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藩良率大军回朝,陛下命三皇子亲自在城外迎接。
“辛苦诸位了。”戚奉齐上前道,“宫中设宴,庆贺将军凯旋归来。”
他说着,目光落在戚司安的身上,笑道:“……皇兄,父皇请你入宫一叙。”
戚司安脱下戎装,将连日来的风尘洗去,由宫女带领着进入宣政殿内。
“来了。”盛佑帝从座位上起身,挥手道:“你们都下去。”
“是。”
伺候的宫女与太监鱼贯而出,就连王徊也躬身离开。
宣政殿内,霎时只剩下他与盛佑帝相对而立。
戚司安抬眼,道:“不知陛下召臣何事?”
“你这般固执的性子也和你母妃一样。”盛佑帝叹气道:“到现在还不愿意称呼朕为父皇,自称儿臣吗?”
戚司安默不作声。
“只要你想,朕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盛佑帝走近,一手按在戚司安的肩膀上,沉声道:“包括……”
“我不适合。”戚司安打断盛佑帝,神情淡淡,眼神里没有丝毫野心与向往:“与心爱之人相随永世,才是我想要的。”
说着,他跪下道:“臣想求娶镇北大将军之女,请陛下赐婚。”
他和圣旨一同来到镇北将军府上,跪在褚寻真的身旁听王徊宣读。
“是否……太过突然?”他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终于没有忍住求旨赐婚,怕晚一点,就被旁人惦记上。
想到这里,戚司安的眼神微冷,虽然远在塞北,可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他也是知晓的。
皇后竟然将主意打到寻真的身上……幸好,陛下先一步封赏褚寻真为文渊侯。
不然……
正想着,视线内突然伸来一只白皙手掌,掌心粉嫩,朝上,他不做思索的便握上去,握紧,同时嘴角忍不住勾勒出醉人的笑意。
听完圣旨后,褚寻真才动了动指尖,让身旁傻笑的男子松开,再不松开,父兄都快看过来了。
“多谢陛下。”褚藩良接过圣旨。
“恭贺大将军。”王徊笑道,眼神落在戚司安的身上,温和道:“也恭喜王爷得偿所愿,与文渊侯白首偕老。”
戚司安点头,神情温和。
“谢谢王公公。”褚寻真道。
等王徊离开后,褚藩良看向戚司安,暗哼一声,动作倒是快。
戚司安上前,弯腰拱手道:“我对寻真之心日月可鉴,此生不求其他,只求与心爱之人举案齐眉,相濡以沫,此生,也唯她一人,若违誓言,天打雷劈……”
真话假话褚藩良自然分辨的出来,听后脸色略微缓和,伸手将戚司安扶起,看向褚寻真叹气道:“爹自然是不舍得你,可爹的珍珠儿长大了,总要嫁人,嫁给一个真心疼爱你,呵护你的,爹才放心。”
他瞅了戚司安一眼,道:“若有人欺你骗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家里的门永远为你而开,回来便是,爹和你兄长自会为你讨回公道。”
戚司安脸色一禀,“永远不会欺她骗她,请将军放心。”
“哼。”虽得了保证,褚藩良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干脆背手踱步回了房间。
褚空宁笑着请戚司安到一旁叙话,褚空泽跟上去,褚老夫人等人才拉着褚寻真的手进了屋里。
当瑞亲王与文渊侯将要大婚的消息传出后,却有不少百姓觉得震惊,过后仔细一想,瑞亲王倒也配得上他们的文渊侯。
长相文采皆拿得出手,虽然身世有些叫人诟病的地方,可总的来说,也不是他的错处……
“文渊侯竟要成亲了,难道以后就要相夫教子了吗?”
“不可不可,数学与化学书皆未出完,我习读至此,正是酣畅淋漓之时,希望文渊侯能够继续出书下去。”
“文渊侯成亲,自是要祝福的。”
百姓们感恩文渊侯为他们做的事情,听得褚寻真要成亲后,每天一筐一筐的东西被放在镇北将军府的门口,放下就跑,门房仔细看着都拦不住人。
见有人这样做后,其他人也争相效仿,他们别的贵重物品拿不出来,可拿出来的便是他们诚挚的心意。
文渊侯在报墙上感谢百姓们送的东西,言道祝福已经收到,此后不必再送,这怎么可以,送还是接着送,止都止不住。
所以,这段时日以来,镇北将军府的门口简直成了京城里的一道可观赏的“靓丽风景”,光送来的东西都可以摆摊出售了。
“瞧这东西多的,都可以在集上占据四五个摊位了。”
杜苓嫣看着下人们一筐一筐的往府里搬东西,不由得笑道:“可见百姓们对你的心意,不必苦恼,收下便是,等待婚后,这些礼物自然也就停了。”
褚寻真点头笑道:“我知晓,但他们这样送下去,府内怕是两个月内不用外出采购食物了。”
送来的东西多是蔬菜瓜果蛋类等,东西太多,连带着每日的菜量都增加不少。
陆绘思此时的肚子已经大了不少,估计待褚寻真大婚后就该准备生产了,她坐在褚寻真的身旁,道:“寻真,大婚后,你要与瑞亲王离开京城,去徐州吗?”
“嗯。”褚寻真握住她的手笑了笑,“虽不至于很快就离开,但总要回去的。”
毕竟徐州是司安的封地,看陛下行为,人选已经定下,是三皇子,久留京城怕是会遭人猜忌。
“待你平安生下孩子后,我再离开。”褚寻真保证道。
杜苓嫣道:“可我生产时你却瞧不见了。”
这话叫褚寻真与陆绘思诧异的看过来,随即惊喜,“苓嫣,你是不是……”
杜苓嫣眨眼道:“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这几日有些不舒服……”
褚寻真忙站起,“妙舟,去请大夫来。”
“是,小姐。”妙舟转身出去。
“你啊,这几日不舒服怎么不早说。”陆绘思拉着她的手道。
“你说初怀孕时会头晕,恶心,还会嗜睡,乏力等,我想再确认下,本也想今日就叫大夫来的。”杜苓嫣道。
等大夫过府为她诊断后,果真是喜脉,这件事情又叫褚老夫人与蒋红蓉面上笑容不断,待褚空泽回来后,又是一番惊喜。
大婚在筹备当中,婚期定在一月后,褚寻真与戚司安去钦天监的云台拜访习骥监正。
“监正已经在云台住下半月有余,期间从未下来过,就连用饭等也是在云台,并不许我们上去,如今王爷与侯爷拜访,监正才允许我等上来,还望王爷看一下监正的情况如何。”副监带着他们上楼道。
“你也不知晓习老在做什么?”戚司安问道。
副监摇头:“不知,以前习老观星也一连几天,半月却是少见。”
送到云台下,副监便不再上去。
褚寻真与戚司安推门进入后,便见地上散落着不少纸张,虽是夏日,可云台却也略微寒冷,墙角处燃烧着鎏金小炉,往东走,有侧门,里面是小室,可住下。
外面没有人,习骥应该就在小室里。
褚寻真弯腰捡起一张纸,见上面画着纷乱的星图,潦草的笔迹在上面,最后又将星图全部划乱,看来是弃用了。
“进去看看。”戚司安拉着她的手,走到小室外敲门。
良久,屋内才传来习骥苍老有力的声音,“进来吧。”
屋内简单的布置了下,习老坐在宽大的桌案后,对面已经倒好两杯茶,“还未恭喜王爷和侯爷喜结连理。”
“多谢监正。”褚寻真道。
“您怎么在云台住下了?”戚司安蹙眉问,“云台夜里寒冷,对您身体不好。”
习骥品了口茶,捋着胡须不言语,打定主意不接话,并且还要住下去的意思。
戚司安眉头皱紧,眼里无奈,转头巡视屋内,见墙上挂满星宫图,打量良久,突然道:“您老是观测到了什么吗?”
习骥的手一顿,随即恢复正常,道:“每晚观星,自然都会观测到不同的变化。”
戚司安眉梢挑起,从小与习骥学习观星,自然也是了解他的。
习老此时不说,怕是观测到的情况不利于蔚朝,所以隐瞒不报,却又不禁痴迷进去,是以,连日来便住在了云台。
褚寻真此时站起,走到悬挂星宫图的墙边,那里下方有一张雕刻梅纹的暗理木桌,桌上摆放着一摞绘制的宣纸。
她拿起,一页一页的翻看起来。
屋内安安静静,只有纸页翻动的声响。
半响后,褚寻真看向习骥,“监正画的是北极星?”
“……是。”习骥眼底的神情很是复杂,站起走过去,接过褚寻真手里的纸张,看上面的图案,面上不知是叹气还是蓦然,叫人瞧不出情绪来。
褚寻真道:“监正是发现了什么?是否发现,天上的星星每天都在围绕着北极星顺时针旋转?”
褚寻真的话一出,习骥愣然,随即大惊讶然:“你看的明白?”
他拿着纸张的手腕微颤。
“老夫以为……此上画的已经很是隐晦,侯爷……是怎么看出来的?”习骥看向她的面容复杂难懂,眉目间深沉如斯,屋内也仿佛陡然沉寂。
戚司安走过来,站在褚寻真的身边,“习老。”
习骥面上有所缓和,道:“侯爷,望请明说。”
“因我有时在想,太阳、月亮、星星为什么总是东升西落,为何每天会有昼夜交替,监正所画虽然隐晦,可在我看来,却不难看出。”
褚寻真指道:“唯一不变的是北极星,而附近的星体好像都在围绕着北极星运行。”
初看到这些时,褚寻真心里又何尝不是震惊的。
在这时,竟然已经有人察觉、不,不应该说是察觉,而是隐晦的发现星体的变化,这些变化太过微小,如同一粒尘埃挪动位置,更何况,在古代受制于器具设备等的限制,应是无人能够观察到才对。
可习监正……也不知晓他是如何发现星体在不断围绕着北极星运行的。
因为地球自转的时候地轴指向北极星方向造成的。
而北斗七星,围绕北极星运行的趋势非常明显。
她看向被屋角立着的望远镜,以这样的设备观测应是艰难的。
地球自转有偏向力,如大江大河两边的堤岸,往往是南边的河岸冲刷的比较厉害,如果是在南半球的话,则是北边的河岸冲刷的比较厉害。
昼夜现象、水流旋涡、星体的东升西落等,则都是地球自转所造成的现象。
褚寻真说完后,习骥望向她的神情更是复杂。
“是,可老夫到现在却未弄懂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造就如此。”他心里确有猜想,却骇然的不敢往下细想,隐约察觉,这应是大逆不道,危言耸听的想法。
“监正可想弄明白?”褚寻真道。
司机沉默半响,道:“老夫寿命将尽,倒没什么怕的,自然是想弄懂,可侯爷与王爷不该牵扯进来……”
褚寻真道:“我只将试验的方法告知监正,试与不试,监正决定便好。”
……………………
三日后,从钦天监的高楼下垂落差不多六十多米长的铁丝,铁丝下悬挂着沉重的铁球,下方有铺设细沙的地面,而无推力,铁球却会自己旋转。
且每次旋转都会稍微偏离原先的轨迹,在沙盘上画出有规律的图案来。
这样奇特的现象无不叫钦天监内的众人惊讶。
褚寻真与戚司安在楼下观看了一个多时辰后便回。
之后,于子时,铁丝与铁球被收起,习骥在小室内将所有的纸张投进鎏金炉内。
红色的火焰燃烧起来,将其全部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