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出门时出了些意外,宋弘偲再带楚妍出门,便尽是选些人少的地方。
故此哪怕她又央着自己小舅舅出去了两回,却仍是一无所获。楚妍不由也怀疑起自己这个计划是不是太蠢,难免有些失望。
随着去行宫的日子临近,长公主也不许她再出门逛了。而没多久,赵太后就把她接入宫中小住。
这日楚妍陪着赵太后用过了早膳,秦皇后便带着嫔妃们来给赵太后请安。楚妍打了照顾才想离开,秦皇后叫住了她,笑道:“小郡主等会儿虽本宫去趟凤仪宫罢,内务司准备了新样式的首饰和料子,再出门前再给你裁两件衣裳。”
秦皇后的声音虽是不高,可该听见的人都听见了。
楚妍才想婉拒,便听她又笑道:“并不是单独给你做,这次一同去行宫的公主都有。”似是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大妥当,她描补道:“留在宫里的公主们晚两日做,先紧着你们。”
她特特点出来的,便是因自己皇兄娶侧妃而不去行宫的三公主和五公主。
玉妃一定也听到了,只是她面上仍带着温婉的笑容,神情也纹丝未变,似乎秦皇后说的事与她无关。
莫非秦皇后是在向外祖母示好?
楚妍在心里思忖着,见外祖母朝着自己微微点头,便面上笑着应了,自己先回了院子。
没过多久,秦皇后便亲自来找她。
楚妍正在练字,神色专注。
见秦皇后来,她撂了笔上前行礼。秦皇后摆摆手道:“别是扰着你写字了罢?等你写完咱们再去也不迟。”
“没有,今儿的写完了。”楚妍见秦皇后很感兴趣的想看,便主动拿给她看。
秦皇后始终带着和气的笑,当她接过来看时,脸上露出了些许讶然之色。“你这字倒很有些九皇子的风格。”
这下轮到楚妍奇怪了。
秦皇后怎么知道九表哥写字是怎样的?
在她上一世的记忆中,秦皇后几乎没掌过实权,在后宫中安分守己又低调。莫非是秦皇后知道她在宫中抄经时,是九表哥陪她练字才这么说的?
不过面对秦皇后,她没表露出惊讶来。“皇后娘娘谬赞了,我不敢跟九表哥比。九表哥比我写得好多啦。”
秦皇后见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她带着楚妍往凤仪宫中走去,一路上聊起了要去行宫的事。
等到了凤仪宫,秦皇后让人端来了特意做好的甜汤、各色点心,都是小姑娘们喜欢的,看来早就有所准备。
很快便有宫人捧着五六个精致的锦盒过来,里头放着各式各样精致的首饰。还有四个小宫女抱着料子过来,整整铺了半炕。
“这些颜色正适合你们小姑娘。”秦皇后拿起来往楚妍身上比划,不住的点头道:“瞧瞧多衬你的肤色。”
一旁的宫人们也纷纷识趣的夸赞起来。
说着秦皇后又命人把首饰匣子全都打开,又要帮着楚妍搭配。
殿中正是一片欢声笑语的气氛,忽然听到有小内侍通传,说是九皇子来了。
九表哥?
楚妍着实觉得不对,她记得上一世九表哥和秦皇后并无交集,这一世秦皇后起初也是看人下菜碟,对九表哥并不好。后来听说皇舅舅表现出对九表哥的重视后,秦皇后的赏赐也跟着到了。
可九表哥未必看得上秦皇后的殷勤罢?
“时安来了!”秦皇后对宋时安的态度很是亲切。
宋时安进门便瞧见了楚妍,他同样也觉得不大对劲儿。只是他面上没有显露出来,也并不好奇,只是依着礼数给秦皇后请安。
秦皇后只说请他来试新裁好的衣裳,并没多说别的。而他相信,在这里见到妍妍只怕不是巧合。
“九表哥安好。”楚妍满腹疑惑的见了礼,也没有显出格外的亲近来。
秦皇后笑眯眯的道:“本宫想替你妍表妹准备裁两件衣裳,你也帮着瞧瞧,这颜色搭配可好?”
这话倒让宋时安愣了一下,楚妍也不由暗暗吃惊。
“皇后娘娘,您这让九表哥怎么说是好呢?”她先笑着解围道:“便是不好看,九表哥磨不开面子也得夸一句好呀。”
宋时安抬眸,乌黑的眼珠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毕竟两人曾在太后宫中相处了很长一段时日,若是过于生分,反而会让秦皇后起疑。
“皇后娘娘您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楚妍把话都说圆了,反而让宋时安有几分失落。
他确实觉得妍妍穿什么都是极漂亮的。
秦皇后的举止透着古怪,楚妍觉得很不舒服。她决心回头找九表哥再问,这会儿便借口赵太后让她早些回宫,便很快告退离开。
等到楚妍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后,秦皇后脸上的笑容倒始终未改。
“即便妍妍没有郡主之尊,单论样貌品性,亦是万里挑一的姑娘。”
宋时安心中微动,神色却是淡淡的。
他一贯寡言少语,秦皇后也并不计较。“且她又是这样尊贵的身份,却仍旧被辜负了。”
秦皇后自顾自的感慨着,宋时安仍是默不作声。
这些日子来秦皇后一直在对他示好,父皇似是也默许了她的行为,听说甚至还夸过秦皇后贤良。
衣裳还没有拿过来,秦皇后拉着他说话也称不上突兀。“听说这次太后娘娘之所以要大张旗鼓的带人去行宫,也是为了给小郡主另选一门亲事。”
正她说话时,不巧有个宫女把首饰盒没拿住打翻了,传来了一阵声响。秦皇后侧头去看的瞬间,也就错过了刹那间宋时安急剧收缩的瞳孔。
等她收回不悦的目光,再度看向宋时安,他恢复了一贯寡淡的表情。
“四皇子辜负了小郡主,却还不死心,空着正妃之位。”秦皇后道:“这还是在打小郡主的主意呢。”
“这不太后和长公主才着急了,想把小郡主给早些定下来。”
妍妍是铁了心不会再嫁给宋时远,否则楚娴未必能有侧妃的位置。
秦皇后这些话可谓是推心置腹,宋时安已经隐隐猜到她的意思了。
“若是不定给皇子,嫁到别人家,你父皇也未必舍得。”
父皇只怕不是舍不得,而是不放心吧!
这些日子他去齐王府,能明显感觉到父皇对齐王叔的忌惮,话里话外都在让他多留意。
“你四皇兄没娶到的人,又有谁敢争呢?”秦皇后叹了口气,似是很惋惜。
宋时远是皇子里最有希望当上储君的,敢跟他争的人……那就不仅仅是楚妍了,更重要的是皇位——
秦皇后莫非是在撺掇他去争皇位?
宋时安同样以锐利审视的目光回望过去,秦皇后却是不闪不避。
“本宫膝下并无子嗣,自是把你们都当做亲生一样看待。”她这番话在心中已经想了许久,究竟要对宋时安说不说,也是犹疑了一段时间。“你自小没了娘亲,这些日子的相处,本宫觉着跟你的母子缘分似是更深些。”
直到前些日子,宋弘旼的举动给了她信心。
若是再不明确表态要拉拢,那就晚了。
被秦皇后认在名下,那就相当于有了嫡子身份,往后他想要往前进一步,就更加名正言顺。
秦皇后正是在用这点引他上钩罢?
然而宋时安并没有立刻回答。
首先秦皇后并不具备扶持皇子的能力,她先前还一直被位份低的妃子压着,近些日子父皇才对她宽和些。
即便宋时安厌恶宋时远,也不得不承认宋时远此时无论是实力还是父皇的宠爱,都远远超过了自己,他强出头是最愚蠢的行为。
故此宋时安神色如昔的回道:“多谢您抬爱。”
他没答应也没拒绝的态度,让秦皇后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气。
“跟本宫不必客气。”她笑盈盈的道。
实则他跟秦皇后的目的是一致的,也没必要跟她划清界限。
眼下彼此有个默契,便足够了。
***
眼见着宋时安任意出入宫门,时常往齐王府跑,在宋弘旼面前也越来越得宠,宋时远觉得很不舒服。
然而他心里清楚,现下并不是解决宋时安的好时机。
且他有把握能让父皇厌弃宋时安,只要齐王叔还在一日,就是父皇始终放心不下的。虽是眼下宋时安借着齐王叔出了风头,可往后宋时安也必得栽到这上头。
若齐王叔改了主意,不想自己争这个皇位,而是从皇子里挑个傀儡呢?
宋时安便是最好的人选了罢?
宋时远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眸中却闪过一抹狠戾。
妍妍和皇位都是他的,谁都别想着夺走。
“殿下,二皇子命人送来了贺礼。”陈忠进来,手中捧着一份礼单。
宋时远接过来,慢条斯理的翻了两页。难为宋时琛用心,这贺礼他娶正妃都足够了。
“等父皇和皇祖母离宫后,在府中设宴邀请二皇子。”宋时远牵了牵唇角道:“着人安排好,务必让二皇子听到该听的话。”
陈忠忙点头应了下来。
眼见他娶侧妃的日子在即,皇子府本已经布置得热热闹闹,却被四皇子一句“又不是正妃、不必铺张”的理由,把府中的红灯笼和喜字拆下了一些,只留了些在往后楚娴要住的院子里。
替楚娴选的院子,虽是布置还算奢华,也宽敞朗阔,却是远离宋时远日常起居的正房和书房。
既是宋时远冷淡对待,底下的人也不敢露出喜色,府中一切照常。
宋时远的态度已经给了下人们暗示,楚娴嫁进来的日子也不会不好过。
纵然是上玉牒的侧妃,也不过是个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