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弘旼霍然起身。
“宋弘偲劫持了二皇子?”他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宋时轩和宋时钧闻言亦是满脸愕然,唯有宋时远心知肚明却装作惊讶。
王泽迟疑着不知道如何回话。
“究竟是怎么回事?二皇子离开了行宫,竟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宋弘旼心里发慌,色厉内荏的质问。
自从听到王泽说到“宋时琛”三个字时,他心中便极不舒服,有了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见自己问后,王泽竟犹豫了,他愈发觉得是出了问题。
“臣失职。”王泽不敢随意把罪名扣在皇子头上,只得自己担下。
二皇子曾是皇上最喜欢的皇子,在被封亲王后,是最接近储位的皇子。哪怕是他被圈禁行宫后,皇上对他的态度始终都是宽和的。若是假以时日,二皇子被放出来也不奇怪。
“父皇,会不会是齐王叔已经控制了行宫?”宋时远终于开了口,他看似不经意的道:“行宫没送出消息来,唯一的可能便是您派去的护卫,都被制住了。”
“嘉宁郡主丢了,就等于把大将军调离了京中。”他看着自己父皇像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中稍稍有了些底气。
宋时远的话是宋弘旼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他宁可希望是宋弘偲造反,也不愿意看到宋时琛的背叛。
纵然自欺欺人,宋弘旼也硬撑着在儿子们面前没有泄露心思。“你们先都回去等消息。”
宋时远三人答应着下去了。
和两个弟弟分开后,宋时远回到了自己还是皇子时的居所。
虽说宋时琛起兵的方式跟他原先设想的不一样,然而一切还都算顺利。
只是令他疑惑的是,宋时琛竟能号令宋弘偲的亲兵,莫非宋弘偲也真的参与在其中。
此时陈忠也正好赶了回来。
“殿下,咱们在行宫那边候着的人送回来消息。”纵然房中没有别人,他还是压低了声音。“二皇子拦下了齐王,把齐王困了起来。好像他拿到了齐王的印信和兵符,才能顺利起兵。”
宋弘偲竟然能被宋时琛困住?
在宋时远看来,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齐王的战神之名是一刀一枪自己拼出来的,宋时琛只是养尊处优的皇子,他能奈何得了齐王?
“嘉宁郡主被二皇子劫走,莫非二皇子用嘉宁郡主威胁齐王?”陈忠试探着道。
这是目前看来唯一合理的解释,可仍不像是齐王的作风。
“若是齐王把楚妍救出来带走,倒更可能些。”宋时远沉声道。
陈忠深以为然。
“莫非是齐王将计就计?”宋时远喃喃道:“齐王早就有不臣之心,正好借此宋时琛的手夺了这皇位——”
虽然这极有可能,可眼下宋时琛打着齐王的旗号是满京城都看到,无论如何齐王都撇不清干系,哪怕他现在真的被宋时琛困住,日后说起来定然也是齐王的计谋。
而宫中有赵太后坐镇,齐王若想要这江山,本可以更名正言顺。
宋时远也觉得看不懂宋弘偲了。
他不信宋弘偲真的没有私心。
“齐王自己膝下没有子女,最疼的就是嘉宁郡主。”陈忠猜测道:“莫非是宋时琛用什么法子控制住了嘉宁郡主,让嘉宁郡主没办法被轻易带走。”
比如给她付下毒药,自己控制着解药?
宋时远才要点头,忽然脑海中闪过了一道灵光。
“宋时安他们是不是也要回来了?”他声音蓦然变得急促:“孙维鸿他们到了何处?”
陈忠忙回道:“按照孙大人送来的折子说,还有两日才会到京城。”
宋时远点点头。
“密切注意着宫外的动向。”他皱着眉吩咐道。
不知为何,宋时远心中始终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仅为了宋时琛,也为他自己。
***
当夜幕降临时,楚妍和宋弘偲在一起用晚饭。
楚妍才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宋弘偲见状道:“饭菜不合胃口?”
她摇摇头。
宋时琛给她们准备的这处院子,倒没有委屈两人,布置还算妥帖。楚妍心中存着事,自是吃不下去。
“多吃点。”宋弘偲看着楚妍尖尖的下巴、巴掌大的小脸儿,感慨道:“你看你小时候脸上肉乎乎的多可爱。那时想抱你,你外祖母和你娘都拦着我,生怕我把你碰坏了。”
“后来我只能趁她们不注意,偷偷捏捏你肉乎乎的小脸儿。”宋弘偲满脸遗憾,道:“一戳一个小窝儿,软乎乎的手感不知道有多好……”
他说顺嘴了,一时间把后面的话全都给说了出来。
“小舅舅!”楚妍本来就圆溜溜的大眼睛睁得更大了,她气鼓鼓的道:“您再说一遍?”
宋弘偲回过神来,忙描补道:“我也就是偶尔捏一次,绝并没很多次!”
这简直是不打自招。
“怪不得小时候我被人笑脸圆!”楚妍磨牙道:“原来是被小舅舅捏的……”
宋弘偲赶紧哄,直到许诺了带她去街上玩、带她去打猎等等平日里赵太后和长公主不许她做的事,楚妍才重新露出笑模样来。
这样一来,楚妍感觉心中被压抑的感觉轻松了许多。
她这才恍然觉出来,原是小舅舅见她有心事,在哄她开心。
“我已经出来两日了,外祖母和娘亲还有爹爹一定很着急。”楚妍声音低落下来,她终于说出了心底的担忧。
“妍妍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送信了。”宋弘偲安抚道。
眼见夜幕中忽然划过一道亮光,宋弘偲起身走到了窗边。楚妍忙也跟了过去,虽然周围还是静悄悄的,她也仿佛感觉到气氛已经变了。
“咱们很快就能回去了。”宋弘偲的语气忽然变得笃定。
楚妍疑惑的抬眼。
“一会儿这里便是乱起来,也别害怕,跟在我身边。”宋弘偲温声叮嘱道。
宋时琛已经离开,若他真想做些什么,时候也差不多了。
她用力的点点头。
***
宋弘偲的亲兵本该是最精锐的部分,可在宋时琛手中,却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如同握着一柄绝世名剑,本该吹毛断发,他用起来却比斧头还要钝。
他告诉自己这些人的作用是证明齐王造反,而不指望他们能派上别的用场。
虽是王泽在宋时琛可能进入的城门前布置了兵力,可是立刻能用上的人本就不多。更多的兵力还要放在宫城的包围,故此第一道防线被轻松的撕开了一条口子。
城门被顺利的打开,有火光照路,大军训练有素的直抵宫墙之外。
这里才是王泽阻止重点防范的地方。
果然见到领头的人是宋时琛,王泽倒也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齐王亲自领兵而来,二皇子即便带着大军也不足为虑。
其实只要皇上站出来,巡防营和近卫营的调兵自然只听皇上的话。可不知皇上在顾忌什么,一直都还没露面。
还是他的副将提示了他,皇上是不想闹得太难看,无法收场。
即便不是齐王起兵,此时齐王也在京城附近。
比起皇子们,皇上可是更忌惮宋时琛。
***
宋弘旼得到消息时,整个人都像是苍老了十岁。
竟真的是宋时琛借用齐王之名造反。
他之前犯了大错,自己对他已经如此宽容,只是把他软禁起来,还保留了他皇子的身份,他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
他既愤怒又伤心,宋时琛是他亲自当做储君栽培的孩子。
“来人,让敬王来见朕。”宋弘旼神色疲惫至极。
等宋时远忐忑的前来时,只见自己父皇正面沉如水的坐在龙椅上。
灯火将殿中照亮如同白昼,父皇的脸阴沉得厉害,他整个人散发出的阴鸷气息,让宋时远也有些发憷。
这不是他熟悉的总是温和仁厚的父皇。
“你去见宋时琛。”宋弘旼冷冷的道:“告诉他,如果他放下武器投降,朕饶他一条性命。”
“若是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他一字一顿森然道。
宋时远心中蓦地一惊,他忙低下头应了一声。
他就知道宋时琛这自作聪明的计划行不通,齐王的大旗岂是那么好扯的?
“儿臣遵命。”
纵然是得了父皇的吩咐,宋时远一路上也在思索是否真的把宋时琛给杀了。
虽说杀了宋时琛能一了百了,可父皇是在气头上做的决定,万一反悔的话……父皇定会觉得他冷血冷心,太过冷酷。若不杀了宋时琛,简直是后患无穷。
自己父皇都不能信任自己的亲弟弟,却希望他们兄弟之间兄友弟恭,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正当宋时远举棋不定的赶来时,王泽也在苦口婆心的劝宋时琛投降。
“殿下,京中并无您所说的奸细,还请您让士兵们返回营地。”王泽告诫道:“如果您再进一步,可就要背上造反的名声了。”
宋时琛已经走到这一步,岂会反悔。
从进到京中起,他就发现了城中首尾空虚。看来他劫走楚妍很有成效,为了安慰赵太后和长公主,不少兵力都被分散了。
“王副统领拦在这里,莫非已经勾结奸细,被买通了?”宋时琛高声道:“我接到了父皇的口谕,奉命来清君侧!”
其实在王泽出现时,已经有士兵动摇。只是二皇子有兵符在手,他们不能抗命不尊。
两边坚持不下。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悠扬清脆的马铃声响起,原本令宋弘偲头疼的“涣散”的齐王亲兵忽然变了模样。
只见一人骑着马越众而出,直面宋时琛和他的大军。
当看清来人时,宋时琛狠狠吃了一惊。
竟然是本该还在路上的宋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