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百多个健壮宫女,将吴贤妃等人团团围住,个个横眉怒目,几个婕妤、美人慌乱的行礼。

“参见贵妃娘娘。”

吴贤妃的话并没有安抚住她们。她们盼着薛贵妃失宠,逮着机会私下里也会使些手段,可她们不想也不敢正面得罪薛贵妃。薛贵妃狂妄嚣张,行事无忌,她们害怕。

薛妍穗视若无睹,眼皮都没撩一下,任她们尴尬的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宋女史,”薛妍穗很愧疚,是她将宋女史拖进了浑水里,“张云栋,去请御医,为宋女史好生诊治。”

“娘娘,老身无碍。”宋女史连忙说,吴贤妃虽然存心羞辱,可没打没骂,御医来了,也诊不出什么。又忍不住担心,薛贵妃如此兴师动众,到时如何收场?

“薛贵妃你都听到了,她亲口说无碍。”吴贤妃脸色难看,语调平平,“本宫还有事,先回了。”

两个宫女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吴贤妃的脸色更难看了,“让开。”

可宫女纹丝不动。

“刚刚发生的事情,你从头到尾说一遍。”薛妍穗和颜悦色的问宋女史身边的小宫女。

小宫女刚刚吓得发抖,觉得贤妃娘娘够让人害怕了,可贵妃娘娘一来,贤妃娘娘她们都得听贵妃娘娘的,贵妃娘娘太厉害了,便一五一十的复述出来。

“贵妃娘娘,不关嫔妾们的事,嫔妾们什么都没做。”几个婕妤、美人承受不住薛贵妃望过来的眼神,连声求饶。

吴贤妃却昂了头,“卑位向尊位行礼,需面含微笑,这是宫规所定,薛贵妃你不会不知道吧。”

薛妍穗盯着她倏然笑了,吴贤妃心头一寒。

“说得挺好,贤妃啊贤妃,本宫怎么没在你脸上看到笑呢?”

“重新给本宫行礼,要笑,要笑得让本宫满意。”

吴贤妃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眼睛猛一缩,愤怒得手指尖都是凉的。

“薛贵妃,你……”

“贤妃口口声声宫规,自己却不遵守,来人,教教贤妃规矩。”薛妍穗打断她。

健壮宫女只听贵妃娘娘的话,当即按上吴贤妃的肩头,毫不客气,“贤妃娘娘,好生给贵妃娘娘行礼。”

几个婕妤、美人,和吴贤妃的宫女,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薛贵妃,你竟如此辱我。”吴贤妃被宫女压着肩挣脱不得,只觉受尽屈辱。

吴贤妃肩膀骤疼,听到宫女冷冰冰的声音,“贤妃娘娘,再等下去,奴婢们只好动手让您笑了。”

吴贤妃心生寒意,她想起了高婕妤的惨状,怎么敢让薛贵妃动手,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忍着羞辱,扯出了个笑,“参见贵妃娘娘。”

“再笑。”

嘴角颤了又颤,双眼滑出眼泪,吴贤妃挂着泪也得笑,“参见贵妃娘娘。”

“笑得不错。”薛妍穗终于满意了,俯视着吴贤妃,“贤妃以后以宫规辱人的时候,先想想自个,否则就是今日的下场。”

吴贤妃咬着牙浑身发抖,奇耻大辱。

“嫔妾错了,求贵妃娘娘饶了嫔妾。”一个美人吓破了胆子,惊叫着求饶。

太可怕了,薛贵妃太可怕了,吴贤妃被她逼得含泪也要笑,脸面都被踩在了地上,今后还如何让人敬重?只要一想起此事,都会轻视她。

薛妍穗扫了眼这几个婕妤、美人一眼,嗤笑一声,懒得理会她们。

“退下吧。”

“嫔妾告退。”

几个婕妤、美人跌跌撞撞的扶着宫女走了,吴贤妃无颜见人,也让宫女搀着回了含玉殿。

“累女史受惊了,本宫送女史回去歇息吧。”薛妍穗很是愧疚。

宋女史笑着摆手,被吴贤妃刁难时的羞辱,已在薛贵妃狂风骤雨一样的发作中烟消云散,看着吴贤妃强忍羞辱的模样,她觉得痛快。

“老身无碍,娘娘也莫要放在心上。”宋女史弯腰拔了一棵益母草,笑着说:“老身准备采一些益母草做玉女桃花粉,娘娘可有兴趣?”

薛妍穗含笑点头,她的痘痘已好了大半了,再说在宋女史面前,也没什么。

宋女史不止才华横溢,她还学识渊博才艺众多,琴棋书画、音律诗赋、甚至医药星象无一不通。今日薛妍穗的维护,让她彻底打开了心扉。

薛妍穗很喜欢这样的宋女史,第二日用了早膳就让人请来宋女史,继续随她调脂弄粉,听她随口吟诗,忽忽一天就过去了。

这日,紫宸殿,皇帝漫不经心的看着吴贤妃递上的请罪笺,随口问:“薛贵妃的呢?”

韩道辉瞧着陛下面前几乎没动的早膳,暗叹口气,那日薛贵妃罚吴贤妃行礼一事,没多久就传到了紫宸殿。陛下对薛贵妃上了心,对后宫当然不能像之前那样不闻不问。吴贤妃倒是机灵,早早上了请罪笺,若陛下护着薛贵妃,她这就是请罪,若陛下嫌薛贵妃跋扈,她这就是告状。而薛贵妃呢,明明是近水楼台,她竟然不来紫宸殿了。

“贵妃娘娘未上笺。”韩道辉尽量委婉,“许是贵妃娘娘想等容颜恢复,亲手递上。”

“容颜有损?”皇帝挑了挑眉,“她那承嘉殿可热闹得很。”

韩道辉决定一会儿就遣人给贵妃娘娘送个话,却见皇帝睨着他,眼神警告,“随她去。”

这话就传不了,韩道辉只能希望薛贵妃自己回神了。

不成想,没两日,承嘉殿更热闹了。

济王耐不住济王妃的缠磨,入宫去磨了皇帝,终于让皇帝同意济王妃入宫见薛贵妃。

“济王妃为何突然要见薛贵妃?”皇帝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颗黑子,轻轻一落,一片白子成了死子。

济王心疼的提掉死了的白子,这一局他又是惨输,他也是要面子的,陛下就不能看在他是小叔父的份上,手下留点情。

“那什么诗集王妃让人印出来了,她想要呈交给贵妃。”济王随口答道。

“不对,不是这里,陛下,臣手抖了,放错地方了。”济王厚着脸皮悔棋。

普天下,敢在皇帝面前悔棋的目前也就济王一人了。

皇帝瞥了眼这个小叔父,当年太后嫌他太浪荡,特意为他选了一位出身儒学世家、端方持重的王妃,以能时时规劝他。结果,成婚后,济王依然我行我素,反而是他那位出阁之前心中有规、行不逾矩的济王妃,嫁给他后,移了性情。

济王出外游历,济王妃不仅不阻止,竟换了男装与济王一道出游,据说路上还以兄弟相称。济王一时兴起看上了个农家女,济王妃大笔钱财买下来,入了府,换上绫罗,济王摇头,说错了,山野之花移入王府反而失了韵味,要送回去。那农家女哭求留下,说一旦归家只会被阿父再卖一次。济王妃竟为其择了婿,嫁妆丰厚的嫁了出去。

济王妃自嫁了济王,性情大变,出格之事颇多,以致其母家竟以为羞,除了年节不许这个女儿登门,生怕坏了自家世儒守礼之家的名声。

一想到这样的济王妃与薛贵妃相见,皇帝左眼皮隐隐一跳。

……

承嘉殿。

济王妃名为给薛贵妃送诗集,实际上是为了见宋女史。她原想着宋女史闭守佛堂不出,她只要远远的看上一眼,就心满意足了。做梦都没想到,在承嘉殿里见到了宋女史,宋女史还对她含笑致意,竟然激动的捂着脸尖叫,以为自己在做梦。

薛妍穗目睹了一场小迷妹见偶像的大戏,贴心的没有打扰。

为了多见几面偶像,济王妃什么都不顾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缠着济王,济王受不住,日日带着她进宫。

济王妃的性子,薛妍穗倒是很喜欢,且济王妃无意中带来的消息,薛妍穗心中一动。

“诗集刻印之后,在我名下书肆供人阅看,女史大名鼎鼎,无数文人士子来求,供不应求,险些累垮了刻印伙计。有些士子颇好笑,求了诗集不肯走,非要留下自己的行卷,一再恳请要交到女史手中,请女史点评。书肆掌柜不肯接,诗集也不肯给了,那些士子竟然把行卷悄悄的留下。”济王妃好笑的摇了摇头,“也是他们运气,我竟真见到了女史,挑了些好的带了来。”

“给老身投递行卷?”宋女史愕然,随即接过,看了几卷,神色意味深长,的确有才华,可这通篇赞颂容德冠绝,怎能是给她的?也就济王妃这个满眼都是她这把老骨头的才会以为这些诗是给她的,这些士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王妃在书肆供人阅看诗集,可遇到了麻烦?”宋女史问。

济王妃看了看薛贵妃,“薛公曾登门见王爷,崔家也求我兄长登门,我都拒了。女史的诗,绝不容人从中作梗。”

送走了济王妃,宋女史正色道:“娘娘,有人在投石问路,要攀附您这登天梯了。”

薛妍穗手托着腮,朱唇含笑,“若是与齐国公不睦之人,本宫倒是可以帮一帮。明日让济王妃把行卷都带来,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可惜,第二日济王被拦在了宫外,济王妃自然也无法入宫了。

然后,韩道辉来宣口谕,赐宋女史宅邸一处,即刻收拾行装出宫。

薛妍穗先惊后大喜,皇帝终于同意宋女史出宫了,旁的她暂时不管了,照了照镜子,确定痘痕全消了,兴兴冲冲的去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