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哟当然认识程苹。
她在太皇太后的小佛堂里曾见过程苹的画像,而且她看到画像就会心悸,何况她看到真人?
白哟见到程苹,心脏就会一阵抽似的痛。
但是控制不住心,谁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心说喜欢他,白呦的身体说我就不喜欢。若是白呦只见程苹一面,就去“旧爱复燃”,那她的陛下岂不是太可怜?
所以即便程苹坐在她床头,追忆他们的美好过去;就算程苹并没有虐待她……白呦依然摇头,天真无辜:“我失忆了,我不记得了。”
程苹怔怔看着她。
他神色苍白,露出微怨的神情来:“你以前还好好的……呦呦,我知道你现在不记得我了,所以站在了他们那边。但你从不怀疑你为何会失忆么?让你失忆,谁能得到好处?”
白呦愣住。
她失声:“你是说这是陛下做的?!”
听她喊“陛下”喊得那般自然,程苹脸微微僵一下。他却没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
白呦立刻:“我不信!”
她不相信狗皇帝会对她这么做!狗皇帝根本都不想认她。
程苹幽声:“自然,他不是想要你失忆,他是想杀了你。”
白呦:“……”
程苹说:“当日我病重,昏睡不醒。你怕我出事,不顾手下人的劝阻,一意孤行想进宫帮我取药。你回到了你舅舅家中,想让你舅舅帮忙给你安个身份,让你能够进宫去。之后我便听说,你在你舅舅家中遇了刺。”
“多亏我的人一直跟着你保护你,你才没有被杀。你醒后,仍然坚持要入宫。谁都劝不了你,之后,恐怕就是你失忆了。那些人没有杀了你,却让你病倒,不知怎么失忆了。”
程苹这样谦谦君子的相貌,提起此事,也作出冷笑来:“呦呦,你失忆,对谁好处最大?!他原本打算杀你,但是看你失忆没有威胁了,他才罢手的。呦呦,我们有五年的爱,难道我会愿意你不记得我么?谁最希望你不记得我呢?”
白呦神色有点儿空。
她手绞着衣袖,蹙起眉。确实,她刚进宫时,皇帝见她第一眼,都没仔细看,就让人杀她。他确实一开始不喜欢她的。
白呦心脏有点儿不舒服了。
她虽然不爱动脑子,但她也不喜欢自己被人耍着玩。
程苹看她如此,叹口气,轻声:“呦呦,左右你已经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冒险的。你好好休息吧,改日我再来看你。”
他转身要出门,白呦抬头,静静看着他,问:“可是我回来了,你的毒怎么办?谁给你解药?”
程苹微笑:“你不用操心了,我自然有其他手段。”
白呦眨了眨眼,心想难道他又培养出了一个药人?可是他中毒比她深多了,一个新的药人,对他根本没用吧?
算了,不想了。
动脑子好累。
白呦躺平,打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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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丢了白贵人,自然不是小事。
白贵人是陛下的心尖宠,她给丢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宫里那汹涌杀气。
这些天,皇帝封了冷宫,处置了没照顾好白贵人的人,还开始审查宫中的所有宫人。一旦有疑点,问也不问,直接开杀。
皇帝本就是一个暴君,只是这几个月他好似脾气好了不杀人了,大家才放松警惕。而今他大开杀戒,后宫妃子都瑟瑟躲在各自宫中,不敢出门。同时,皇帝自然也派人查那些人将他的宠妃给弄到哪里去了。
一个宫妃被绑架,自然是不可能完全没线索的。
夜深之时,皇帝不入睡,仍在等消息。他两夜未曾合眼,眼底如今一片赤红血丝,看着分外渗人。皇帝手撑额,目不转睛地坐在白贵人之前住的冷宫里,与廊下那只笼中的鹦鹉面面相对。
鹦鹉还在无知无觉地喊着:“呦呦错了,呦呦错了。”
皇帝平静道:“你在嘲笑朕?”
无知的鹦鹉:“呦呦错了!”
而皇帝眼底的血丝更浓,他平放在案上的手臂,手握拳……在皇帝打算把这只鹦鹉杀了前,大内总管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陛下,已经查到线索了!太皇太后亲自下令,让咱们包围那边势力。借此机会,直接铲平那程苹的势力,将娘娘救回来!”
皇帝忽而目光幽冷地看去:“太皇太后的人查到的?”
大内总管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就茫然点头。
皇帝冷笑一声。
然而大内总管见他闭目,神色终于不再紧绷,而是松懈下来。
皇帝喃声:“这不够。朕必须亲自去。”
大内总管失声:“陛下不可!那个程苹就想杀您,您不能亲自去啊!”
皇帝漠然道:“一月一毒,呦呦离开了那么久,她的毒发作了,谁给她解药?”
大内总管愕然,没想到陛下竟是为了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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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苹并不关着白呦,白呦无聊地在村子里闲逛散步。她看出这个村子没有真正的村民,估计全是程苹的手下,她根本逃不了。
白呦叹气。
非要与她一起散步培养感情的程苹失笑:“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我也没做什么,你不至于从见到我开始,就一直叹气吧?你这样,也太打击我了。”
白呦幽幽道:“我当然不是因为你叹气了。咱俩萍水相逢,我对你也没啥要求,你什么时候认识到我不喜欢你,你放我走就行了。”
程苹越过这个话题问:“那你为什么叹气?”
白呦转身看他,认真道:“二殿下,你恐怕想不到,我是一个虚荣的女人。”
程苹:“?”
白呦振振有词:“俗话说,由奢入俭难。你不知道我在宫里过的日子有多好,我每天住在皇帝的寝宫中!吃的穿的,是整个国家的最高水平!睡的男人也是……咳咳,你懂的。”
程苹:我不懂!
就见白呦一脸甜蜜地继续回忆:“陛下可疼爱我了,我要什么,都是眨一眨眼,他下一刻就给我了。我可以天天拿着他的印玺玩儿,我在他收藏的珍贵字画上乱涂鸦他也不说我。我不喜欢穿鞋子,他就给我铺华丽漂亮的茵毯。我整日用金器银器用餐,餐后漱口的茶水,都是明前龙井……”
白呦再嫌弃地撇嘴:“而看看现在,我住在一个村子里,什么都没有,哼。”
程苹沉默地看着她。
白呦心想:你是不是快被我膈应死了?那你赶紧放我走吧!
谁想到程苹居然噗嗤一笑,在白呦惊恐的眼神下,他伸手来揉了揉她的发。
程苹忍俊不禁:“呦呦,你怎么还是这么可爱。每次见你胡说八道,我都更喜欢你一分。”
白呦:“……”
她虚弱道:“我想改掉我的可爱。”
程苹温柔道:“你这样更可爱了。”
白呦:“?”
程苹原本想多和她玩玩,但是不远处有手下过来找他。程苹就遗憾地放开白呦,嘱咐她不要乱跑,然后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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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呦闷闷不乐地继续在村里转,她几次路过一个房子,看到院子里有一个颜色憔悴、脸色蜡黄的女人盯着她看。白呦莫名其妙,对那女子友好一笑。那女子脸色却更白了。
等白呦第四次遇到那个女子时,她忍不住好奇,进了那个院子,问能不能借口水喝。
那女子目光闪烁,沉默地领着她进了屋子。关上门,那女子噗通,给白呦跪下了。
白呦连忙扶她。
那女子长跪不起,抬脸时,眼含泪水。女子道:“白女郎,你貌美年轻,世间爱你的男子必然很多。你为什么一定要回来,与我争程郎呢?”
白呦茫然。
她问:“你是谁?”
“你说的程郎,难道是二殿下?”
女子痛苦道:“你果然失忆了。奴婢被人唤于娘子,曾是郎君的药人,这些年跟着郎君一起颠沛流离。娘子,你明明答应我,将郎君让给我,你自己离开。为什么你还要回来?”
白呦:……啊,这酸爽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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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那个于娘子都拉着白呦讲她和程郎的爱情故事。程苹看到她们两个在一起,居然以为她们两个和平相处,很是欣慰。
白呦在心里翻白眼。
幸亏她现在不喜欢他,不然她得气死。
于娘子是真的被爱情伤得不浅。
白呦就劝她:“我真的不想回来和你抢男人的,我爱的是我们陛下。你要是能说服二殿下放过我,让我去找我们陛下,二殿下就送给你啦。”
于娘子目光闪烁:“娘子当真是喜欢陛下的?”
白呦非常认真地点头。
于娘子一阵迟疑,然后告诉白呦:“我偷听到他们谈话,他们好似将陛下绑架了过来。”
白呦一下子站起:“什么?!”
一个皇帝被人绑架?!啊,这个缺少社会毒打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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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呦提着裙裾在村中奔跑,她跑到了村口,按照于娘子的指示,果然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口,一个男人眼上被蒙着白布,被三四个警惕的侍卫推搡着下了马车。
那瘦削的侧脸,那衣袍微扬的侧身……这个被蒙着白布绑架而来的男人,不就是她的陛下么!
白呦气得跺脚。
她懵了半天后,不等周围人阻止就扑过去:“死相,你怎么这么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