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宁鹿心想,目前除了依靠国师对她哥哥的情,也没有什么太好的法子了。

所以虽然国师以年龄的原因拒绝她,宁鹿心里也不以为然。

国师到底多大?

没人知道。

这种与天沟通的人放在哪里都是为人所敬仰,只是国师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大家就当他二十来岁了。

宁鹿想清楚后,依然抱着国师大腿不放。

她仰起脸,楚楚可怜,满眸哀怨。各种不舍情绪在眼中打转,衬着她雪白面容,确实易让人生出同情。

宁鹿道:“年龄不是问题。爱情岂会被年龄所阻碍?我只是钦慕国师一人而已,其余的我并不在乎。”

国师俯眼看她,他被她拉拽着手,手被迫抚在她面颊上,此时听了她这番话,他怔一下,不禁微微动容——

小公主好难缠。

他现在说自己不喜欢男的,喜欢女的,还来得及么?

国师只是这样想了一下,就否了自己的想法。小公主现在是女扮男装,不管她什么样子,她的目的都是缠住自己。如果自己说自己其实喜欢女的,那不正是把机会往小公主眼前送么?

小公主本来就是女的啊。

她要是知道自己喜欢女的,这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小公主,说不定会出更多的招,让自己疲于应对。自己只是一个病弱的、想要休养的可怜国师而已,哪里经得起小公主的胡搅蛮缠?

现在小公主扮作她哥哥,非要和自己男男相爱,稍微比起来,总是好一些。因为宁鹿毕竟是女孩子,她就算扮作男的,她也不会太过分。

算来算去,国师如果不想完全不管宁鹿,他还确实得捏着鼻子认下这个男男相爱的设定。

到底和她祖父有旧,她一个小姑娘混于乱世,国师心生怜悯,确实不能不管她。

于是国师思来想去后,作出动容状:“你我之情,感天动地。”

宁鹿惊喜:“国师是愿意收留我了么?”

心里继续对哥哥说抱歉——用了哥哥的脸,对不起。但是谁让国师喜欢哥哥呢,国师要是喜欢她,她早就上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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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男男之间的感情是怎么个氛围?

实在让人困惑又陌生。

国师和宁鹿生疏地表达着对对方的关心和爱护。

国师让人为宁鹿上茶,宁鹿惶恐不敢受时,国师安抚地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

宁鹿:“……”

宁鹿坐在国师对面,左看右看,她见对面国师捧起一卷书看得很认真。宁鹿想了下,端着她的茶,小步蹭过去,靠着国师的胳臂,与他依偎着坐。坐得这么近,哪是寻常人的礼数?

国师侧过脸来看她。

宁鹿充满爱意的目光,让他瞬间转头不看。

国师忍笑,心想小公主真是忍辱负重了。

宁鹿酌一口清茶,探头看国师手中捧的卷轴:“你在看什么呀?”

国师道:“爱由心生,没必要这么做作。”

宁鹿:“……”

宁鹿硬着头皮,在他臂上捶了一下,她撒娇:“讨厌……呃!”

她还没撒娇完,国师就闷哼一声,捂住他被她打的手臂处,他吃痛后,侧过头隐忍地看她。

宁鹿:“……”

他也太脆弱了吧?她就轻轻挨了他手臂一下,根本没用力呀。

国师垂眸,睫毛微翘,他轻声:“你这算家.暴么?”

宁鹿小声:“……也没必要这般上纲上线吧?”

国师轻微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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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般在同一舍待着,磨蹭着。

两人都要表现对对方的爱,但都表现得很勉强。既希望对方接受,又不希望对方太接受。

这表达爱意就变得含含糊糊、支支吾吾,然而宁鹿挨着国师而坐,外人看上去,只觉得两人相谈甚欢。

国师的弟子们在外悄悄打听。

他们没听过国师和七皇子有什么交情,但是事情突然发展成这样,谁也做不了主。弟子们有些木然,到夜深了,眼看到了国师就寝的时间,一个弟子就敲门进去说话了。

听到国师该就寝了,宁鹿松口气,心想这煎熬的一晚上深情戏码终于要结束了。

谁知她太站起来,那个低头乖顺的弟子就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问国师:“先生与七皇子相谈甚欢,今夜是要与七皇子抵足而眠么?”

国师:“……?”

宁鹿:“……?”

国师心想这怎么能行。

他探寻的目光看向宁鹿,希望小公主拒绝,知难而退。

但是宁鹿和国师是真的没默契。

国师这轻飘飘一眼看来,反让宁鹿心中一凛。想他是不是在试探我?试探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如果我不是真的喜欢他,只是想利用他进城出城,他是不是就不帮我了?

事已至此,一个抵足而眠而已。

宁鹿笑得宽和:“我尚有许多亲密话没有告诉国师,自然愿意与国师抵足而眠。不知国师可愿意?”

国师脸皮微僵。

她一个小姑娘都不担心,他担心什么?

国师失笑,摆了摆手,宠爱道:“随你。”

弟子退下,心想国师果然与七皇子有一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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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宁鹿在弟子安排下,去了屏风后的木桶前洗浴。

她站在热气蒸腾的木桶前,咬唇犹豫。

到底她还是小姑娘,在一个男人的屋子里洗浴,哪里会自在?

宁鹿趴在屏风上,观察外头的国师。见背影清矍的青年背对着这边,手捧着一卷书,看得分外认真,分外两耳不闻窗外事。

宁鹿试探他:“国师,我有一毛病,洗浴时不愿其他人进来伺候。”

国师背微僵。

捧着书卷的手微用力。

他的耳根红了。

大约懂小公主提防他的意思了。

国师起身,拿着书卷向外走,自言自语道:“有个作业忘记布置了,正该去看看。这弟子诸多,怎么也得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吧。”

他推门而出。

屋中宁鹿松了口气。

就怕国师太觊觎她哥的身体,要进来和她哥共浴。

还好国师是个正人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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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捧着一卷书,在外指导弟子炼丹术。他身体不好,只短短几步路,在冷风中吹了半天,就打了几次喷嚏。弟子们关爱地送上大氅给国师披着,拿着暖炉递给国师。

众人劝国师回去休息了。

国师宁可在冷风中吹着也不回去,他叹息道:“教了你们许多年,作业还是如此。日后我不在了,你们可怎么办?”

弟子们齐齐下跪,惶恐道:“先生怎会不在?我等誓死追随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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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黎国王宫,卫王已经入宫,一干黎国王侯被绑了起来,带到他面前。

卫王翻看册子,问:“所有人都在这里?”

下属回答:“有一对双胞胎逃出去了,我们已经派人去追了。”

卫王点头。

又有下属报:“王君,下面报说,黎国的国师见国运已消,竟也离开王都,不知要游历去何方。”

年轻英俊的卫王赵明宣眼睛微微一亮。

国师!

此时代,哪个国中不奉着一位国师?就黎国这运术,能撑这么久,卫王觉得说不定都是国师帮着黎国的缘故。

卫王:“黎国那国师去哪里了?寡人亲自驱车去请他!”

下属连忙指路。

卫王赵明宣便只吩咐把黎国这些王侯好好看管着,又重新出宫,趁夜便上路了。走之前,赵明宣想到白日时见过的那个少年,又心生遗憾。

只知他叫秋士泽,却不知他去了哪里。

如今乱世,想要再重逢,不知得多久。

罢了罢了,终是缘分不到。自己还是先去请黎国的大国师,将他请到卫国常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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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皇子宁业,此时也已经跟着百姓们,出了城。因为各处关卡极严,想进其他城不容易。

宁业便和一群寻常百姓一起,夜里在树林中靠在一起睡。

宁业就算扮作他妹妹,那他多年养的气度,也优雅典雅,与周围人全是不同。扮作女孩子,方便也不方便,有人会因为女子而同情他、帮他,有人又会觊觎他妹妹的美貌。

宁业就解决了好几拨想夜探香闺的登徒子。

宁业沉思着之后该怎么办。

黎国没了,他手中又无兵复仇。不如去往中原,进入洛邑向周天子求助?让周天子借兵给他复国?那得想好理由了。

毕竟南方征战,向来是谁拳头大听谁的。周天子不一定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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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各人有各人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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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鹿趁国师留给她的半个时辰,匆匆沐浴,之后长发也来不及擦拭干净,就着中衣上了床,打算先于国师就寝。等国师回来后,她已经睡着了,她就不用再和他说话了。

完美。

不过宁鹿躺在榻上,看到弟子给他们安排的两个并在一起的玉枕,她当机立断,把外面那个枕头挪得远离自己这边一些。等她躺回去,观察两个枕头之间的距离,觉得都可以再多平躺一个人了,宁鹿才满意点头,闭上眼沉睡。

其实也睡不着。

主要是警惕外界有什么异常反应。

过了很长时间,宁鹿听到门“吱呀”打开,有人缓步进来。那人步伐极慢,又走得中气不足,时而伴着闷在喉中的轻微咳嗽声,一听便知是国师回来了。

宁鹿身子紧绷。

觉国师掀开床帐,站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后,他才慢悠悠地走了。之后听到弟子极为轻的进出换水声,再是房门关上,水声潺潺,宁鹿知道国师是去洗浴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在宁鹿紧张提防下,那个男人终于回到了床榻前。

宁鹿身体重新绷紧了,等着看他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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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一身中衣,长发散肩,坐在榻边,低头俯看小公主。

小公主分外警惕,她洗浴后居然又重新给自己上了妆,连长发都重新半束了起来。虽着中衣,却极为严实,一点机会不给人。

国师莞尔。

想到自己以前偶尔在黎国王宫时看到的小公主的样子。她灵气逼人,聪慧多敏,又时有大胆举措,让人意外。

国师看两个人的枕头之间隔了很大距离,他大约懂宁鹿的意思了。不过国师看了看,仍觉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这张床这么大,她完全可以往内侧再挤一挤。万一睡觉时不小心碰到了对方,那多不好。

国师沉吟一二,便俯身,想抱起公主,把她往床内侧再搬一搬,挪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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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于宁鹿这里,时间太漫长了。

她闭着眼,眼珠在眼眶中颤动,觉得这国师一直盯着她看。

一定是被她哥的美貌所震撼。

这个国师又起色心了!

这年头,出门在外,好生艰难!

宁鹿按捺不动,心中纠结,想若是他真的对我哥起意,我何时该迎合,何时该反抗,何时该不动声色地拒绝?我不能玷污哥哥的清白,可是我如果完全拒绝,这国师不帮我了怎么办?

嗯。

决定了。

他要是想睡我哥,我就装梦游,起来把他打晕。

他要是只是想亲我哥……我就、就勉强忍忍吧。

宁鹿感觉到国师俯下身来,她身子紧绷,心脏砰砰砰,跳得越来越快。他手搂住了她的颈,另一手托住了她的腰——

这什么意思?

就是觊觎她哥美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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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想把小公主抱起来往里挪,只是他才俯下身,手搭在她腰上,便觉头有些晕,身体不适。

这于他是常态。

国师并不紧张。

他等那会儿晕眩过去了,再抱小公主。

只是等这股晕眩过去了,国师的注意力回到了宁鹿身上,却见她睫毛轻轻颤抖,颤得极快。国师怔一下,若有所思。

而他这么停着,不上不下,于宁鹿是何其煎熬!

你要上就上,要退就退,不上不下地吊着,最为恐惧,谁知道你这个登徒子什么心思啊?

宁鹿忍不住了,她抬臂掩袖,装模作样地打个哈欠,睁开了眼。

小姑娘清澈的眼眸,与国师沉静的眸子对着。

国师:“……”

这姿势。

这氛围。

这方寸之间的距离。

宁鹿平躺在床,看到他影子罩下来,他的长发也散在被褥上,透着些清凉水汽。二人就这般一眨不眨地对望,宁鹿轻声:“国师,你是想亲我么?”

国师:“……”

他总不能说他是嫌她离他太近,想把她往床里头再扔扔吧?

国师:“嗯……”

就是这么一犹豫,宁鹿展颜一笑。施施然,她如小妖精一般妩媚动人,在微微灯火下发着光。

宁鹿张开手臂,抱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拉扯下来,与他唇贴上了。

国师:“……”

长发与她缠于一处,她的眉眼清晰灵动,气息与他同步。如同人间游历,风月去后,山水濛濛重逢。然而……

这是该亲还是不该亲?

但是他还没想清楚,糊里糊涂的,就已经亲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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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来是要做什么来着?

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