自看的,莫非你觉得老夫不公正,既然如此,胡训导,待会儿把所有人考卷都贴出来,让他们自己看看。”
孔教谕冷冷说完,也不看徐晖的脸色如何,转而对赵九福点了点头:“你很不错。”
说完这话孔教谕就直接离开了,他是进士出生朝廷安排的教谕,虽说怀才不遇,但也不用在乎一个地方小官员的子嗣,就是县太爷的面子他有时候都不乐意卖呢!
等孔教谕一走,胡训导果然把所有人的卷子都贴了出来,县学的地方不够大,最后直接贴在教室的墙壁上也总算贴完了。
作为第一名,赵九福的卷子贴在最为明显的地方,而他旁边就是徐晖的,徐晖的卷子确实是写得十分不错,但两相对比之下,赵九福的却更显眼一些。
一来是赵九福的字越来越不错,他有用不完的纸张,每日不吝惜的练字还是有效果的,后来又有顾训导的指点,写出来的字初具风骨,完胜了徐晖的。
再说内容,虽说生员们有些也看不明白谁好谁坏,但能看得出来的是赵九福的文章引经据典,文意通透,至少是不比徐晖的差。
这么来了一招,徐晖不但没有得到第一名,反倒是在孔教谕那边也落不着好,更有生员觉得他心胸狭隘,并不是可交之人,原本关系略可的几个人都与他疏远起来。
徐晖心中恼怒不已,却也拿孔教谕和赵九福毫无办法,只能心中恨恨,下定决心下一次一定要夺走第一,把这一次的羞辱全部还给赵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