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形容呢?
大概是一种意外又违和的感觉吧。
在这样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里,突然看到了似乎以新选组遗志为某种信念而存在的一家武道馆。
要知道,即使是在其他任何的城镇里,比这里面积大很多的地方,都很难见到一家武道馆,现在有的也不过是竹剑道馆这样的地方,真正以培养一名武士为精神的武道馆——居然还存在吗?
付丧神们都感到了一丝的讶然和荒诞。
这些天来,他们对现世也不再是一无所知。
即使是没有来过现世,他们也能够通过其他审神者的一些描述了解到如今的现世,武士道精神是多么衰落,真正的武士几乎都不存在了。
虽然说有某位亲王沉迷以土方岁三为首的一众旧武士,甚至在国内一定程度上推行了剑术的学习和复古恢复,请了很多流派末代的继承人甚至新选组有关的研究人员来重现一部分曾经武士道的精神和武士战斗技巧,但这样的情况到底只是少数。
而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地方,居然有一个印着“诚”字门帘的武道馆,先不说是不是冒着某种不韪和对当朝天皇的不满,就是它能够存在本身也很耐人寻味啊。
“啊……额,这个……”付丧神们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面面相觑。
“存在很久了吗?”这些人里反应比较冷静的反而是郁璃,她看向波妞,随意地问道。
“好像是的,宗介你知道吗?”
“哦,这个好像是……从仓弥大叔的父亲开始传起来的武道馆吧,也算是继承一样的地方……?”宗介其实也不大懂,他对这种打打杀杀的并不似一般男孩子那般感兴趣。
“要不要进去看看?”鹤丸国永因此建议道,众人想了想,到底点了点头。
宗介欲言又止,见大家都想去,还是领着众人进去了。
“清光不在,倒是有点可惜呢。”平野轻轻地和郁璃嘀咕,他站在门口替郁璃揭着帘子,尽管他个子还没郁璃高,但心意她领会了。
“没关系,如果他们好奇,可以再过来。”
郁璃轻声地和他道。
“呼——”
“哈——”
里面的声音突然响起,倒把她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几个人持着木制的太刀在那里练挥刀的基础姿势。
一身精壮的肌肉微微暴起,在背心样式的上衣下,显得格外明显,同等级别的壮硕肌肉大概只有小狐丸可以与之媲美了,其他付丧神虽然同样强大,力量也并不弱,但看起来确实是没有那么强壮。
就拿最典型最夸张的萤丸来说吧,挥的是力量最重的大太刀,战力在大太刀中也是令人瞩目,然而他本人却是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少年,和短刀们一个身高,身材也不是多么雄厚的那种。
不过这并不影响郁璃对他的喜爱和敬佩。
“哦呀!”信浓大感新奇地看着,眼神中满是惊叹。
“看起来,非常厉害呢。”五虎退点点头,倒不是夸张的说法,以他们的眼光来看,这些不完全的招式完全不到位,也不是他们习惯的那种以杀死敌人为第一目标的招式,但如果仅仅从德川幕府和武士道精神直至最后一刻的末代武士之代表人物土方岁三所袭成的天然心理流来说,他们无疑是有一点形姿的。
现代竹剑道是根据本国本土的武士道及众多武士流派经过整合,避免一些杀伤力过大会危及性命的动作以后,糅合而成的。
而通常的竹剑道馆里,所教授的东西也是能够放到国际比赛上使用的标准动作。
但这个武道馆在很多程度上是有所不同的。
或许对于不懂剑道或竹剑道的外行来说,他们没有办法看出来这其中的差距,但在他们这些见识过堀川国广、和泉守兼定、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施展招式的看来,能够有这样一点的袭成,已经非常不错了。
这应该是以土方岁三和冲田总司的技术和经验为基础的天然心理流传承武道馆,与长曾弥虎彻的前主近藤勇的风格略有不同。
“哇哦,三段突刺!”鹤丸国永忽然笑嘻嘻地开口,言语中带着惊讶的赞许,他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了演练场和训练场之间。
他所感叹的正是一年纪有四十多岁的男子所使出的招式。
虽然和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所展现的想比,这招式练得很有些缺损,说马马虎虎都是夸赞了。
到底来说,这确实是想要重现冲田总司的技术。
但随即,鹤丸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摇摇头,自己在内心中否认道:
“不对,这充其量只不过是平刺式三段变招,称不上是冲田君的‘青平眼’。”
如果大和守和清光任何一个在此,都能做出更加详细和准确的评价,除此之外的其他付丧神来谈论冲田总司的技术,都是不够资格的。
他们对新选组壬生狼们的剑道技术,也不过泛泛了解。
虽能够应敌,但真的要说了解,恐怕还不及新选组曾经的对手的佩刀目前也被新选组刀剑们看不太惯的陆奥守吉行来得多呢。
说最了解自己的莫过于敌人,这话其实是没错的。
“哼!”
然而鹤丸这似乎带着笑意容易被误会成轻蔑的表情却一下子激怒了正在练习招式的那人,他不过冷哼几声,皱了皱眉,一群人突然围了上来,把郁璃、波妞、宗介和付丧神们一行人围了起来,架势不善。
旁人并不知刀剑付丧神们的身份,只当他们是些门外汉来随意妄评。
即使鹤丸国永真的有这个评判和评价的资格,话也没有说错,仍然让武道馆的这些人觉得有些不悦。
当那种警觉又不满的眼神落到他们一行人的身上之后,三日月宗近笑着的表情微微顿了顿,有了些不舒服的不悦。
付丧神们也悄无声息地挡在了郁璃的面前。
这些人虽然对他们够不成威胁,但这么二话不说地就要找茬,也实在无礼又蛮横得过分了,让付丧神们心里都不大高兴。
宗介和波妞都吓到了,郁璃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们,把他们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两方人一时竟形成对峙的势态。
武道馆的人数当然要远超郁璃一行人,他们一个个举着木质刀剑,刀尖对着他们,但从气势上来说,付丧神们也并不弱多少,甚至还隐隐强上一些。
付丧神们见过的场面何其多了,面对的敌人更是数不胜数,这些手上甚至没有见过血不过看起来精壮的人对他们不算威胁。
但这个态度,这个说出来的话,着实让人不舒服,这般高傲又凶横的姿态如何能够发扬天然心理流和新选组的武士道精神?尤其他们把刀对准妇孺的行为,实在不是武士所为,让人感觉分外恶心。
“无礼的毛孩子!滚出去!”
“……”
那人看鹤丸的眼神相当恼怒,说是杀气都不为过了,不过这点怒气值对鹤丸来说不过挠痒痒。
就凭他在本丸闯的各种祸端、搞的各种事情,一期一振和压切长谷部的怒火都要比现在这样的多一点,那个怒气值都要比眼前的人表现出来的高。
虽然这人已经是他本身的盛怒情况了。
对他来说,鹤丸这样的评判就是把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来决斗吧!”
当这人架起刀的时候,鹤丸国永等人都觉得非常意外,又有某种古怪的感受由此升起。
“好啊,那就来吧。”鹤丸国永几乎是气笑了,“可不要对我家姬君做什么啊,不然我可是会发火的!”
“在下一定要为自己的剑道之术证明,你不过二十来岁的黄毛小子,有什么依仗来评论在下修习半生的天然心理流之道?”
“在下的平青眼可是得到了多方认可的,你这一臭小子又算什么?赌上武士的荣誉,在下要与你一决高下!”
鹤丸连多余的表情也不想做了,一双金色的眸子染上了一点冷芒。
对手先行起势,用的也是天然心理流的剑道起手式,但只可说是可圈可点,一招并不能说明什么。
鹤丸国永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终于再度激怒了他,他怒吼一声“啊——”随即猛地冲向鹤丸。
“哦?”这一招引起了他一点兴趣。
“冲田君常以平青眼起势,这是一种颇有难度的剑法,刀尖略微下垂,微向右倾。由此姿势往下一按,接下敌人的刀,旋即以电光火石之速朝上挥刀,斩下。冲田总司的剑技是如此出神入化,让人觉得敌人几乎是被吸引到他的刀下来挨斩的。”
“而你的这招,显然还没有达到这样的程度,不过是一个‘照猫画虎’的动作罢了,轻易便可以被挑开。”
鹤丸国永倒没有找茬的意思,真心地指点了一下这位中年男人,却像是点了炮仗,一张古铜色的冷面都涨红了,青筋几乎爆出。
鹤丸不悦地皱了皱眉,这么经不起说又如此高傲,如此一来,鹤丸更加没了指点的兴致。
本来看在是难得的修习古武士道的现代武士们,他还想要不要稍微点拨一下,结果这样子,他连应付地打一下的兴趣都没有了。
手腕一抬,木制太刀刀剑往前一松,再是一击重击,对方手中的太刀就猛地落在了地上。
刷一声,鹤丸国永的刀就架到了他的脖颈上。
动作快得让武道馆的人们都无法捕捉,付丧神们当然知道鹤丸这时已经留手了,但态度已然非常不耐烦。
现场诡异地寂静了片刻。
随即噗通一声,那人跪在了地上。
“抱歉,失礼了。”那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武士间的跪礼,“在下仓弥勇,冒犯了。”
“啊,我也有错。”
鹤丸国永沉默了一下,随后同样笑着道歉,他从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如果他真的纠结于这种事情,他早就该郁闷死了。
他不高兴的只是他们把怒气发泄到了所有人身上,似乎“吓”到了审神者,但他的态度也应该再郑重一些,其实只是没有想到仓弥勇会把这种形式上的名头看得如此严重。
他能够如此沉迷刀剑之术,他们刀剑付丧神其实是高兴的,但他把一个连精髓都没有学到的东西看得比锻炼剑术本身还要重要,就让他有些不解了。
这个仓弥勇有没有真心道歉鹤丸包括其他人自然都看得出来,只是大家都没有说破罢了,他因为决斗输了,才向鹤丸屈服道歉,其中的真诚少得可怜,不过鹤丸也并不在乎。
说到底,只是两个无关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