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皇宫的小角门里。

也算是一处小花园,但是位置太偏,平日里也没人来游玩。

此刻,董轻婳正抿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赢溱。

后者愣了半晌,反问:“我为什么要帮邵思打架?”

董轻婳轻轻的咬了咬粉唇,抬眸,泪眼汪汪的看着赢溱,后者愣了半晌,忽然恍然大悟般的“啊”了一声,道:“没有的事,没为她打架。”

董轻婳等了好一会,等来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解释,当他不愿意说,于是将他放在她手臂上的双手掰开,道:“那没有就算了。”

赢溱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问道:“怎么?你因为这件事哭?”

“为什么?”

还不是...

还不是...

董轻婳立刻转个身,没去看他戏谑的眼神,迈着小短腿往里走。

而赢溱怎么可能就让她走掉呢。

伸出手抓住了她的后领子,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小不点,你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董轻婳很大声的反驳了:“不是!”

赢溱挑眉,宽大的袖子垂下来,变相的帮董轻婳挡住了冬日的寒风。

半晌,赢溱笑了笑,刚想说话。

董轻婳一脸认真的道:“我只是担忧你的安危,你说你要是受伤了如何是好?干娘会很担心的。”

原来是因为担心他打架受伤啊。

赢溱忽然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半晌,不耐的“啧”了一声,道:“知了知了,回去吧。”

董轻婳见逃过一劫,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两个人回到了宫殿,双儿伺候董轻婳沐浴完了之后,后者和赢溱去了龙乾宫的偏殿用膳。

夜里。

董轻婳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

木窗已被合上,但是风很大,呼啸而来,敲击着窗子。

索性殿内熏了香,点了蜡烛,透过屏风微微泛着火红色的光亮,让董轻婳稍稍的感到心安。

又过了一会。

窗外的风不断,董轻婳干脆掀开被子站起身往殿中走去。

殿内的桌上放着糖,以及赢溱佩戴的玉佩,还有他平日惯爱拿的那把扇子。

她坐下。

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捏住了那块玉佩。

殿内安静无声,旁边的炭火噼里啪啦的响着。

董轻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曾经她以为,这玉佩会只有她才能玩,但是今日听见了他为别人而打架,维护别人。

好像证明了,他不是她的。

他总有一天是要娶妻,像皇上和皇后一样,携手过一生。

而她也有一日会找到自己的归宿。

两个人无论此刻再亲密,好像到了某一刻,自然而然的许多事情都会发生变化。

董轻婳手里握着玉佩。

又叹息一声。

·

第二天,董轻婳因为昨个夜里没加外衫坐在殿内而染了风寒。

睦阖宫上上下下顿时像变了天,宫人们匆匆忙忙的走进走出,太医来了又走,双儿站在殿外一脸的焦急。

而此刻,殿内。

赢溱脸色有些黑,眼里满是寒霜,简直堪比窗外的寒风来的更为瘆人。

董轻婳不敢去看他,怕挨骂,于是转个身面对着墙壁背对着他。

赢溱半晌“呵”了一声,道:“你就慢慢熬着吧,孤是怎么都不会理你的。”说完这句话,他宽大的袖袍一甩,转身出了宫殿。

孤都说出来了,可见真生气了。

董轻婳耳朵竖起,悄悄地听他是不是真的离开了,直到殿内安静无声,董轻婳才直起身,准备往床下走。

赶巧今日不用去太学,她得赶紧把夫子留的那个绣荷包的课业给绣完。

正这么想着,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董轻婳正光着脚丫子踩在毛毯上,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中衣和中裤,闻声,微微的抬起眼眸望过去,只一眼差点没把她魂魄给吓出窍。

来人不是别人。

正是那个说以后都不会理她的人去而复返了。

原本觉得去而复返有些丢人的赢溱看见光着脚丫子穿的如此单薄正打算下地的董轻婳,忽然脸色又黑了。

“冻不死你。”赢溱说完这句话,脸黑黑的走上前,就在董轻婳以为他要打她的时候,那人一把拎起她,把她放在了床上。

“你就不能能让人省点心吗?”赢溱问。

而他此刻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不悦。

董轻婳心虚虚的,道:“我...我只是想...把荷包...给绣好...”

赢溱动作看似粗鲁,实则却轻柔的帮她盖好了被子,脸黑成锅底般道:“绣什么荷包,你还嫌身子不够坏是吗,你就是要气死我你才甘心。”

话刚出口,赢溱就有些后悔了,刚刚声音有些不受控制,变相的像是吼了她。

董轻婳真的被他吼的愣了愣,半晌,身体倒是快她一步,下意识的伸出手扣住他的袖袍,软声道:“我...我是不是...惹你...惹你生气了...”

赢溱呼吸不畅,快被她气死了。

他扭头,别扭的道:“没有。”

董轻婳知道了,他生气了。

他甚少生气,这次倒是第一次见他发如此大的火。

董轻婳见他没反应,不由得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心事,过了一会,想将放在他衣袖口的手收回,那人却是快她一步,将她的手狠狠的捏了一下。

“......”

“疼。”董轻婳软软道。

赢溱没了脾气,啧了一声,将她的手放回了被窝,道:“好好呆着,我去去就回。”

董轻婳躺在床上,眨着大眼眸问:“太子殿下不去太学了吗?”

她都病成这样了还去,去哪里!

赢溱气急:“去什么去,好好躺着。”

说罢,他起身绕过屏风,掀开了珠帘。

珠帘“噼啪”作响,她知他往外走了。

董轻婳回过神望着淡青色的纱帐发呆,随后抿了抿唇,只觉他今日脾气不好,只能安慰自己要多多迁就他。

又过了一阵子,珠帘又发出了声响。

董轻婳望过去,只见赢溱手上捧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董轻婳见了药跟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猛的往被窝里钻。

赢溱:“......”

“小不点,出来。”

董轻婳闷在被窝里,闷闷的道:“不要,不点已经睡着了,不出去了。”

赢溱气笑了,将青花瓷的碗放在了柜子上,又将淡青色的纱帐掀开,殿内点了太医院开的药香,药香味有些浓郁,但是董轻婳的被窝却是淡淡的香气,是她身上的味道。

赢溱凑上前,将被子微微的掀开一角,董轻婳的大眼露出,一眨一眨忽闪忽闪的,好不惹人爱。

赢溱不动声色的撇开眼,伸出手将放在床边的小袄往她身上套,一边套一边故作凶狠的道:“不喝药?不喝药我等会就打你了。”

董轻婳抿了抿唇,抬起眼望过去,眼里蕴含着水,一看就知道又要哭了。

赢溱赶紧伸出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半跪在床上,道:“别看我,怎么看都要吃药。”

董轻婳见这招都没用,也知道他动了真格。

于是认命的撑起身子,乖乖的任由他帮她穿衣裳,大大的眼眸像是蕴满了泉水,似乎下一刻就会“啪嗒”一声往下掉。随后用着染了风寒变了调子的嗓音,软软的道:“太子殿下,夫子知道了吗...?”

怎会不知她心中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想知道绣荷包的课业还要不要她交。

赢溱“呵”了一声,道:“夫子知道了,还说你无需绣荷包,放你一马了。”

董轻婳“哇”了一声,还有这等好事。

董轻婳忽然觉得这次的风寒好像来的也挺及时的。

还没等她高兴完,赢溱在旁边帮她穿好了衣裳,站起身,把她顺手捞起来,用着淡淡的语气道:“夫子说不用,但是我要。”

“小不点,绣个荷包给我。”

董轻婳下意识的就像拒绝,还没说出口,那人眼眸眯了眯,眼里泛着危险的光。

董轻婳吓得一个哆嗦,比起怕夫子,更害怕他的眼神,所以董轻婳下一刻很不争气的点头。

“好吧...那你不可以嫌弃哦。”

赢溱淡淡的嗯了一声。

将她放好在床上,赢溱单手捧着碗,另只手捏着调羹,调羹与碗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直到黑乎乎的药变冷了一点。

赢溱勺了一勺递到她嘴边,道:“喝了...喝了我就给你吃糖。”

董轻婳闭着眼睛微微的皱着鼻子,娇着声音“嗯...”了一声,张开嘴喝了进去。

一碗终于喝完。

赢溱眉头都舒展了些。

他是真怕她耍脾气不喝。

赢溱及时的塞了一颗糖进她嘴里,见她快哭了,不由得做了一个鬼脸逗她。

董轻婳愣了半晌,忽然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做鬼脸。

好看,他怎么样都好看。

董轻婳微微红了脸,赢溱站起身,将碗放在了桌子上,随后转个身,本想叫她睡觉的,见她红着脸,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忽的道:“摸上去也不烫,怎的脸色如此红。”

董轻婳:“......”

一阵闹腾过去,赢溱是真的没去太学了,坐在了床前捧着一本书温习。

董轻婳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于是慢慢的爬到了赢溱的脚边,轻轻的点了点赢溱的腿,后者耳根有些红,问道:“干嘛?”

董轻婳:“太子殿下不是说要荷包吗?婳婳给你绣。”

话音刚落,那人拒绝道:“不行,今日身子不便,我不急,改日再说。”

董轻婳将头微微的凑近他,软着声道:“你就给我绣吧,我睡不着。”

其实不是睡不着,而是他就坐在她床上,总是让她想到那件事。

心情不由得会变得低落。

于是只能找点事情分散一下心思。

赢溱本想拒绝,但垂眸的瞬间,看见了她眼眸那近乎哀求的神色,小脸苍白无光,忽的,叹了一口气。道:“真是败给你了。”

赢溱起身,将她放在屏风处的衣裳拿过来帮她床上。

是一件大红色的小袄,两边还带点白色的小球子点缀,好看极了。

董轻婳皮肤白,但是昔日是白里透着粉嫩。

今日染了风寒之后变得苍白无血色,粉嫩的唇带点薄白,看上去病病秧秧的,赢溱不由得放轻了帮她穿衣裳的力道,生怕一个不小心将她捏碎了。

半晌,赢溱道:“好了。”

董轻婳从头到脚给赢溱包裹的严严实实,她微微的动了动身子,道:“太子殿下...有点热...”

赢溱:“我不热...”

董轻婳:“......”

他不去理她,转身就走了。

董轻婳只好下了地,裹了一层厚厚的羊绒袜的小脚踩在毛毯上,一小步一小步的跟着赢溱往外走。

赢溱不知在对双儿吩咐什么。

听见细微的声响,转身对着董轻婳道:“坐下,别乱走。”

董轻婳只好乖乖的坐在原地,软乎乎的小手抓着他的玉佩在玩。

赢溱道:“去吧。”

双儿欠身:“奴婢告退。”

双儿退出去,顺带关上了大殿的门。

屋内顿时暖和了不少,赢溱站在珠帘的外侧,旁边还有一株木兰花,董轻婳坐在殿中,背靠着屏风,面对着珠帘,两个人的视线隔空对上。

半晌,赢溱忽的叹了一口气。

道:“现在好些了吧。”

董轻婳弱弱的“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双儿去而复返,只是手上多了一个小篮子,递交给了赢溱之后,微微欠身往外走了,殿门再次被合上。

殿内熏了该医院开的药香,味道弥漫开来,极不好闻。

赢溱却没嫌弃,一手捧着小篮子另只手掀开珠帘,踱步走到董轻婳的身边,盘腿坐在了她对面。

手上的篮子在下一刻就放在了桌子上。

董轻婳抬眸,眼里写满了不解,见她此刻的眼神。

赢溱忽的不好意思起来,他咳了咳,润了润嗓子,稚嫩的嗓音道:“不是...不是说给孤绣荷包吗...?”

董轻婳恍然大悟,在赢溱还没准备好的时候,一把掀开了篮子上的红布。

“......”

原来是绣荷包要用的针线和布。

赢溱怪别扭的,扭头不去看她,极不自然的道:“就...我也不是想要,就是怕你无聊。”

董轻婳垂下眸子,她还以为他是想要她绣的荷包呢。

没想到只是怕她无聊。

董轻婳闷闷的“哦”了一声,道:“那我随便绣了。”

赢溱哼笑了一声,道:“你就算不随便绣和别人随便绣的有什么区别?”

这会子,董轻婳的耳边来回萦绕着他之前嘲笑她的那句话。

“小不点,你这绣的是什么?蛤.蟆练功吗?”

董轻婳脾气来了,顿时想丢下荷包不帮他绣,但是一想到等会可能会被他打,还是弱弱的毫无尊严的拿起针线帮他绣了起来。

蛤.蟆练功就蛤.蟆练功吧,反正用的那个人不是她。

·

荷包绣好了,但是那人却睡着了。

董轻婳见状,伸出葱白的小手想将自己的衣裳除去一两件,太热了,热的她鼻尖都渗出了细密的汗。

殿内安静无声,董轻婳轻轻的放下了手上的荷包,慢慢的解开了罩在最外面的大袄,想着把里里的那件小袄给偷偷除掉,这样他就看不见了。

可是下一刻。

那人似乎心有灵犀般,翻个身面对着她,半阖着眼眸,声音闷闷沉沉的,比冬日还冷上几分。

他道:“穿上,被我看见你脱掉了你会被打的。”

董轻婳吓得咯噔一声,赶紧抬眸望去,那人还是闭着眼。

见状,她松了一口气。

梦呓梦呓,只是梦呓。

董轻婳呼吸了一下,慢慢的撑起身子,匍匐前进,慢慢的靠近他,轻轻的“咦...”了一声,伸出手在他阖上的眼眸前晃了晃,见他无动于衷,压着粉嫩的唇,浅浅的笑了下,又慢慢的退后,坐回了位置上。

想到他只是梦呓,她大胆的伸出手,将自己的大袄解下。

可是刚董轻婳的小手刚解了一个系带,下一刻那被她误以为熟睡的人翻身跃起。

董轻婳见他起来顿时瞪大了眼,眼里满是惊恐。

而后者黑着脸,一把伸出手捞过她,把她转个身面对着他,因为动作太大,忽的身子一沉,两个人往地上倒去。

董轻婳见距离她越来越近的地板,忽的“哇”了一声。

赢溱眯了眯眼,忽的被胆小的她气的笑了。

他眼一眯,手一转,在半空中将吓得半死的董轻婳转了个身子,面对着地板,背对着他。

“......”

董轻婳往下降的身子停在了半空,纤细的腰被人用手紧紧的搂住,耳边同时响起那人的笑声。

“还敢不敢脱掉衣裳?”

董轻婳被吓得发抖,没回话。

下一刻那人忽的手一松,眼看着就要脸贴地了,董轻婳“啊”的一声,道:“不敢不敢不敢了,太子殿下...”

赢溱哼笑了一声,将手一捞,将董轻婳又牢牢的锁在了怀里,道:“再有下次我真的把你丢到地上了。”

董轻婳瑟瑟发抖忙不得的点头。

“不敢了不敢了婳婳再也不敢了。”

赢溱见她抖的厉害,立刻直起身子,将她乱了的发丝拂开,半晌,见她还紧紧的闭着眼眸,不由得叹息一声,道:“小不点,你乖一点。”

“别老让我操心。”

·

董轻婳风寒来的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在殿内躺了整整三天没出去,第三天,她终是受不了了,眼瞧着窗外日头都晒到宫殿底下了。

她转个身子对着双儿撒娇道:“双儿姐姐,我们出去走一走好不好?”

双儿有些为难,双手交握放在小腹前,欠身道:“公主,不是我们不让你出去,是太子殿下吩咐了,不许你出去。”

董轻婳见殿内左右没人,不由得掀开珠帘靠近双儿小声道:“我们不去说就好了,我们悄悄的。”

双儿为难道:“这...”

说来也是搞笑,双儿觉得太子殿下心中对小公主未免太心急了些,整日守在殿内,也不让她出来,也不让她下地,更是喂饭都亲自喂。

双儿倒是觉得太子殿下这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何意思。

只是小公主怕是看不出来,还一味的觉得太子殿下管的太严了。

太子殿下那是担心,哪是管的严啊。

这不,连续三日没睡过好觉,太子殿下这会子刚回去偏殿睡了,这小公主就按耐不住了,忙不迭地跑下来,眼巴巴的望着窗户外,一心想着出去玩呢。

董轻婳拉着双儿的袖口,咕哝着撒娇:“双儿姐姐...好嘛...婳婳想出去玩玩。”

双儿想到太子殿下的黑脸,又看见眼前人的明眸大眼,闭上眼,道:“好,去吧。”

大不了就是挨个板子。

没什么的。

董轻婳得了同意,赶紧穿上了小鞋子往外跑。

双儿跟在后头拿着一件红色的裘衣追上去,披在了她的肩上,道:“要玩也要披上裘衣,这寒风刺骨的,就算有日头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啊。”

董轻婳笑嘻嘻的披上了红色的裘衣,小脸因为小跑而有些绯红,眼眸里的生气似乎回来了些,一颦一笑之间都勾人心魂。

董轻婳笑嘻嘻的跑到了一颗楸树下,头仰起,看向那小小个的鸟巢。

这是她之前看见过的,没想到这颗树上鸟巢还在。

董轻婳眼尖的看见了鸟儿露出了小小的头,她拿着一条细细的树枝指着树上,转头兴奋的对着双儿喊道:“双儿姐姐,看,鸟儿出来了。”

双儿站在旁边笑了笑,道:“看见了看见了,我们回去罢,这天到了午后可是愈发的冷了。”

董轻婳哪肯,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好歹也要玩的累了才回去。

她摇摇头道:“婳婳还不累,双儿姐姐要是累了就先回去罢。”

双儿无奈笑笑,道:“那双儿便陪着你在这里吧。”

董轻婳笑嘻嘻,眉眼弯弯,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指了指树上的鸟巢,道:“不知它们会不会冷,双儿姐姐,你帮婳婳拿几块布来可以吗?”

双儿不明所以,却还是欠身道:“那公主等一下双儿,我去去就回。”

董轻婳忙点头。

不一会双儿就拿着几块小手帕来了。

在双儿懵懵懂懂之际,董轻婳倒是把身上的裘衣给脱了下来,还一脸神秘的道:“双儿姐姐,婳婳和你玩个好玩的,你把眼睛闭起,婳婳和你捉迷藏。”

双儿只当她贪玩,于是道好,闭上了眼。

只是半天没等到回音,刚想睁开眼眸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声怒吼:“董!轻!婳!”

随后是一声撕裂的吼声:“给我下来!下来!”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赢溱!太子殿下!

双儿吓得一个咯噔,赶紧下意识的去找公主殿下,没想到看见的却是已经爬到树的一半的女子。

小女子披着红色的裘衣,脖子上还系着毛茸茸的披肩,小脸因为爬得有些高,不由得紧抿着唇,掩饰着慌乱。

见董轻婳在树上不敢动,双儿这下急了,还来不及说什么,一阵刺骨的寒风刮过。

董轻婳见赢溱的身影向她飞来,忽然吓得一个哆嗦,下一刻就闭起眼,被人搂住了腰,顷刻间,双脚落到了地上。

距离极近,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董轻婳下意识的抖了抖,下一刻,赢溱胸膛起伏极大,显然被气的不轻。

女子小小缩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紧闭的双眼颤抖着,小小的粉唇紧紧的用贝齿咬着,小手护在胸前,瑟瑟发抖。

赢溱却没心情再去安慰她了。

约莫半kezho

赢溱一把抓住董轻婳的衣裳,拎着人就往宫殿里走。

像拎小鸡仔一样。

等到了宫殿,没等到那人骂她的声音,倒是听见那人怒气冲冲的对着小小胖喊道:“小小胖,去,把双儿拉下去赏她顿板子吃!”

董轻婳一听,心中咯噔一声,身子也不敢发抖了,只想着让赢溱不要打双儿板子。

董轻婳挣扎了一下,见挣扎不开,于是开口道:“不要,不要打双儿姐姐,是我自己要出去玩的,不是她,我叫她闭上眼睛,我自己爬树的。”

董轻婳要是知道要挨板子怎样她都不会叫双儿出去的。

可是万事没有早知道。

赢溱见她还有力气为别人求情,不由得吼道:“够了!”

董轻婳被吓的打了一个嗝,弱弱的闭上了嘴巴。

赢溱将她衣裳放下,董轻婳顺势坐在了席子上,下一刻就赶紧抬起眼眸,望向了赢溱,本想说出口求情的话,再看见他满眼疲倦和双眼通红的怒气时,忽然噎了噎,喉咙似乎给什么堵住了般,话也说不出口。

小小胖的声音响起。

道:“双儿,走吧,太子殿下赏板子了。”

自是知道带董轻婳出来的时候就少不了挨一顿板子,双儿平静的微微欠身。

董轻婳却是着急了。

她小步的跑到了双儿的旁边,一只手牵住双儿,对小小胖道:“没有的,太子殿下闹着玩的,闹着玩的。”

“太子殿下不会的,不会打人的。”

小小胖不敢去看赢溱,闹不闹着玩他不知道吗?

那气的眼睛都红了还叫做闹着玩?

赢溱见她一直说闹着玩,气不打一出来,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忽的砸到了地上。

“砰!”一声,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李全清,带她下去,挨板子,孤不发一次火,你们各个还真当孤闹着好玩是吧?”

小小胖心中暗叫不好,太子殿下都把他全名喊出来了,可见真的气的不轻。

小小胖跪下,“喳”了一声。

殿内安静极了。

过了半晌,董轻婳被这样的他吓的忽然红了眼。

双儿赶紧跪地,对着赢溱道:“太子殿下,是我叫公主殿下出去的,您别对公主殿下发脾气,双儿这就去领板子。”

说完,她站起身,跟着小小胖走了。

董轻婳看见旁边的碎了一地的茶杯,忽然心抽了抽。

忽然,再看见他腰间佩戴的那个玉穗,那是昨日她帮他绣的,可是再看看地上的茶杯碎块。

一个是昨日笑的风度翩翩的小郎君,另一个大庭广众之下砸杯子的太子殿下。

忽然,董轻婳冲进了屏风处,头埋在被子里无声哭了起来。

赢溱憋着一股气站在原地。

听见里头若隐若现的哭泣声传出,他喊道:“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你爬树的时候怎的不哭。”

董轻婳哭的喉咙有些干,差点呕了,身子本就弱,哭起来像小猫一样,挠人心扉。

赢溱又在外头大声的喊:“哭哭哭,哭的嗓子疼,到时候再灌你吃更苦更黑的药,你还哭!”

董轻婳“哇”的一声,哭的更惨了。

小小的身子卷缩在床榻上,一想到因为自己的贪玩导致双儿被连累,她哭的更凶。

赢溱咬牙,双目通红的站在殿中,狠狠的踢了一下桌子。

董轻婳被吓得又打了一个嗝,一想到双儿此刻在挨板子,她一个激灵,站起身往外跑。

她要去找皇后,只要求到了皇后双儿就不会被打的。

董轻婳小脚丫子踩在殿内,发出闷闷的声响,哭声倒是细细的,不细听听不出。

赢溱蹙眉,语气不善的问:“去哪里?”

董轻婳没理他,跨下殿内的小台阶,掀开珠帘想往外跑,她想着,只要跑出去了,跑到龙乾宫,看见了皇后,和皇后说说就双儿就不会挨打了。

只是没想到,下一刻就被人用力的一拉,她猛的往后倒,倒入了他的怀中。

董轻婳抬眸,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人,模糊的五官,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怒气。

董轻婳抖了抖,赢溱咬牙切齿的说:“你还想去哪?去哪!求情?”他顿了顿,将她抱的紧紧的,又道:“你想都不要想,你想要出去爬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会被人打。”

董轻婳在他怀里扑腾了一下,见挣扎不开,“哇”的一声又哭了,一边哭一边喊:“我就是...就是想出去...出去走一走...你至于打...打人家板子吗?”

赢溱气笑了,他捏着她的下巴道:“我警告过你不要出去的吧?嗯?你怎么不听话?”

董轻婳下巴被他捏着,不由得抬起眼看着他。

只见他眼眸里的狠戾不是作假。

赢溱狠狠的瞪着眼,瞬间,董轻婳猛的直起身,抓着他放在她腰间的手,撩开袖子,一口咬了上去。

“坏太子殿下...我再也不和你一起玩了...”董轻婳边哭边咬边喊。

泪水湿了他的袖口。

其实根本没咬到,因为董轻婳根本咬不到他的肉,反倒是把自己的嘴张的大大的,有点疼。

半晌,赢溱叹息了一声,见她红着的眼,心中的气消了些,眼里的红也慢慢的淡下去。

下一刻,赢溱伸出手,宽大的袖袍将她整个人遮住,掌骨分明的手伸出,轻轻的抹掉了董轻婳脸上的泪珠。

谁知,就被董轻婳不领情的拍掉了他的手。

赢溱不怒,反倒轻笑了两声。

董轻婳见他笑,不由得更加气恼,又张开口咬了一口他的手臂。

后者挑眉,原本眼里的暴戾尽数消失,此刻眼里满是笑意,他温柔的抚了抚她的脸颊,下一刻,又被董轻婳拍开。

赢溱无奈的轻叹,董轻婳手一挣,逃离了他的怀抱,不去看他。

赢溱被她一推,没防备的坐在了席子上,见她起身往床上走,无奈的又叹口气,道:“没事,没事,双儿没事,别哭了。”

他根本没想打双儿,他知道董轻婳平日里也较为依赖双儿,多少还是给董轻婳面子,没去打。

但是一想到双儿给董轻婳出去吹风,他是真的很想赏她板子,但是一看到她哭的那样,顿时又一肚子气发不出,却也知道不可在对她身边的人下手。

于是眼不见为净,叫小小胖带她下去而已。

不然他真的要赏她板子了。

董轻婳哭的眼睛肿肿的,伸出小手揉了揉自己的眼,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浓浓鼻音道:“都打了,你当然说没事。”

赢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只剩叹气,又道:“晚上你就知道她到底有没有事了。”

董轻婳见出也出不去,但是也不想与他呆在一起。

于是往前走,撩开了珠帘,绕过了屏风,往床上一躺,被子一盖,眼前一黑。

啥事都没。

赢溱过了半晌才跟着进去,董轻婳闷声道:“我不想看见你,你走,出去找你的邵思。”

为别人打架,却反过来打她的人。

真是不可理喻。

赢溱蹙眉,“什么邵思不邵思的?”

怎么老提她。

董轻婳翻个身,面对着墙壁没去理他。

赢溱“啧”了一声,道:“被子掀开,把鼻涕擦掉。”

董轻婳:“不——啊”

被子已经被掀开了,赢溱手上拿着温热的帕子,劈头盖脸的就往董轻婳脸上一顿揉搓,动作粗鲁却小心翼翼。

董轻婳眼眶通红,赢溱没忍住,上前对着她的眼轻轻的吹了一下。

轻轻的,淡淡的,如此近的距离,惹的董轻婳的小脸红了红。

回过神来的她,看见的却是赢溱戏谑的笑脸。

董轻婳猛的推开了他,盖上被子捂住了脸。

闷闷的说:“不想理你。”

赢溱失笑。

·

慕色降临,双儿回来的时候董轻婳牵着她里里外外的检查了身子,确定没有皮肉伤之后这才安下心。

“双儿姐姐,是婳婳对不住你,婳婳下次再也不出去玩了。”

双儿一听,笑嘻嘻的道:“哪里啊,公主折煞奴婢了,我没有被打,拖公主的福我还吃了好多好吃的。”

董轻婳小嘴微张,“啊”了一声,道:“可是...太子殿下......不是...”

双儿“嗨”了一声,道:“哪有,小小胖只是带我去了御膳房给了几个好吃的给我,顺便就叫我下次可千万不要再带公主您出去了。”

双儿这句话说出,董轻婳顿时想到了赢溱今日说的那句“晚上回来你就知道她有没有事了。”

当时她没想这么多,顶多只是觉得他没赏她这么多板子而已,却未曾想,竟然还让双儿去吃好喝好了一顿。

董轻婳不由得想到了今天她闷在被子里不与他说话的时候,以及还能感觉得到他在床头做了好一会,最后才道:“既然你不想看见我,那我便走吧。”

当时她是真的不想看见他,也没挽留。

只是如今,知道了双儿没被打,甚至还吃好喝好,她这愧疚的心思顿时就冉冉升起。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平日都会来找她一起用膳的赢溱却没来了,董轻婳吃的没胃口,频频的往殿外看去。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顺着寒冷的风吹进耳膜,让她冷的一个激灵,瞬间想起了人家可能心思早就飞到邵思那里了,哪还记得殿内还有一个她。

思及此,董轻婳眼眶红红的埋首吃饭。

这头她这么想,那头却是烦躁不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小小胖在身边摇头叹息。

半晌,赢溱望着内帐出神,忽的问道:“那人用膳了吗?”

那人?那人是谁自然无需多问,小小胖只是略微有些想笑,太子殿下脾气来了竟然也不唤她为“小不点”,亦或者“婳婳”只唤道:“那人!”

赢溱许久没等到回话,不由得望过去,见小小胖神游,只好装作不耐烦的直起身子,对着小小胖道:“知道了。”

小小胖:“???”

赢溱似无奈又似不耐的叹息一声道:“我就知她没好好用膳,等会要是母后知道她没好好用膳估摸着又要罚我了,罢了,孤便陪她去吧。”

小小胖:“???”

你什么时候怕过皇后的责罚?

还有,公主刚刚已经用完膳了,小小胖没敢说,谁都知道,这位太子爷要找台阶下的时候,你必须当好他的扶手。

于是小小胖扶手当惯了,道:“太子殿下说的有理,公主指不定看见你不在没胃口用膳,干脆不吃了。”

赢溱道:“那你还杵在这做甚?还不快伺候本殿下更衣?”

炮灰小小胖:“喳。”

终究是来晚了一步,赢溱到的时候,董轻婳已经用完了膳,甚至已经沐浴完,准备歇下了。

双儿见赢溱来了,忙欠身,小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赢溱淡淡的嗯了一声,眼神却是一直往屏风里瞄,见殿内没点安息香,不由得小声问道:“没点香?”

双儿:“这不是刚巧没了,我还琢磨着去殿下的殿里寻一些,这不,正准备去呢。”

安息香是赢溱殿内的东西,平时他严格控制董轻婳点香的次数,毕竟她睡不安宁是常有的事,却不能老依赖着安息香。

赢溱苦恼之际,就听见殿内传来一阵软绵绵的声音,如清泉般清澈,她问道:“双儿姐姐,可是谁来了?”

双儿正欲说话,赢溱食指轻抬,微微摇头。

双儿和小小胖退了出去。

赢溱褪去履,穿着罗袜轻轻的踩在殿内,未有发出一丝声响。

董轻婳许久没见人回话,不由得微微的撑起身子,又开口轻声问了一句:“双儿姐姐?你在吗?”

过了好一会,听见脚步声,董轻婳稍微愣了愣,随后忽然笑着道:“今日不如双儿姐姐与我作伴与我睡一处可好?我今日惹了太子殿下,估计他是不会来陪我的了,雨天我怕,双儿姐姐便依了我,陪着我吧。”

许久未听见回话,连脚步声都没了。

殿外忽然电闪雷鸣,董轻婳葱白的指尖攥住被子的一角,往里缩了缩,床边的柜子上点了盏蜡烛,由于外头寒风凛冽,呼啸着敲打着窗,烛火忽明忽暗。

屏风处映照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董轻婳顿时瞪大了眼,吓得忽然“啊”了一声,还没喊完,那人便从屏风处走了出来,还伴随着一声低低的笑,道:“你双儿姐姐不依你,我依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