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太学读书是在三日后,蒋府相聚完,蒋婼芸与蒋钰风便要来将军府上拜访。
尤其是蒋钰风,对褚寻真的实验室期待已久。
在实验室里待了快两炷香的时间,蒋钰风一脸恍恍惚惚的神情出来,“表姐,里面的东西比我和婼芸走之前又添了不少……”
若要蒋钰风形容褚寻真实验室里的东西——稀奇、古怪、妙不可言。
每次进去,都让他极近沉迷,流连忘返,根本舍不得出来。
若要让褚寻真来形容,里面,可都是理科生的浪漫啊。
蒋钰风略微兴奋,怀里揣着雕刻细枝梨花的木盒,道,“表姐,可真要送予我?”
褚寻真笑道,“你不是很想自己亲自动手试试看吗?方法我已经教会给你,自己试验看看,若是成功的话,钰风可说要送给表姐的。”
蒋钰风郑重的点头,“表姐便等着吧,我一定会试验成功的。”说完看向木盒,满眼期待。
进屋后,绕过山水流云屏障,蒋婼芸正在里间逗着两个小表弟玩儿。
瞧见褚寻真进来,兆年瑞年立刻从软塌上爬起,软嘟嘟的叫着阿姐抱。
蒋婼芸一手拢着一个,怕他们摔倒,眼睛已好奇的瞄向蒋钰风怀揣的木盒上,“这什么?里面什么东西?”
蒋钰风道,“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岂不是更不懂。”
“待我做出来后,你就知晓了。”蒋钰风叫她别问,保持神秘。
将木盒叫随行来的小厮收好后,他走过去抱起兆年颠了颠,乐道,“表姐,他们两个长得可真快,我和婼芸走前,还是个只会嘬手指的奶娃娃呢。”
褚兆年明明都已经扑到了褚寻真的怀里,半路又被蒋钰风这只拦路虎给劫走,小短腿蹦跶几下,没能脱离开,嘴里冒出一个字,“坏!”
褚寻真忍不住笑起,将褚瑞年放回软塌上,兆年被放下后,也爬过去与兄弟会和。
少顷,蒋婼芸道,“去读太学,里面会不会有人欺负你?”
“谁没事会来欺负我,闲的吗?”
“话不是那样说,就算不欺负你,你半路进去读书,里面早已各自抱成团,兴许都没人搭理你。”蒋婼芸啧啧几声,“蒋钰风,小可怜,你说你从前都没什么朋友,读个太学可怎么办才好。”
蒋钰风简直哭笑不得,他好歹也是堂堂按察使司按察使的嫡子,祖父更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谁会没长眼睛的过来欺他。
不理会,倒是有些可能。
入外舍习读也并不是简单的,外舍习读,需经过私试、公试皆合格后,再参考平时六艺的成绩,由斋长和祭酒亲自点评,升补内舍。
但,升补内舍也是有名额限制的。
即便你私试公试皆合格,六艺也叫人满意,可成绩是自上往下排名,若升入内舍的名额到一半就满了,你却恰巧排在最后,那便还得等待半年,重新考试,自认倒霉。
而内舍生两年一考,内舍升入上舍,比外舍升内舍更为严格。
且上舍还分为上、中、下三等,按成绩评予,这暂且不谈,蒋钰风半路入外舍,就是要与他们抢占内舍的名额,不怪会有人看不惯他。
然而,蒋钰风的身份背景又在那里摆着,稍有点眼色的便不会招惹,无视便罢。
蒋婼芸也是担心弟弟初入太学时会被孤立。
褚寻真道,“钰风,三日后就要去读太学,这几日便得准备起来,必定繁忙,不若你叫家中侍女多缝制几朵布花,将其带去太学做实验。”
男孩子嘛,还是很少有能够抵挡住理科浪漫的人。
蒋钰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同意下来褚寻真的意见。
蒋婼芸疑惑,“到底是什么啊?表姐,你和蒋钰风一起瞒着我。”
褚寻真笑道,“暂且是秘密,钰风可说要送给你礼物呢。”
蒋钰风抿起嘴,不好意思的笑,在蒋婼芸的注视下微羞道,“你耐心点,且等几天就知晓了。”
………………
三日后,蒋钰风由李斋长亲自带入外舍的南风斋。
“此后,你便在这里习读,万不可辜负了蒋学士的一番苦心。”李斋长捋着胡须道,对面前矜贵表现得体的少年也很满意。
蒋钰风拱手应是,又道,“斋长,学生可否于斋内做些个旁的研究?”
李斋长皱眉,“旁门左道之类的,还是少沾惹为好。”
蒋钰风忙道,“斋长请放心,此研究于学习有益,又探寻奥秘,学生定不会为此轻视学业,不分轻重。”
见蒋钰风如此保证,李斋长点点头,“既是如此,待西席讲完课后,可于休息的时间内研究,勿要忘记正业。”
“是,学生谨记,多谢斋长。”
外舍四斋,东禺斋,南风斋,西挌斋,北悦斋。
只有北悦斋是寒门庶子习读的斋院。
蒋钰风初进南风斋,便收获到各种或打量或无视的目光,少年面上沉稳,待斋长说完后,找到书案坐下,依次摆放好东西,又留一个两层高金漆细梅梨花木的方盒在身边。
上过一节五经课后,学生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没人理会蒋钰风,蒋钰风也不去凑热闹,只眼底藏着兴奋,面上淡然的打开梨花木盒。
上面一层是各种缝制精巧的白布绢花,还颇为有心的在绢花下弄出一截细细的枝干叶子等,惟妙惟肖。
南风斋的学子虽说没往蒋钰风那边凑,但难免不会好奇的偷瞧,待瞧见蒋钰风随身携带的木盒里竟然有绢花时,几声嬉笑便不由得在斋内响起。
“上学还带着布花,他是要缝补吗哈哈。”
“没有想到蒋府的公子爱好这般奇特……”有人小声说道。
蒋钰风充耳不闻,搬走木盒的上一层,继续拿出第二层的东西。
“咦?那是什么?”
“他拿铁架,香炉做什么?还有那透明瓶罐,是瓘玉吗?似是也没有这般晶透琉璃的?”
“里面蓝色的东西又是什么?”
南风斋的学子们不禁被吸引了目光,产生了好奇。
蒋钰风俨然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叫随侍去取了一个五子登科折沿铜盆过来,接着将瓶罐里的硫酸铜小心取出,放入瓘玉制成的烧杯里。
烧杯置于铁网又架于铁架上,下方燃着青花海水纹的香炉,烧杯里是蓝色的液体,有颗粒正在慢慢溶解。
诸位学子们瞧得稀奇又疑惑,正想过去询问一二,就听下一节课的铜声响起,只得无奈回座。
蒋钰风叫随侍好生看着,也坐下听课。
透明的烧杯里被烧得咕噜噜冒泡,也叫南风斋的众学子好奇的无心学习,要么趁着西席不注意转头去瞧,要么偷偷斜睨。
这节课正巧是教算学的赵西席,老头敲了敲戒尺,扔下书,没好气道,“都干什么呢,打量着我不知道你们的小动作吗?”
胆小的学子低下头,胆大的学子面上笑嘻嘻道,“先生,我们只是好奇。”
不说他们,其实赵西席也好奇,毕竟那一杯蓝色的溶液很是显眼。
于是指名道姓的问,“蒋钰风,你说说这是在做什么东西,课堂上公然违反纪律。”
蒋钰风不卑不亢道,“先生,学生有在好好听讲。”
赵西席道,“你是有好好听讲,可你弄得那古怪东西叫其他人都快无心听课了,快些撤走。”
蒋钰风面有难色,“先生,我已经与表姐承诺好,待试验成功,将成果送予表姐的,这要……”
赵西席一愣,道,“你表姐?若我没记错的话,可是镇北将军府的褚姑娘?”
“是,这试验还是表姐教我的,成果极美,我想自己动手,亲自试验一番。”蒋钰风道。
“竟是褚姑娘教予你的……”赵西席微蹙眉,“既然如此,便也罢了,其他的学子不专心听课又怎么能够怪到外物上去,且怪他们自己的心智不坚定。”
其余学子们:“???”
赵西席严肃道,“若再交头接耳,心不在焉的话,戒尺伺候。”
说完,将黄杨戒尺重重一拍,拍在其余学子的心头上。
一节算学课下来,老老实实的。
临敲钟前,南风斋的学生且忍不住了,赵西席一走便都聚到蒋钰风的身边去。
七嘴八舌的问好后开口,“蒋公子,你这是做的什么试验?”
“钰风,你表姐真的好厉害啊,我买了一屋子的术策图题解,这真是褚姑娘教你的吗?”
“里面蓝色的液体已经烧了许久,还不停止吗?”
“这蓝色的东西是何物?透明的瓶罐是瓘玉吗?此前从未瞧见过没有颜色的瓘玉,蒋公子……”
蒋钰风:“…………”
他们真烦,而我只想专心做试验。
“是我表姐教给我的,蓝色的东西是硫酸铜,瓶罐是玻璃,也是我表姐做的…………”蒋钰风一一回答。
“至于什么试验,等我做好后,你们自然知晓。”
“与上层的绢花有关吗?”问话之人是内阁大学士的小孙子,徐璧,也算是南风斋的领头者。
“有关。”蒋钰风回答道。
徐璧笑道,“我还真是想不出来两者之间到底有何关联,那你说说,什么时候能做好?”
蒋钰风思考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早上就可以看到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