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也是去看太学学子的实践课?”
“正是,听说今日的实践课乃是点水成冰,李某甚是好奇……”
“哈哈哈我却不是好奇实验,是要去给四位学子打分,也不知晓太学祭酒是怎么想出这么有趣的法子,昨日的实验我已然弄懂,现在已经取得打分的资格。”说话之人骄傲道。
另外一人羡慕:“我还差一点……”
实践课,顾名思义,是考教学子们动手实验能力的课程,这课程不在太学里进行,而是在报墙处进行,四个斋院的学子们抽签,四人一组,分别讲解。
纸灰悬针、空杯生烟、清水变色等等,皆是近几日学子们在外展示的实践课程,论奇妙有趣,比看街边的戏法还要来的新奇。
当然,学子们展示的并不是戏法,而是化学。
每每展示完后,他们便会对四周围观的百姓们详细认真的讲解一番,并将实验的步骤与内容留于报墙上。
有学问有知识的人是不少百姓趋之如骛的存在,在村子里,会识点字会读书都是受人尊敬的存在。
若是在学堂里读书,成为秀才、举人等等,可是一个村子的荣耀与骄傲。
太学作为京城里的知名学府,高官子弟、达官贵人等皆入太学,若有品级划分,太学无疑是处于顶尖。
而现在,处于顶尖太学里的学子在外实践,分享并详细解答他们的上课内容,且不禁叫四里八方的人闻讯赶来,也是望而意动。
其中,最最有趣的是,若你弄明白每次学子们所讲的实验道理为何,便可于第二日为他们打分。
这分数由太学西席们取平均值,甚至关系到学子们私试的成绩。
与民同乐,与民同享,如今实践课上的分享差不多已经做到这一点。
充分的调动起京城里百姓们的积极性。
而有高瞻远瞩之人,已经开始明白为何太学要开设一堂外出的实践课,又为何将化学的实验展现于人前,展现给四面八方而来的百姓们。
“栖宁县主……在下一盘大棋啊,不过化学……至于如此吗?”
至不至于,将来必然会有揭晓。
学化学到底有什么用?
学了它,可以吟诗作画,出门算账吗?又或者,学习化学,可以让他们为文章添彩,科举中大放异彩吗?
不能,皆不能。
既然不能,又为何要学习化学。
无用的东西学习,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但从实践课开始,每一堂小实验的讲解,传播等,都旨在告诉他们,化学,与生活息息相关,这是一个名字,又不单单只是一个名字。
它是在用道理,来解释万事万物变化的过程。
例如白糖。
可还记得那篇《论糖》的文章,饴糖、沙饴石蜜再到白糖,这其中的变化道理也可以用化学来解释。
白糖变化的实验由蒋钰风徐璧这一组展示而出,边说边制作出白糖,他们的动手能力熟练到已经堪比工坊里的匠人。
徐璧更是笑称:“没钱的时候可以靠此营生了。”
蒋钰风有些头疼,苦恼道:“半月以来,表姐塞给咱们太多晦涩的知识了,什么化学的专用术语,有些记不住还得要背下来,但不能否认……”
说着这些专用术语,看其他人听不懂的模样,心中甚是爽快。
徐璧偷乐:“我讲解这些,祖父就听不明白。”
过后,他又问:“祭酒已经说了,实践课不可能长久的进行下去,待四个斋院的学子全部轮上一轮后就会将实践课取消,改为化学课。”
“我知晓先生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消除众人心中对化学的偏见,但化学到底有什么用处,你看出来了?”
“隐隐约约有些知晓。”
蒋钰风道:“戎霄他们那一组不是讲解首饰镀银吗?只要有葡萄糖、氨水、硝酸银这三种物质就可以将一切东西镀上一层银,差点将瑜宝堂的掌柜吓死……”
也幸好白糖的制作早先就于报纸上揭晓,不然就他们在这里大咧咧的展示白糖实验,那些以此为生的掌柜们恐怕会冒大不韪想砸了他们的实验小棚子。
化学,可不就是产生出一种新物质的学问。
实践课开始的最初,褚寻真便于棚子上方挂了抻布,上书写道——化学,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
面对众人对化学的惧怕反对等心理,褚寻真的高明之处便是没有直接作出解释,而是用一种方式将化学的意义呈现出来,由他们自己去看,自己去判断。
任何事物都有自己的发展规律,化学的出现是自然而然的。
化学不是任何人发明出来的东西,它是从古至今都存在的。
只不过,需要有人点出它的存在,它的名字,它的意义。
实践课约莫会持续一个月之久,这期间,众人对化学的观感已经有所转移,若问他们最直接的感受是什么……
弄懂化学,好像可以挣钱?
瞧瞧,如何变白糖,如何镀金镀银,如何制作花露……这一切的“秘方”,可不就是化学的过程?
若是全部都弄明白后,岂不是富可敌国!
终于听有人在街上说出这些话后,褚寻真笑了,不然为何玻璃、肥皂、白糖甫一出现就掀起波澜,可不就是发家致富的必备物品。
京城里纷纷扰扰,几辆马车却慢悠悠的出了城。
安阳城,是离京城最近的一处都城,也是种植棉花的大户,漫山遍野,十里之地几乎都可见雪白的棉花存在。
如今的棉花差不多都已经摘下,但后续处理是个问题,手工分拣、顺棉等太过耗费时间。
两辆马车在有些偏僻的住所停了下来,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率先下车,从马车的后面搬来小巧的梅花蹬,接着帘子掀起,被婢女搀扶下来一位穿着淡青色烟拢绸缎的女子,顾盼生辉,眉目明丽。
望向身前站立的侍卫,搀扶褚寻真下来的妙舟不由得笑道:“你是王爷身边的近侍,怎么来给我家小姐搬凳子?”
前面的马车正有一位容貌太过不俗的男子下车,往后走来。
陈旌小声道:“王爷吩咐。”
“虞师和禀稚师兄就住在这里吗?”褚寻真走上前,与戚司安站在一处。
近日来发生太多的事情,两人却因为研究棉花机器太过痴迷,竟然离开京城,搬到了安阳城里住下。
褚寻真是收到虞子的书信才知晓,才得空,便与戚司安一起来到了这里。
不着急进去,褚寻真看向戚司安笑道:“我说要谢谢王爷的帮忙,王爷却带我来见虞师与师兄,这应该……不算答谢。”
在傅倖与周莯依的事情上,戚司安帮助颇多,若没有他,寻常人肯定是不能随意闯进公主与使臣的府邸,将他们毫不客气的拖进宫中。
“其实,一句谢谢足矣。”戚司安道。
他望向褚寻真的目光无疑是温润的。
原先可以直视,现在,褚寻真却不自觉的避开眼睛,不知怎么的,想起之前被全身心包裹住的拥抱……
进去后,褚寻真瞧见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中研究的虞子,穿着最朴实的粗布麻衣,脚边、身旁皆是倒锉下来的木屑废料等。
或沾染在衣服上或沾染在发丝上,本人却丝毫不在意,专注着手中的事情,甚至连戚司安与褚寻真等人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还是伺候的下人唤了一声,才叫虞子回过神来。
看见褚寻真便兴奋的招手道:“快过来,这棉花机器终于算是研究出来了,帮老夫看看……”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小巧的零件,可旁边却有个木质的庞大机械。
“老夫叫它揉棉机,可以将棉花整理成絮状丝状,你禀稚师兄主要研究的是如何将棉花里的籽核去掉,就叫去籽机。”虞子拍了拍木质机身,脸上是满意的笑容。
这机器机身庞大,由多个零件部位组成,可利于棉胎成型,是褚寻真先前提供的思路,虞子反复思考在研制而出。
“揉棉机,去籽机,取得确实贴切。”戚司安点头道:“不知怎么使用?”
虞子转过机器的另外一侧,指着手扶式旋转杆道:“需得两人带动才可使机器运转起来,上面铺设压板,推入到固定的位置,可以任意方向转动,将棉花放置在揉板上,反复磨平、压紧等,再不断的翻面拉伸……就能够完成棉胎的制作过程……”
揉棉机上散落着几张纸,上面是褚寻真尽所能想出的现代棉花机械的特征,如何棉胎成型、清棉梳棉等,若不是提供一点灵光与思路,揉棉机与去籽机也不会这般快的便制作出来。
虞子说的兴起,若不是现下没有棉花在这里,恐怕还要为戚司安与褚寻真演示一番。
褚寻真左右看看,没有瞧见虞禀稚,不由得问道他人在哪里。
虞子道:“去田间观摩去了,去籽机只差一点就能完善,待那时,可先在安阳城里使用。”
褚寻真笑道:“可虞师和禀稚师兄要回京城了。”
“为何?老夫还想多待几天。”
“虞师怕不是忙糊涂了,您的另外一个徒弟可是要成婚了,大婚之日,虞师作为长辈,怎可不出席。”戚司安道。
虞子怔愣片刻,蓦然笑道:“哈哈还真是忙糊涂了,绘思也到了嫁为人妇的年纪,竟然还成为了你的小嫂嫂,缘分果真是妙不可言。”
精神矍铄的小老头对褚寻真眨眨眼,言语打趣:“她与你年纪相仿,却要成亲了,寻真啊,你待何时要觅得有情郎?”
褚寻真霎时,不受控制的红了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