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蓝晶果果然收到了严玉华和赵顺晖的一致好评,赵顺晖吭哧吭哧的吃完了一个还想要第二个,即使小肚子已经鼓起来也坚持还能再吃一个。
可惜赵九福是没办法在家里头陪着他们吃水果逛院子了,他入京之后的第二日就受到了皇帝的传召,急匆匆的收拾好就进宫去了。
赵九福一走,赵顺灏便叹了口气说道:“爹爹好忙啊,都不能陪我们吃果子,哎,小弟弟也不能吃,剩下的这些只能娘和灏儿吃光光了。”
严玉华忍不住笑起来,捏了捏他的脸颊说道:“吃不完就留着,等明天再吃,吃太多坏了肚子,下次娘可不会再让你多吃了。”
赵顺灏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倒是一旁的卢嬷嬷也笑着说道:“小少爷,老爷忙是好事儿,这代表圣上信赖老爷呢,不过这果子确实是好吃,我怎么觉得比陈家村那边的还要好吃,也不知道老爷从哪儿买来的。”
严玉华眼神微微一闪,作为枕边人,这么多年下来严玉华对赵九福的异样自然是略有察觉的,毕竟一个人做的再小心,在细小的地方总会露出几分来,别的不提,就是赵九福刚刚送给她的唇脂和面霜,还有那件华丽的裙子,就不是一般地方能买到的。
只是赵九福不说,严玉华也从不提,她十分信任自己的夫君,知道他不说肯定有不能说的理由,他们夫妻虽然是一体,但也不必要事事都追根究底。
严玉华微微一笑,打岔说道:“卢嬷嬷觉得好吃就再吃一颗,吃完了咱们去院子里头走走,说起来还没正经逛过自家院子呢。”
另一头赵九福已经进了宫,作为一个外地回京赴职的官员,他能在进京之后第二天就受到皇帝的传召,自然又是他十分受宠的证明。
要知道普通的外官进京一次,花费无数的心力能不能见到皇帝一面还是未知数,大部分都是在吏部就直接被打发回去了,别说面圣了,连吏部上头的人也见不着。
时隔多年,皇宫似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宫墙还是那么高,地砖也还是那么的冰冷,唯一的区别大约是新帝上位之后,宫廷虽然并未大肆修缮但也重新漆了一遍,看起来倒是比之前多了几分活气。
不过一路走来,赵九福倒是意外的发现,这皇宫之中宫人们的神色变得越发的严谨了,虽然不至于战战兢兢,但比起先帝时期绝对是严肃了一些。
他略一想便知道了,这是因为新帝的性格与先帝截然不同,先帝喜欢人人都带着笑脸,在他面前插科打诨也能允许,但新帝却喜欢公事公办。
很快赵九福就被带到了宫殿门前,这就是当年老皇帝办公的地方,看来老皇帝虽然病逝了,但新帝对他并未有多少忌恨,不然的话不会如此自然的顺延前朝规则。
赵九福刚刚进入宫殿,就听见一个爽朗的声音:“明鹿来啦,快来这边。”
赵九福与新帝也有六年的时间不见,这会儿再见倒是觉得彼此都变了许多,新帝一扫当年的文弱气息,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没了,看着比当年健康了许多。
赵九福在新帝的眼中也是如此,不说别的,光是肤色就黑了不少,整个人也显得精瘦,这些看在新帝的眼中,就是赵九福虽然做出了一些成绩来,但是也确实吃了苦头。
“微臣参见陛下。”赵九福连忙先行了大礼,倒是新帝十分客气的将他扶了起来,笑着说道,“不必客气,咱们君臣多年未见,倒是想念的很。”
“朕最是想念明鹿泡的茶水,总是清冽可口,后来让司茶坊挑泡茶最好的人,也总觉得差了几分味道,如今明鹿回来了,倒是能一饱口福了。”
赵九福见他说话做事十分亲近的样子,倒是也跟着笑道:“既然如此,哪日陛下有闲暇时间,只管喊一声微臣便是。”
新帝哈哈一笑,伸手指着旁边榻上已经摆好的差距和茶水,笑着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现在明鹿就一展身手吧。”
赵九福也没有推辞,走过去在榻上坐了下来开始泡茶,他泡茶的手艺其实挺一般,但胜在一个动作优雅,虽说他现在黑了一些,但容貌还在,乍一看倒是也赏心悦目。
当然,最后的茶水好不好喝,还是得靠着灵泉这个作弊器,也幸亏他多年来使用灵泉已经成习惯了,就算是当着皇帝的面也能悄无声息的将灵泉放入壶中。
等茶香的味道慢慢传出来之后,新帝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这味道,朕已经多年没有闻到了,时隔多年,明鹿的手艺还是一样的好。”
赵九福将一杯茶推到皇帝的面前,笑着说道:“那请陛下尝尝看,味道是不是也一如既往,还是微臣多年不碰茶艺,反倒是退步了。”
皇帝接过来喝了一口,觉得味道确实是当年记忆中美好的味道,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这才笑着说道:“不错,就是这个味道。”
两人面对面开始喝茶,皇帝也不提政事,反倒是问起赵九福老家的情况来,偶尔还称赞两句老赵头和老陈氏,从他的话里头不难看出,对于赵九福回家住了那么长的时间这件事,皇帝不但不觉得反感,反倒是觉得他孝心可嘉。
赵九福听着,心中的警惕心倒是放松了一些,一个注重臣子孝道的君王,即使他自己上位的过程有点问题,但也总比那些不在乎世间规则的好。
很快,一杯茶喝完了,皇帝看着继续给自己倒茶的赵九福,忽然问了一句:“明鹿,你觉得现在的朝堂如何,现在的大周如何?”
赵九福倒茶的动作并未停顿,倒满了一杯茶之后,赵九福才缓缓说道:“这得看陛下希望看到什么样的朝堂,什么样的大周,或者,需要什么样的臣子?”
皇帝微微挑眉,他下意识的摩挲着挂在腰间的星空石,这是他身体渐渐好转之后行程的习惯,很快,皇帝又自嘲的笑道:“难道朕希望怎么样,就能变成什么样吗?”
“父皇曾经希望做一个宽容仁慈的君主,能够君臣和睦,大周兴盛,流芳百世,结果他的宽容和仁慈,带来的不是大臣们的兢兢业业,反倒是纵容了许多藏污纳垢的事情,以至于我那几位弟弟居然敢起兵造反。”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嘲讽和冷漠。
皇帝抬头看向赵九福,忽然问道:“当年赵大人不得已远去琼州,避开那些人的迫害,难道心中就真的没有怨,没有怒,也没有不甘心吗?”
赵九福没料到皇帝会问得这么直白,他想了一下,还是说道:“一开始或许有怨恨,也有不甘,但到了琼州之后,微臣倒是想不得这么多了。”
“琼州其实是个好地方,那边没有冬天,没有寒冷,夏日虽然炎热,但也有许多清甜可口的水果。”赵九福笑了一下,开玩笑的说了一句,“不瞒圣上,第一年到琼州的时候,我那书童见当地的荔枝龙眼到处都是,卖的价格十分低贱,要知道这东西在京城可是贡品,一般人想吃都吃不到,他忍不住就多吃了一些,当天就流了鼻血。”
赵九福开始说琼州当地的趣事,从路边鲜艳美丽的鲜花,说到当地的乡土风情,从自己的两个孩子,说到当地办起来没几年的学堂,从当地人的婚嫁习俗,说到他们对中原地区的误解,这些一点一滴的东西,都是赵九福这些年看到总结出来的。
皇帝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时不时还插嘴问一句自己最感兴趣的,最后感叹的说道:“若不是听明鹿说起,朕也不知道被人称作蛮荒的琼州府,也能有这般的风光。”
赵九福说完了这些风光,才又说道:“比起这些,那些不甘太轻太薄,风一吹就烟消云散了,琼州虽然人人畏惧,但看着他一日日的变好变强,倒也是让人心中高兴。”
皇帝似乎明白了一些赵九福的意思,他抬头盯着赵九福,又问了一句:“明鹿的意思是,朕想要让大周变成什么样子,不需要记挂以往,也不需要惦记着流芳,只需要看现在的风景,一日日的坚持下去就能有结果吗?”
赵九福笑了一下,又回到了方才的话题:“这得看陛下希望需要什么样的臣子、看到什么样的朝堂、留下什么样的大周,当年微臣入朝为官的时候,父亲母亲曾经嘱咐,即使有一日身居高位也不能忘记自己的出生,要记得当年读书的时候,一心为民的初心,微臣便觉得,若是能一直保持自己的初心,一直走同一条路,即使走的慢一些,总归能走到想要的那个终点吧,治国之道微臣不明了,但一地一县一府都能如此的话,将来大周也能如此吧。”
皇帝只是皱着眉头沉思着这番话,他原本一直觉得,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大难题,先帝留下的烂摊子,那几个弟弟捅下来的篓子,大周现在面子上看着还好,其实暗地里的问题实在是不少,但现在听赵九福这么一说,倒是觉得之前的自己心太急了。
是啊,现在大周都已经是他的了,他何必那么着急,越急越容易出错,这不是就跟自己的父皇一样,打着好心好意结果走到了歪道上吗?
最后,皇帝哈哈一笑,这一次倒是真的爽朗,而不是爽朗中带着几分悲天悯人的忧虑,他很快抛开自己的心思,真心实意的开始品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