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
当夜幕降临时,赵太后和明华长公主的心也愈发被揪紧。
“母后,皇兄加派的人手可还够?”明华长公主维持了一日的镇定,随着最后一丝霞光消失不见,终于有些稳不住的趋势了。“京中已经快找遍了,甚至范围已经扩散到京郊。”
妍妍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明华长公主焦灼得愈发厉害。
说实话,如果宋弘偲在身边她都觉得更放心些。若是放十数年前,她是相信皇兄的。可如今,她也不那么确信。
甚是她已经开始身不由己的想起,若是妍妍不在这个世上,皇兄会不会觉得有种少了麻烦的感觉。
她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皇兄,可皇兄对待宋时远的态度屡屡让她寒心。
“先别自乱阵脚。”赵太后深吸一口气,道:“大将军不也带着人出去找了,妍妍一定没事的。”
长公主胡乱点了点头。
“母后,宫中可查出那些里应外合人的主谋是谁?”她定了定神,问道。
带走妍妍的人,虽是宫中服侍的老人了,他们却不约而同的选择服毒自尽,不留下线索。
虽说赵太后下了懿旨,将他们的家人都看管起来查清楚,可一时间没有进展。
楚妍是受宠没错,可也只有她活着时,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把她劫持走还久久不露面,到底用意何在?
“已经让大理寺加紧调查。”赵太后安抚的道:“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哪怕心中有再多的不安,长公主也不好再表露出来,只得强作镇定。
母女二人正担惊受怕着,忽然舒嬷嬷走了进来,手中还捧着一封信。
“娘娘,有信送来。”她说的隐晦,并没有说是谁送来的。然而赵太后才看了一眼信封,便心下了然。
赵太后展开了信。
她收到的信整整写满了大半张纸,笔迹略显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就的。
看完了信,赵太后低低地说了声“胡闹”。说着就把信递给了明华长公主,让她自己看。
看着熟悉的字迹,长公主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写信的人是宋弘偲,他已经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还需要宫中配合他来完成。
在初看时,长公主连连摇头道:“母后,这太危险了!”
毕竟弟弟提出的计划由于大胆,既是他能找到妍妍,两人就该先回来再谋别的事。
“弘偲不是不知轻重的人。既是他敢这么说,定然有他的道理。”赵太后劝道:“妍妍不会有事的。”
在感情上,长公主自是无条件的相信自己弟弟。可想到妍妍也要跟着一起经历,她还是有些不安。
“这是一次连根拔起的好机会,弘偲不会放过的。”赵太后道:“咱们也要想做准备,这宫中格局,也是时候变一变了。”
明华长公主点头应下。
这次是被人抓住了漏洞,暴露了宫中管理的问题。既是弘偲已经有安排,她们就暂且就专注于宫中的事。
“去把秦皇后请来。”赵太后淡淡的吩咐道。
***
芷兰宫。
才在御书房被问了一次又一次的宋时远,也终于能松口气。
父皇还是下意识的怀疑是他动了手脚,毕竟在宫中跟他有怨的人只有因爱生恨的楚妍。上次一计不成,怀恨在心故此再生一计。
“父皇,儿臣绝不会再办蠢事,上次儿臣已经吃到了苦头。”宋时远信誓旦旦道:“儿臣无论是出入宫中还是王府,都在众人的目光下,请您细想,儿臣怎敢有出格之举?”
宋弘旼本也不信宋时远会如此蠢笨,暂且相信了他。
回到了芷兰宫中,玉妃立刻屏退了宫人,只留下他说话。
“时远,楚妍被劫持走真的跟你没关系?”虽是听了儿子赌咒发狠的话,她还是有些不信。
宋时远微微一笑,道:“儿臣在父皇和皇祖母面前不是说了么,儿臣不是主谋。旁的事,儿臣可没有说。”
玉妃闻言心中一惊。
他确实不是主谋,可他在其中又起了什么推波助澜的作用?
“实话告诉您,儿臣觉得是宋时琛所为。”宋时远解释道:“到底惠嫔在宫中经营这么多年,还是有根基的。若他们想奋力一搏做些什么,未必不能成事。”
玉妃听了他的话,并没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虽是那些人服毒自尽,可别忘了诏狱那些人的手段,从死人身上也能问出话来!”玉妃担忧的道:“有太后和长公主坐镇,若顺着查下去……”
她心中一沉,意识到一个问题:“楚妍是太后和长公主的心肝肉,出了这事你父皇定然以安抚两人为先。若是她们要揪着这点在宫中折腾,你父皇也不会说什么!”
宋时远运筹帷幄的笑容淡了些。
这些年来,他母妃一直在惠妃底下被压着。后来惠妃倒了,秦皇后从重新掌权,他母妃才分到了些实权。原本秦皇后不受宠,迟早这掌宫之权会回到自己母妃手上,可自从宋时安崭露头角后,秦皇后竟也愈发站稳了。
“大家都觉得秦皇后不讨你父皇欢心,膝下有无儿女,迟早要被彻底架空。”玉妃沉声道:“偏生她专心去讨好太后、讨好长公主,竟也走出一条路来!”
她母妃因前两日的事情、加之宋时远和楚妍的关系,自然要避嫌。可这样一来,若是秦皇后借机安排上自己的人……
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宋时远回过神来,更是恨宋时琛多此一举。
他无论是造反也好,是去挑战齐王也罢,竟把楚妍给带走了。难道楚妍还能成为他的护身符不成?
想到这儿,宋时远的神色渐渐凝重。
莫非是楚妍是宋时琛的最后一张挡箭牌?
***
在宋弘偲的坚持下,宋时琛松口把楚妍留在了他身边,并且派了重兵严密监视两人。
“齐王叔,若是您身体不适,就安心休养两日。”宋时琛意味深长道:“您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呢。”
宋弘偲当着楚妍的面,没有理会他。
等他离开后,楚妍迫不及待的拉着宋弘偲进了屋,小声道:“小舅舅,这是怎么回事?您受伤了吗?宋时琛为什么这么说?”
看到妍妍眼中满是焦急,宋弘偲心中一暖,柔声回道:“我没事。在驿站我多停留了一日,宋时琛便以为我身体不如从前。”他避重就轻,没说宋时琛知晓他中毒的事。
他笃定宋时琛不能成事,也未必能撼动宋弘旼的江山。往后妍妍还要嫁进宫中,他不想因为他们兄弟之间的事,让妍妍心里先蒙上一层阴影。
想来皇兄在妍妍面前,也是一个疼她宠她的长辈吧!
“小舅舅,您身上的毒……怎么样了?”楚妍从见了宋弘偲的面起就想问,只能一直忍到现在。
宋弘偲摸了摸楚妍的头,温声道:“小舅舅没事,蒋大夫一直帮小舅舅调理,你看小舅舅还能拿剑上战场,也能保护我们妍妍。”
楚妍把自己小舅舅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确实没有外伤,且整个人气色看起来还好,便稍稍安心。
纵然宋时琛留下了两个服侍的人,楚妍也不让她们进来,自己里里外外的替小舅舅整理好了屋子。
上一世她最懊悔的遗憾之一终于得到了弥补,楚妍恨不得黏在小舅舅身边不离开。
“我们妍妍大了,也更乖巧懂事了。”宋弘偲感慨道。
楚妍拉着小舅舅坐下,低声问道:“小舅舅,宋时琛把咱们都抓来想做什么,是想造反吗?”
她本是抱怨的语气,却见宋弘偲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你说的没错。”
宋时琛如今在这般势单力薄,竟真还想着要造反!
“咱们静观其变就是。”宋弘偲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担心,任由宋时琛折腾的架势,如同看不懂事的还是哭闹。“我倒要看看他能走到哪一步。”
从宋时琛被废黜亲王爵位后,宋弘偲冷眼瞧着,他心中只有积怨,并不知道悔改。
或许真的是他一直以来走得太顺了!
“方才你二表哥还许诺了,等事成之后,要封你为皇后。”宋弘偲调侃道。
楚妍脸色微红,气鼓鼓的道:“小舅舅,您乱说什么呢!”
“好了好了,小舅舅不说。”宋弘偲从善如流,他低声喃喃道:“那也要看当谁的皇后。”
他后面的话楚妍没听清,当楚妍再问时,他却不肯说了。
听到房中时不时还传出欢声笑语,站在门前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的宋时琛,心中极不舒服。
明明两人被软禁起来生死未卜!
他又吩咐加派了一倍的人手看住这里,无论是宋弘偲还是楚妍,谁有异动格杀勿论。
他倒要看看齐王还能狂到什么时候!
“殿下,陈将军等人都到了。”宋时琛的心腹上前来回话道:“已经在议事厅等着您。”
兵贵神速且重在出其不意,宋时琛很快离开了这里。
议事厅中,他能真正信赖的只有他的表弟陈翰,其余的人他心里也没有多少底。
“你拿着兵符,去调近卫营的兵,只说嘉宁郡主失踪,齐王奉命寻找。”宋时琛早就编好了理由,道:“据说是被一路跟着进京的北狄奸细掳走,北狄在要京中有大动作。”
楚妍失踪的事情,宋弘旼已经从巡防营调兵,想来近卫营和巡防营都知道此事,不会起疑。
齐王最疼的就是嘉宁郡主,听闻这事定然会第一时间去找。
“不要慌。”见陈翰目光中有些忐忑之色,在此时心细如发的宋时琛沉声叮嘱道:“你要自己先确信,这件事才会是真的。”
陈翰深吸一口气,用力的点点头。
时到今日,他已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