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定下心神，第一反应是观察佛像大殿的构造，一目所及，并不大，零零星星几个人，地上的长发女人起来了，后面跟着排队的又上来一个。
大殿内除了一尊冷冰冰的佛像慈眉善目，佛像面前放了跪拜的垫子，便再没多的摆设，也没有能藏人的构造。
小方想了想。
出门，再观察观音庙内的构造，从门口开始，心下定了个大致路线，从第一次找人的方向倒着找了一遍，排队的人还是没有，进门后正殿前也没有人。
不过有个小的回廊有香客在走，问在桌子上写佛经的僧人，僧人说后面有个算卦的殿，很准的。
小方给南烟拨的几个电话都没人回应，拔腿又往后面去了。
心内焦灼，面上却越发镇定。
*
小圆给院长打的电话接通了。
按着楚闻舟的意思，一句一句和院长说着，院长那边听着楚闻舟想找文琛，明显的迟疑了，再听见要递话的要求，院长没有第一时间回绝，但是也没有答应。
显然在思考什么。
小圆看着楚闻舟打在手机屏幕的字，开价：“楚少说研究院明年要开三个药物研发的项目，他都很看好，如果到时候可行性高，说不定会三个一起让进行的。”
小圆微笑：“什么是可行性？那就要看院长怎么决定了。”
楚闻舟给小圆做了个“ok”的姿势。
院长那边说显然心动了，和小圆再说几句，让步了，让他们说要转达的话。
小圆看向楚闻舟，楚闻舟道：“问文琛什么时候能再到我家来。”
小圆转述，院长说他会尽量的转达，就是可能不一定在今天。
气氛奇怪的谈话里，院长轻咳一声，敷衍着加了一句，最近军区在进行演练，他不一定能联系上文琛，楚闻舟点头，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小圆这个电话刚放下，小方走出来了，面色凝重道。
“少爷，我……没找到二小姐，我去后面再找找。”
楚闻舟愣了愣，眼珠微动，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
像是没懂小方的话一样。
“什么？”
罕见的，楚闻舟重复问了一声。
可小方很确定他刚说的话楚闻舟是听见了的。
小方低头，抿唇：“没找到二小姐，寺庙后面是用走廊相连的，我再跑去找一遍。”
直到小方都走了，楚闻舟凝固的表情才又活了，眨了眨眼睛。
男人眼内有些空。
那张脸上，有片刻少见魂不守舍的慌张，不过转瞬即逝。
小圆看着楚闻舟死死捏着轮椅的扶手，轻声劝着：“少爷，可能二小姐只是……”
楚闻舟的反应远比小圆理智。
“给南烟打个电话，现在。”
“再试试。”
小方既然说找不到，电话肯定已经打过了。
不过楚闻舟要亲自确认一道。
小圆拨过去，开免提，响到盲音也没人接，小圆也忐忑，但是强自镇定道：
“说不定是二小姐没听到。”
楚闻舟眼神闪烁，片刻后，伸手捏眉心：“或许吧。”
冷静，冷静。
男人反复在心头念了几遍。
深呼吸，长吐出浊气，强迫自己平心静气。
虽然文琛想让他离开。
可另一方面，他一进入云南，SSN的院长就知道了自己的入省，但是院长从头到尾，就包括刚才，也没有一次要让他离开过云南。如果他真的很不安全，他还是SSN的股东，军方不会坐视不理的，肯定会通过院长来提示他。
既然来了也没有提过要让他走，那证明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在调查人眼中，他和这案件没关系，是安全的。
文琛也只是多次提醒，并不强求。
这个案子还没完，文琛被调查了将近五个月，但是既然能出来见他了，就算是被将军，危机没有完全解决，五个月过后，人能出来了，那最艰难的时期应该就是挺过去了。
而且这个事儿，这个楚闻舟尚且不知道的被牵连进去的事，已经被军方处理了五个月了，就算人没抓到，罪犯应该不会像五个月前那么嚣张……
这种门庭若市的景区，南烟应该不会有事的。
脑子里想通这一点，楚闻舟才察觉到自己手指紧捏着扶手，下意识松开了手。
喃喃：“这五个月我身边都没再出过问题，南烟应该，没事的。”
若不是那语句全是气音，且带着点沙哑，小圆就信了。
不管怎么说，人找不到，少爷还是担心的呀。
*
在小方进入观音庙，寻找南烟的五分钟前。
南烟刚虔诚的拜完观音，学着周围大妈和老婆婆们躬身，额头伏在软垫上，诚心的报完自己的心愿，又把楚闻舟那炷香的愿望强调了一下，怕人没到菩萨忘了。
最后支起背脊，跪看着慈眉善目的观音，接受神佛高高在上的俯视。
双手合十再过片刻，方起身。
南烟许的愿望是，希望楚闻舟和姨妈的病能好。
身边的“封建迷信”先驱者米雪说过，愿望越少越好，多了不灵，南烟就选了一个。
至于最近衷心钻研的，让她困惑的感情问题，南烟倒是没在菩萨面前提。
这些比起来健康，都不算是大事。
楚闻舟的腿好，姨妈的病好，在南烟心中才是最打紧的事儿。
不过走出几步，南烟又有些后悔，不提好像也不太对？看着楚闻舟几天了，她愣是不知道往哪处使力，这种好哥们的状态要不得吧？
他们可是睡过一张床上，楚闻舟都没感觉哎！
现在趁着人瘸着，还能感动一把，万一人要是好了，能招蜂引蝶了，南烟觉得自己的条件恐怕就在圈子里不够看了。
不行不行，许愿还是得趁早。
想什么来什么，刚想折返进大殿再上一炷姻缘香，就看到求签算卦的引路标。
身边擦身过的小女生们，嚷嚷声音又大：“就是这儿，说是算姻缘最准了。”
“所有的攻略里面都提过，对了，不要去求签，一定要去测字。”
“我手上关注的三个博主都得到庇佑了，包灵的。”
南烟眉头挑了挑。
跟着小女生们往前走。
走了几步，南烟下意识又回头，身后的观音庙里游人如织，香火鼎盛。
她就是觉得，她的脚步声里好像还叠着一个。
就是觉得有人在跟着她……
往前走几步，又回头再看过一遍，没异常。
南烟拍了拍自己脸，把这些归于上辈子当明星的幻觉。
二线明星也是明星，也是一天小报记者盯着抓谈恋爱、出轨、约`炮的。
摇了摇头，跟着走远的小女生从容去了。
不多时，南烟在标着童叟无欺999号的测字标牌下，给门可罗雀的和尚写字。
南烟疑惑：“大师，你这儿怎么都没人。”
胖乎乎的大师诚恳：“太贵。”
说着伸手指了指隔壁两个屋，排着长队的盛况道：“呐，收费9.9块的人最多，99的在隔壁，这边999的是贵宾服务，不但屋子大，咨询时长久，也贵。”
敢情999不是号码，是费用……
南烟无语凝噎片刻，在对视中开口，直击灵魂：“那准吗？”
大师见多识广，双手合十：“施主，准都是相对的，这个收费是我们主持定的价，童叟无欺，肯定比9块9的和99的准不是？”
“……”
好有歪理怎么回事？！
大师催促：“施主你要测姻缘是不，随便想一个字，在这张纸上写吧。”
她还没说测姻缘就知道了？
是有点准！！
大师仿佛知道南烟想什么一样，等南烟下笔了，客户稳定了，再悠然解惑：“这不是算的，十个姑娘有九个都是来我这儿测姻缘的。”
南烟手下差点没稳住。
999的大师怎么这么不靠谱，9999的大师有吗？
……
呸呸呸，她今天是被礼品店的楚闻舟洗脑了。
南烟在满腹的疑惑中，死马当活马医，最终将写成的那个字，推给了大师。
华国四大名句怎么说来着，来都来了……也不贵，闭眼测吧。
“闻。”大师看了一眼，“姻缘……”
“外面是个门，里面是只耳朵。既然都有门了，那你们这个事儿，基本上应该就差最后一道了，只要路子找对了，把门推开，就没问题。”
“至于怎么推开，门里是个耳朵……你四周写的短，遮掉是个目字，平时你们互相相处的时间多，基本都能看到对方，但是能看到，却不一定代表能真的看懂听懂，要打开这扇门，施主应该多用心，你们之间都有一些隐瞒的事情需要说破。”
南烟愣了愣：“我有什么隐瞒他的？”
大师笑笑：“人嘛，现在的事情没有，不代表以前的没有。”
南烟：“……”
大事笑容玄妙，虽然看着不靠谱极了，提到过去，南烟还真不敢深问下去。
“那他瞒着我的……”
“需要施主多观察了，用目看，用耳听，用心分辨。”
“……”
好吧，勉强算是一个好兆头，至少这个恋爱看起来不是逆天改命型的。
南烟倒不是很信，但是花钱买个吉利还是愿意的。
南烟：“怎么给你钱呢？现金？”
大师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小牌牌，职业微笑：“施主，本寺也支持支某宝和微信付款的，一键扫码，方便你我他，造福生活于信息社会的苍生大众。”
“……”
大师：“五星好评，更有小礼物赠送呢。施主写长评吗？可打折……”
“…………”
大师您专业一点好不好，好歹拿点世外高人的架子忽悠忽悠我啊！
这随手就掏出来的二维码和外面卖水果的有什么区别吗？！
南烟沉默付了款，由于她是今天第一个冤大头，大师说有缘分，给了她两样礼物。
第一个是一张写的佛语，藏语，问大师，大师读：“唵嘛呢叭咪吽。”
南烟听得有点晕。
大师道：“此咒为观世音菩萨心咒，又叫六字真言，可用于日常的佩戴，含有诸佛无尽的加持与慈悲。”
南烟：“那是什么意思呢？”
大师想了想，道：“你可以理解为，把世间一切美好的都给你。”
南烟又拿起另一样，一个球形指南针，费解：“那这个是？”
“今天施主是第一卦，第一卦我们一般都看着送两样东西，我观施主面相，这是给施主化解的。”
“？？？”
“施主从这后面这条路出去，如果心慌了，向北走。”
大师将二维码收好，抚了抚僧袍，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说的含糊话，似乎也不想解释下去，反而催南烟离开。
离开了，才方便下一个冤大头上来……
本还想再问问的南烟，听完理由，扭头走了。
一条道的小巷子，又穿到了另一个佛庙里，南烟问过路，一路跟着僧人指引在小道里穿来穿去的，身边的游客反而越来越少。
等走得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好像有些迷路了，南烟刚开始还没注意，不出五分钟，在安静的七转八转的道路里，头上开始冒冷汗。
不是错觉，她的脚步声里，真的叠着另一个。
有人……跟着她。
这条路不远不近的，她都稀里糊涂绕过两条廊道了，都是自己一个人，背后那个脚步声也哒哒跟着，越来越清晰。
这里又是修的九弯十八拐的，路短，十几米的走道就是一个转折，南烟身后没有人，但是脚步声就阴魂不散的。
人多的时候感觉不出来，人少了，被狗仔跟过那么多次的南烟，浑身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要是她的感觉没错，这人是从什么时候跟着她的……
南烟又想到她们车后，时不时能看到的那辆黑色大众，心跳更快了。
还好她今天穿的运动鞋，南烟把脚步声放轻，加快走起来。
她快，身后的人也快。
就在南烟一直走不出去，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快，砸在南烟心上的时候，脑子灵光一闪，想到那个不靠谱的大师说过的话，南烟摸出来了指南针。
什么都不敢想了，在岔道向着北边那条就冲过去了，南烟开始跑。
刚开始后面那个人没反应过来，不多时，身后的脚步也开始跑起来，落地声比南烟大。
体重应该比她大。
很有可能是男人。
风呼呼刮南烟耳朵边，她紧张极了。
一个岔道，第二个岔道，第三个……
“走这边这边。”
“别哭了，别哭，妈妈抱。”
“哇——我要吃糖。”
“去拜拜菩萨求保佑。”
封闭到安静的耳朵里，一瞬间喧嚣重起，南烟从被遗忘的角落再度闯进烟火气重的游客之间，撞上一个人。
“不好意思，对……”南烟声音虚脱。
“二小姐！”
小方看清楚人，长出口气：“谢天谢地，我找到你了。”
而南烟飘忽的目光，在看到小方的那刻，也安稳了下来。
“二小姐，打你手机怎么打不通啊？”
南烟后知后觉摸了摸兜，空的。
“可能……落那个大师那儿了。”
她付完款好像就不见了。
小方疑惑：“二小姐你跑什么？”
南烟眨了眨眼，和小方的目光都看向她跑出来的小巷，里面空无一人。
没人出来，她身后不是游客。
——她确实，是被跟着的。
*
惊魂甫定，小方先给楚闻舟打了电话报平安，陪南烟去拿了手机。
那个大师竟然还没走，也没顺走南烟的手机，就是若有深意看了南烟一眼。
“施主印堂已经明朗，今天可以安心了。”
南烟觉得玄乎的同时，口服心服道了一声谢。
这次大师没让南烟从背后小道离开了。
两个人回去找楚闻舟，南烟还有些怔怔，觉得这个事儿不对，但是没想好怎么说。
不过见到楚闻舟，南烟也没机会说。
南烟皱了皱眉，还没寒暄，劈手去解楚闻舟的衣领扣子。
小圆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二小姐，虽然你们是夫妻……”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二小姐您今天可没喝酒啊啊啊！！！
楚闻舟也觉得奇怪的时候，南烟挪开了身去。
解开三颗扣子，衬衣衣领下，锁骨到脖子侧面，男人皮肤上是连绵的绯色。
那葱指从颈项间一抚，楚闻舟只觉得有些发痒。
女人声音不带一点暧昧，困惑着，缓缓道：“这是过敏了吗？”
在小圆和小方惊讶的目光下，楚闻舟低头看过去。
他身上起了一大片红疹。
明明早上没有……
小圆捂住嘴。
楚闻舟后知后觉，他刚才，是不是情绪起伏太大了？！
而被南烟抚过的那一点皮肤，不知道时不觉得，看过了，痒意骤然放大数倍，像是钻进了骨子，一路咬噬着扩散到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