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妍听罢,心猛地沉了下去。
怪不得前一世时小舅舅的病没被查出来,竟然被下了毒!
“先生,这究竟是什么毒!”楚妍比宋弘偲还着急,迫不及待问道:“又是如何下的,该怎么彻底根除?”
楚妍这毫不犹豫、一连串的追问,倒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
纵然那游医是让宋弘偲恢复了常色不错,可毕竟大家还不清楚他的来历。且他也只是信口说来,还没有道出依据。
可楚妍仿佛对他格外信任似的。
见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到自己身上,楚妍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过于急切了。
对于她来说,跟这游医还是头一次见面。
“对不住了。”楚妍暗自深吸一口气,道:“还没请教您的名讳。”
原本以为楚妍是醒悟过来不对劲儿,没想到她对这游医仍是信任而客气的。宋弘偲和宋时安都觉得有古怪,只是不好当面点破。
蒋振铭,也就是楚妍口中的“先生”,心里也觉得诧异。
眼前这衣着华贵的小姑娘定是出身不凡,她口中的“舅舅”和“表哥”定然也不是寻常人家。那游医先前本着医德,已经告知了他是中毒,若是再搅和进去……那些豪门世家的阴私事,不是自己能招架的。
他不由有了几分犹豫。
可小姑娘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中,竟充满了信任和求助,他又有几分心软。
“请教不敢当,鄙人姓蒋。”
医者仁心,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这毒是日渐侵入肌理的,怕是已有六七年之久。”他的目光从楚妍转到了宋弘偲身上,缓缓道:“起初只会有些微不足道的症状,极容易被忽略。只怕这位爷平日里身子强健,从不把这些小毛病放在眼中。”
这话说得是了,宋弘偲自恃从小练武,十几岁便跟着上了沙场,平日里有些头疼脑热,甚至都不喝药。
宋弘偲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
“今日之所以会发作,是因这家酒楼放着的花。”蒋振铭指了指墙角的瓷瓶中的绒花。
这花虽不是真花,不仅做得栩栩如生,还有一阵异香扑鼻,许是撒上了香料。
香料被宋弘偲吸入,这才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然而也要感谢这花,否则一时半刻还无法发现他中了毒。
“小舅舅,请蒋大夫去家里看看,或许能发现是哪里不妥也不一定!”楚妍心中焦急,既是长期被不知不觉下毒,定是随身的东西上有问题。
宋弘偲极为宠爱楚妍,对她向来有应必求,这次却摇了摇头。
“妍妍,时候不早了,我该送你回家。”说着他起身,又对蒋振铭抱了抱拳,道:“多谢您,明日我会送去诊金。”
楚妍还想再说什么,宋弘偲却态度坚决。“老九,你命人送蒋大夫和这位小哥回去。”
左右已经找到了这个人,能帮小舅舅治病是迟早的事。楚妍并没有强求,顺从的跟着宋弘偲出了门。
到底是谁要害小舅舅?还花了如此长的时间布局?
楚妍恨不得立刻去寿安宫告诉外祖母。
“妍妍,答应小舅舅,这件事不许告诉你外祖母和你娘。”她正咬牙切齿的出神时,耳边忽然传来小舅舅的声音。
她不解的抬起头。
宋弘偲解释道:“你外祖母年纪大了,别让她再为此费心;还有你娘亲,如今家里的事也够她烦,就不要让她们再分心。”
可若不及时揪出下毒的人,小舅舅有个三长两短,只会让她们更加痛心!
“小舅舅答应你,会好好找那位蒋大夫瞧病。”宋弘偲保证道。
既然话说到了这份上,楚妍也不好再坚持,只得点点头。
“那今夜的事,小舅舅也要替我保密!”楚妍抢先道:“不要告诉外祖母和娘亲,宋时远曾命人把我带走的事。”
方才人多,宋弘偲还没来得及问楚妍,这次反被楚妍抢先。
他也敏锐的察觉出楚妍态度的变化。
“小舅舅,这次我跟他彻底一刀两断,往后怕就是对头了。”楚妍坦然道:“我绝不可能嫁给他,他自然会有所忌惮。”
在这件事上,宋弘偲是支持楚妍的。
他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缓声道:“妍妍别怕,你做得对。”
宋时远绝对配不上妍妍,他也永远别痴心妄想。他看似温和的外表下,手段竟是异常狠毒。
可是皇兄在一众皇子里,最看重的仍是宋时远。哪怕宋时安也一同封王,很大程度上是在敲打宋时远。
宋时远一旦登上皇位,头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妍妍。
自己和母后、姐姐,还有楚临嘉都不能永远保护妍妍,那么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另外一个人脱颖而出。
宋弘偲下定了决心。
***
宋时安一夜未眠。
当过了子时,街面上已经冷清了许多。他也终于腾出空来,去调查那间宅子里的东西。
虽说那里已经被宋时远的人清理过,可宋时安命人一路追踪,也终于看清了他们搬运的东西。曾经里头放着大量的烟火,还有许多助燃的干柴等物。
宋时远分明是想生事端。
多亏了妍妍冒险示警,才让宋时远不敢轻举妄动。
宋时安有些后怕,一来若是真的让宋时远做成了,那么多人在街上,定然会造成死伤;二来妍妍敢当面着宋时远的面给自己示警,宋时远心中一定极为不舒服。
自己的力量还是比宋时远差多了,他这些年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才能悄无声息的算计自己。
他要变得更强大,才能保护妍妍。
在京中,他能做的有限,且宋时远比他经营得更久。如今边关看似安稳,实则平静的湖面上早已涌动暗潮。
自古军功最重,能让宋时远忌惮他,除非他有军功在身——
想到这儿,宋时安心口发烫。
原本一夜未睡的他眼眶发黑,神色也有些憔悴,可此时他眼神中迸发出亮光来。
哪怕是去边关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自己还得从长计议。
此时他想到能商量的人,竟然只有齐王叔。然而他看了一眼时辰钟,才过到卯时,去打扰王叔怕是不妥当,且王叔身体有恙,应该好好休养。
他只得按捺下心绪,想等到晌午以后再去。
“殿下,齐王派人给您送来的信。”正在他来回踱步时,杜柏进来送了封信。
宋时安满腹疑惑的打开,只见里头写着让他去演武场。
既是已经办完了差事,宋时安便换了身练功的衣裳,依言过去了。
“王叔,您的身体可好些了?”等他到时,宋弘偲也是一身劲装打扮,看样子似是也没休息。
宋弘偲点点头,简短的道:“无碍。”
说着他挑了一杆□□,让宋时安也挑一件趁手的武器,他要考察这些日子来,宋时安武艺有多少进益。
然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就分出了胜负。
宋时安手中的剑被挑落,从手中飞出去;宋弘偲的□□不过片刻后,也断成了两节。
“侄儿输了。”宋时安纵然知道结果,还是有几分落寞。
他才起了雄心壮志,便被现实打击的七零八落。
宋弘偲扬眉道:“这世上能超过本王的人几乎没有,大将军也就勉强跟本王打个平手。”
他有骄傲的资本,当年若不是有他和楚临嘉在,宋弘旼的皇位未必能坐稳。
宋时安眼中闪过慕孺之色。
话虽如此,他看向宋时安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欣慰之色。“想超过本王,你还得再好好练上几年。”
他的话算得上是肯定了,毕竟宋时安能遇上的对手,很难有如此强的人。
“小子,你想要这江山,还是要妍妍?”宋弘偲忽然话锋一转,神色也变得锐利。
先前宋时安早就跟宋弘偲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宋弘偲当时并没有表态。
“想要妍妍,就必须作坐拥这江山。”这一夜里宋时安想的全是这些事,此时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宋弘偲挑了挑眉。
宋时安把夜里发生的事如实告诉了宋弘偲。
“在小时候,妍妍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我喜欢她已经许多年,只是不敢开口。”宋时安流露出一丝追忆之色:“那时我想着,只要她好就行了,我也很高兴。”
所以他偷偷苦练武艺,就是想成为将军征战沙场,保护这江山也保护她。
哪怕她会成为别人的皇后。
“从今后,妍妍已经没有退路。”宋时安眼中闪过坚毅之色。“我亦是如此。”
这前情妍妍没告诉自己,宋弘偲听完,心中对宋时远最后一丝心软也消磨殆尽。
“我要跟宋时远争这皇位。”
宋弘偲神色波澜不惊的看着他。
“自古军功最重。”宋时安缓缓道:“我想去军中。”
可宋弘偲没有立刻答应。
“去军中历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自小养在宫中,虽是不受宠,可这份苦也远远不及边关。”他淡淡的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可能是功成名就,亦可能成为枯骨。”
“刀枪无眼,敌军的刀枪可不会因为你是皇子就留情。”
“再或者,你若是不幸被俘,那可就是耻辱而不是争什么军功。”
宋时安默然。
齐王叔说的没错,可是这是他早就为自己选定的路。
“当年大将军亦是国公府的养尊处优的公子,您亦是被皇祖母宠爱的儿子。”
若不是当年国公府曾处过风雨飘摇之时,楚临嘉或许成成为纨绔公子,镇日享乐;若不是为了保住皇兄的皇位,宋弘偲也或是会当个闲散王爷。
宋时安再次抬起头时,已是神色坚定。
“请您相信我,我亦是不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