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晴拿着纪若余送给她的夜明珠, 才大概明白了纪若余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她拿人手短, 再也不准出门,就乖乖待在院子里。
如果她敢再出去, 不仅连夜明珠要收回去,还要狠狠的惩罚她。
虽然纪若余的原话很委婉, 但是纪若晴所领会的意思就是这样。
纪若晴不知道外头到底有什么洪水猛兽, 让纪若余这般担心, 甚至还遣了两个护院打扮的人守在院子外头,十分严肃的守着大门。
纪若晴曾尝试着与他们套近乎,可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好像听不到似的,脸上的表情始终一动不动, 实在无趣得很。
纪若晴不知道,纪若余是担心她出门后容易被有心人发现她的身份, 而且, 他也不想她出门接触任何新鲜的事物或者人……
只有当她满心满眼都只有他这位哥哥的时候,她才是他的乖晴晴。
……
纪若晴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床榻上, 高高举着夜明珠, 透过夜明珠之中流转着的乳白色光晕, 观察着石青色帐顶的缠枝莲花纹。
突然不知从哪刮来了一阵风, 吹得她屋子里的窗牖突然大开, “吱呀”的声音在静谧的午后显得格外响亮刺耳。
“哪里来的妖风……”纪若晴起了身, 踩着软底珍珠绣鞋走到窗牖边, 左右看了眼, 除了院子里那颗枣树掉下来的叶子打着转儿,其他什么都没有。
纪若晴叹了口气:“有妖风怎么没有妖怪出来玩玩……也好解解闷呐……”
宁静的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闷闷的轻笑声,仿佛平地一声惊雷,吓得纪若晴往后一跳。
夏显于从紫檀木雕嵌福字镜心屏风后走出来,勾唇邪笑道:“怎么样,我这妖怪可还行?”
“……”纪若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妖怪吓不死人,你能。”
夏显于轻笑声更加明显,他随意打量了这屋子一眼,径直在纪若晴的床榻边坐下,倒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夜明珠?”夏显于眼尖的发现了静静躺在衾被之上散发着莹莹光辉的夜明珠,神情微变。
“我的!”纪若晴连忙冲过去,将夜明珠揣进怀里,警惕的看着夏显于。
夏显于狭长的眸子一挑,神情倦懒的半倚在阑干上:“这夜明珠,似乎有些眼熟。”
纪若晴捂住胸口,防备的看着他:“你看错了,没什么眼熟的,倒是你,怎能擅闯姑娘家的闺房?!”
“……”夏显于眉眼微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是姑娘家……?”
“哼。”纪若晴冷哼一声,将脸别过去,根本不想搭理他。
“喂,我说纪若晴,本殿下费尽千辛万苦潜进来看看你,你就是这般待我?”夏显于双手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着纪若晴。
“你你你……你怎会猜到我的身份?!”纪若晴突然结巴了起来,神色莫名慌张。
夏显于勾唇轻笑,自得的说道:“实在太过好猜,主要是……”
夏显于站起身,凑到纪若晴耳边说道:“你虽然换了一张脸,但动作表情都和以前太像了。”
“……”纪若晴没想到自己的演技居然烂到了这个地步,也终于明白为何纪若余费尽心思都不想她出门了。
她咬唇思忖了片刻,朝夏显于露出一个威胁的笑容:“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会让我哥哥杀人灭口。”
“……”夏显于虽然不惧纪若余,但是时时刻刻防备着有人投.毒实在也是件头疼的事。
夏显于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说道:“放心,我本来就不打算说出去,我对你的事没兴趣。你忘了么,你之前还哭着闹着要嫁给我,当时……”
“打住!”纪若晴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狠狠瞪了他一眼,“人瞎一次就够了,不会再瞎第二次!”
“……”夏显于神色憋屈的看着纪若晴,“原来以前是你眼瞎……”
“对,而且脑子还进了水。”纪若晴毫不犹豫的补充道。
“……”夏显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打趣的说道,“我倒也觉得我当时脑子也进了些水,其实当时娶了你,倒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夏显于的目光肆无忌惮的将纪若晴从头到脚的扫了一遍,露出更显意味深长的笑容。
纪若晴警惕的看着他,后退几步抱住自己:“你想得美,我还要多谢当年你的不娶之恩呢!”
“……”夏显于放松的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凝重,他盯着纪若晴半晌,才说道,“其实,我还欠你一声抱歉。”
“???”纪若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你一心一意想要嫁给我,你父皇也不会因为想要和我们昊国联姻而中了我父皇的计,也就不会……”夏显于嗓音低沉的将这段往事娓娓道来,语气里满是愧疚。
纪若晴这才明白,原来当年纪国覆灭的导.火.索就是因为原身纪若晴要死要活的吵着嫁给夏显于,而纪国当时的君王也就是原身纪若晴的父皇实在没辙,本身又十分宠纪若晴,就只要答应了她这个要求,和昊国联姻。
但这场联姻,其实只是个幌子,昊国的君王已经盯上纪国好久了,早就设好了一个圈套,只等着纪国来钻。
纪若晴越听,越觉得醍醐灌顶。
难怪当时纪若余逼着她去给夜千辰侍寝,说是让她好好赎罪呢。
原来在纪若余看来,纪国被灭,都是她害的,所以最开始对她的态度很不好也实属正常。
纪若晴长叹一口气:“也没什么好说的,这都是命呐……你似乎挺在乎你妹妹的,但是她和我关系水火不容,你应当知道吧……?”
“我知道,这事是樱兰做得不对。虽然她替你挡了一劫,可你始终对此一无所知,让她替你挡劫也并不是你的本意,其实说起来,你也是无辜的,她该恨的人不应当是你……”
纪若晴有点感动,终于碰到个和她三观相似的人了……
“唉,这都怪我。”夏显于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那是更久之前的事了,比你吵着嫁给我的时候还要早……咳咳,当时正巧纪若余带着你在边疆犒赏戍边的士兵,父皇得知消息后,逼着我去历练,非要我带人去纪国将你绑了杀掉,我实在没辙,只好带了些父皇的手下过去。”
“可是那群畜生……虽说名义上是我带着他们过去,实则他们并不听我的指令,反倒早已接到了我父皇的命令,知道你的眉尾有一颗朱砂痣,正巧樱兰也在那附近,他们就绑错了人,将樱兰绑了去。”
“那群畜生以为樱兰就是你……我父皇下的旨意只是让他们将你杀了,可是我赶到的时候,那群畜生已经将樱兰……”
夏显于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与他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懒散相悖的痛心和凝重:“若我再晚一炷香的功夫,樱兰就被他们先.奸.后.杀了……”
纪若晴也紧紧皱着眉,她知道,若不是他们误以为白樱兰是她,那恐怕被侮.辱的就是原身纪若晴了……
纪若晴忍不住问道:“那白樱兰和夜千辰之间的事……”
夏显于的神情变得愈发复杂起来,有些一言难尽的味道:“其实当年我们收到的消息时,夜千辰或许也在那个小镇上,所以我父皇不仅给他们下了杀你的命令,还有若是发现了夜千辰的行迹,也直接将他杀了的命令……”
“当年夜千辰正好和樱兰相识,两人皆在一处山洞中,那群畜生发现了樱兰便将她拖走了,并未再细细搜查那山洞,夜千辰躲在山洞的碎石中逃过一劫……”
那时候夜千辰尚是少年,武艺也并不精进,只能眼睁睁看着樱兰被拖走,所以对她不止心怀感激和愧疚,还有因为当时自己那么无能的痛苦和无奈。
后来夏显于的父皇知道错过了这么一个杀夜千辰的绝佳时机,气得整整一天没吃饭。
纪若晴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惊叹道:“我们这么多人都凑到了一块,倒也真是缘分呐……”
夏显于神情愈发复杂,欲言又止,良久,他才说道:“有时候,你会不会有明明不想做,却还是做了的事,仿佛你命中注定就该做这些。”
“比如我明明不喜欢红色,可我又觉得冥冥之中注定了我就该穿红色,每回让人做衣裳,都情不自禁的选了红色的布料……”
“我想,夜千辰和樱兰都不约而同的出现在那边陲小镇,也是同样的道理。”
纪若晴听得毛骨悚然,这时候她大概已经明白,她的猜测隐隐都有了印证。
在这本原著小说构成的世界里,只能按着大致的剧情线往前推进,每一个人物都只能活在作者设定的框架里。
比如夏显于不喜欢红色,但作者设定他每回出场都是穿的红衣,他就只能穿红衣。
再比如夜千辰明明知道白樱兰在说谎,但作者设定他相信,他就只能相信。
每个人都没有绝对的自由,剧情进展到了哪里,该发生什么事,该做些什么,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按部就班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