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火焰燃起又灭,褚寻真未多说什么,只看向傅倖道:“傅术师,这算不算是小把戏呢?”
傅倖叹道:“县主厉害,此种把戏确实不值一提。”
将神化之术比作是把戏,使臣里有人面色难看道:“还是不要多磨嘴皮子了,倒不如快些比试。”
褚寻真道:“不如傅术师先请?”
傅倖:“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起身向盛佑帝道:“陛下,外臣所展示的神化之术名为鼎中生花。”
周莯依露出笑容道:“此为我周昭国最为特别的神化之术,专门为祖母展示过,装有清水的鼎中会生出朵朵艳丽的粉花,下有青丝飘荡,圣洁壮观,乃是祭祀祈福上专用的神术。”
“没错,我等亦有幸在祭祀礼上观看过,仙人探鼎,神奇变化。”使臣的骄傲溢于言表。
话不多说,既有多人称赞,众人便期待起傅倖接下来要展示的神化之术。
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置着一尊青铜鼎,不大不小,于胸前正好。
清水倒入鼎中后,傅倖从密封好的木盒里拿出一个形状怪异的细长涤束,底端系着怪异的木铃铛,没有声响,在傅倖庄严的动作中慢慢划过水面。
一下、两下……没过多久,鼎下无火,清水却像是沸腾起来。
其上开始蒸腾仙气飘渺的云雾,白色朦胧又梦幻的云雾从鼎的四周弥漫而下,仿佛真有仙人探鼎,带着广寒仙宫里的清冷仙气而来。
盛佑帝不禁身体前倾,要看个真切。
待仙气弥漫时,傅倖将鼎盖复合上去,指尖轻扫,再次重掀鼎盖后,霎时有青蓝的丝线在水中游动,逐渐扩散,仿佛曼舞般,开始向水下垂落,鼎中美丽无比,又壮观无比。
那是仙宫中流淌的河水投入鼎中,凡人瞧见,便应心生敬畏。
众人惊叹之余,傅倖再有动作,他宽大的衣袖拂过水面,蓦地,水面上升腾起周围泛蓝的火焰。
便听“嗬嗬”的抽气声响起,“火竟然能够在水面上燃烧?!”
周莯依笑道:“有何不可,这便是神化之术,接下来就是鼎中生…………”
话音未落,她神色剧变。
傅倖再次拿起另外的涤束,扫过火焰时,本应该是粉色的花朵瞬间绽开,可现实却是——仿佛从地狱而来的躯体从鼎中蜿蜒而出,似是鬼神的魔爪又似蛇身交错,漆黑与红焰覆盖其上,攀爬出青铜鼎,逐渐附着在桌案上。
这突如其来意想不到的变化叫傅倖禁不住脸色大变,立即起身远离桌案,使臣们更是个个慌张不已,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鬼东西?!”
“这东西看起来分外不详,难道周昭国就用它来祭祀祈福?也太……”
漆黑又诡异的长形物体还在不断的从鼎中蔓延而出,傅倖都忍不住远离,离得近的朝臣们更是往后避开。
只有褚寻真淡定坐着,道:“看来傅术师的神化之术是失败了啊。”
傅倖的脸色变个不停,目光不禁落在他手中拿着的涤束上。
褚寻真道:“傅术师不若先看看我的化学实验。”
说完,不等他回答,便叫太监又端上来一尊相同的青铜鼎,她往鼎中倒入清水,竟和傅倖先前一样的动作。
周莯依勉强平复神化之术竟然失败的震惊,见状不由得道:“难不成栖宁县主已经技穷,想效仿我师父做同样的神化之术?”
褚寻真专注于手中的动作,没有抬头,回道:“傅术师不是失败了吗?”
周莯依嗤道:“县主的意思是,你可以做成功?”
戚司安不耐烦道:“荣宥公主看着便是,别废话了。”
周莯依一时间气得神情越加难看,无往不利的美色在瑞亲王的面前没有丝毫作用,甚至讽刺起来毫不留情,她来之前便听过瑞亲王无人敢惹的名头,不敢刺回去。
褚寻真的一举一动却不像是傅倖那般藏着掖着,昭显神秘,实验,便是让人看得明白,瞧得清楚。
她桌案上也有密封好的木盒,打开后,用镊子夹起一块白色的物体,将其放在盛满水的青铜鼎中,不多时,便如同沸腾般升起缥缈又清冷如烟的“仙气”。
动作未停,又打开小巧见方的盒子,将里面的东西撒向水面,便有蓝色的颗粒出现,随即变成青蓝细丝逐渐扩散……
傅倖瞳孔骤缩,掩于袖中的手不禁掐紧。
“和方才的情形一模一样!”有大臣惊呼道。
“栖宁县主竟然将傅术师的神化之术给做了出来,不过……看栖宁县主做这些却没有丝毫的诡秘之感,似行平常之事,不像是傅术师……”
戚司安笑着接道:“装神弄鬼罢了,什么神化之术,这不就破解了吗?”
她再次往水面上倾倒一种液体,遇水则燃,众人不由得紧密注视,看接下来到底是生花还是生出那诡秘可怕之物。
褚寻真这时候却停下动作,朝着傅倖笑了笑,“傅术师的涤束倒真是不错的东西,我却没有,便只能用这个试试了。”
说着拿起透明的玻璃管,管中装满晶莹的颗粒,在鼎中晃荡时,晶莹的颗粒慢慢落于水中。
全部落完后,褚寻真将玻璃管收起。
少顷后,一点一点的粉色慢慢的从水中升起,它们聚集在一块儿,形成冰花的形状,可却是从白色逐渐转变成深粉,然后随着丝流飘荡出青铜鼎。
“鼎中生花,她、她怎么会……?!”使臣里的一人不由得震惊站起。
他们周昭国的神化之术竟然叫一蔚朝的女子弄了出来,而傅术师竟然失败了?
一时间,众人的神情不禁多变,瞧着傅倖的目光古怪起来。
戚司安嗤道:“这样看来,真相是什么不言而喻,是傅巍捡到了栖宁县主的书,而你傅倖,因化学一书装神弄鬼,诡骗他人,位极人臣坐上高位后犹不满足,觊觎县主的能力。”
周莯依脸色难看的起身:“我师父神化之术高明,根本不可能……”
戚司安:“高明?若是高明,傅术师拿手的神化之术又怎么会失败,不是觊觎,难不成是陷害?本王知晓你们周昭国因何战败,莫不是打着还书的名头借机陷害我大蔚朝的有能之士?!”
周莯依心中一禀。
傅倖突然道:“是傅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风,看来调查有误,神化一书……不是被县主捡走,现不知落在何处,冤枉了县主,还请县主恕罪。”
傅倖低下头,姿态放的极其卑微。
蒋胜雪低声道:“此人倒是能屈能伸。”
周莯依心思闪转,明白傅倖的言下之意,“本宫亦是错怪了县主……”
“既然是错怪,也请公主将我当年丢的书还回来。”褚寻真道。
周莯依咬牙:“看来神化之术与化学有很多相同之处,本宫与师父不曾见到过县主的书。”
盛佑帝慢慢道:“所以,整件事情是个误会?”
“是。”周莯依脸色青青白白,心不甘情不愿的认下。
褚寻真却站起道:“陛下,臣女不觉得此件事情是个误会,傅术师与公主一起将污水泼到臣女身上,五年前之事都可以说的振振有词,言辞凿凿。”
“从头到尾说是臣女将神化之术据为己有,将臣女述说成为一个品行低劣,德行卑微之人。
“臣女不仅觉得受到了侮辱,更觉得周昭国在藐视我蔚朝,今日可假借子虚乌有的事情来诬蔑臣女,明日便可任扯一件事情来诬蔑忠臣良将!”
“黑的白的全都被傅术师和荣宥公主说尽,嘴中可有一句真话?先前说过的话可以轻易被推翻,神化一书何其重要,想必是仔细调查过,才确定臣女是偷书之人,如今却又反悔先前直言,反复无常,言之无信。”
褚寻真面向盛佑帝,扬声说:“便叫臣女不得不怀疑,周昭国有备而来,要搅得我蔚朝不得安宁。”
傅倖倏地跪下,“陛下,外臣与公主绝无此意。”
周莯依脸色苍白,也跟着跪拜:“陛下,莯依也绝无此意,求陛下明鉴。”
使臣团的大臣默不作声,他们算是看明白了,荣宥公主和傅倖绝对是有所谋划,将矛头对准了栖宁县主,可谁知对方的盾太厚,矛头折了,又反被盾牌后面的刀剑刺伤。
戚司安起身:“陛下,臣觉得栖宁县主言之有理。”
褚藩良道:“陛下,臣也觉得县主言之有理。”
蒋胜雪、褚空宁、白桓初白老等人皆站出来道,臣亦觉得有理。
傅倖能够做得周昭国太后身边的宠臣,绝对不无道理,被殿上众大臣针对,面容也没有丝毫变化。
周莯依却还欠点火候,脸色白了又白,眼底闪过羞恼愤恨。
“陛下,莯依是来和亲的,愿结两国之好。”她是在给盛佑帝提醒,她毕竟为和亲的公主,在周昭国的身份不低,若想要处理也是需要斟酌的。
盛佑帝慢慢道:“傅术师徒有其表,品行不堪,后又诬蔑,就算你是周昭国的臣子,可到了蔚朝,也要守朕蔚朝的铁律,朕若要罚你,傅术师可有意见?”
傅倖磕头:“臣,甘愿领罚。”
“如此,压入天牢,三日后再放出。”盛佑帝道。
白桓初不由得唏嘘摇头,可别以为盛佑帝是在大发慈悲,真以为天牢是那么好进的,进去后再出来,估计会脱掉几层皮肉。
“至于荣宥公主,朕会好好为你择一佳婿。”
周莯依面色一变,听出盛佑帝的言下之意,和亲的主动权已经不在她的手上,不论是瑞亲王二皇子三皇子皆由不得她选择。
更甚至,盛佑帝很可能会将她嫁给外戚王爷。
来大蔚朝的暗中计划被全盘打翻,更要从头开始谋划,此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褚寻真,她记住了。
褚寻真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盛佑帝后,又将目光放在舅舅身上,蒋胜雪对她微微摇头。
事情只能暂且到此,傅倖为周昭国宠臣,周莯依更有和亲使命,要嫁给皇子或王爷,维系两国交好,不掀战事,休养生息。
盛佑帝不可能为了她一人将事情做绝。
褚寻真明白,她便低头,不再说话。
三日后,傅倖从天牢里被放出,背后皮开肉绽,被人拖着出来,休养半月有余才得以下床。
而周莯依,被盛佑帝指给五王爷戚司邰,一月后责令完婚。
圣旨下达后,周莯依在屋内大发雷霆,“琀王那个老头子有什么资格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