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周遭的一切熟悉又亲切,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环境,一点都没有改变。
她如愿以偿被全国排名第一的清**学院录取,外公外婆都高兴坏了,订了一桌酒席,欢欢喜喜地庆祝她考上理想大学。
苏甜紧紧拥抱着外婆,心情复杂得像是走失数月却突然得以回家的小孩。
外婆摸着她的头发,忍俊不禁:“傻孩子,怎么哭了?”
苏甜抱得越来越紧,贪婪地呼吸着外婆身上熟悉的味道……
这些日子她甚至都不敢想自己还能再见到外公外婆,竟然就这么轻易穿回来了?
沉浸在狂喜的幸福中,苏甜忍不住想起了商聿。
她回到了原本的世界,那么穿书世界里的原主呢?
也回去了吗?
如果她回来了,原主却没有回去……那么对商聿来说,她就是凭空消失了。
舅舅为了名正言顺地接回她,把她带在身边照顾,熬过了那么艰难漫长的一段日子。
自己却连告别都没有留下,突然就消失了?
苏甜觉得很难受,心口憋着一股气喘不上来……
……
“舅舅!”
大床上的女孩本能地唤了一声,猛然惊醒。
她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眼睛,视线逐渐恢复清晰。
苏甜攥了下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触感很陌生,俨然不是她最近常用的那一套,却更不是她从前生活的外婆家……
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苏甜后怕地擦了擦额角的汗。
梦到回家和外公外婆团聚固然开心,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太不安了,就像是她什么该做的都没完成,抛下一切就回去了。
醒来后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苏甜反倒还松了口气。
可是……
自己这是在哪儿呢?
女孩茫然地爬下床,床边连鞋子都没有,她只能赤着脚到处走。
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看到窗外的海浪,她才想起自己是在游轮上参加剧组的周末派对,她跟大伙一起玩游戏,难得放松实在是很开心。
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苏甜刚要回想,太阳穴便钻心刺痛,疼得她不得不伸手去揉。
头疼得快要炸了……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苏甜赤着脚加快速度,本能告诉她自己好像误入了一个错误的地方,应该尽快离开。
她找到门,用力推开,继续往外走……才发现这是一间格外巨大的套房。
这……并不是剧组分给她的那间房!
苏甜脑子里冒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急忙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
还好。她昨晚穿在身上的连衣裙并没有换,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只是睡了一宿有些发皱。
苏甜在套房厅里绕了两圈,愣是没找到自己的包包,手机也怎么都找不到。
耳边浮现了出门前商聿的千叮万嘱,苏甜越想越觉得不妥,只觉得自己可能随时都置身于危险中。
越想越怕,也顾不得自己还光着脚,只想快点离开这间套房,她冲到旁边去推门,不小心用力过猛——
“砰”的一声把门撞开了。
打开的竟然不是套房出口的门,而是另一间卧房的门!
女孩惊得不知所措,继而便看见卧房大床上坐起来一个男人。
男人身型高大,穿着黑色睡袍,眉心略微蹙着,一脸被人扰了清梦的起床气。
当苏甜终于看清男人的五官时……她站在原地狠狠哆嗦了一下,下一秒转身拔腿就跑。
然而才跑了两步,男人喑哑磁性的嗓音便幽幽传来。
“闯了祸便心虚成这样,商聿的外甥女,就这么点本事,嗯?”
男人轻蔑的口吻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高傲,苏甜的小暴脾气顿时炸了!
她转回身怒目圆睁瞪着他:“谁心虚了?!”
男人不急不缓地下床,修长的一双腿轻松迈了几步就迫至她面前——
苏甜吓得连忙后退几步,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她只见过薄景墨一回,就是在慈善晚宴上。
那晚他衣冠楚楚,穿着黑色礼服,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
苏甜第一眼见他就心生畏惧,此刻则更是……恨不能飞出这屋子。
只着睡袍的薄景墨,浑身上下的气场都有所不同。
少了几分冰冷的贵气,添了几分慵懒邪肆。
他身型实在太高,低头觑着女孩,就像是一座大山杵在她面前,几乎挡住所有的光线。
“不心虚的话,你跑什么?”
男人森然中隐隐透出玩味的口气,惹得苏甜脸颊升温。
对啊,她为什么要跑?
苏甜壮着胆子抬高下巴与他对视,“我又没干坏事为什么要心虚?倒是你,薄先生,我知道你跟舅舅是死对头,看我不爽也不足为奇,可你们男人商场上的矛盾就该在商场上解决,你对我下手……非君子所为!”
方才他话语中提及了商聿的外甥女几个字眼。
苏甜不难猜测,想必在上次竞拍对峙后,薄景墨已经彻查过自己和舅舅的关系。
薄景墨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就像是看着一只张牙舞爪的奶猫。
他唇角逐渐勾起一层玩味的弧度,像是听了一个愚蠢的笑话。
“谁告诉你,我是君子?”
薄景墨这张带着异国风情的脸说出‘君子’二字时画风何等清奇,但他的普通话发音却标准到令人惊叹的程度。
女孩绷着脸,紧抿着嘴并不吭声。
薄景墨的兴致反倒愈发浓了。
他意味深长地笑,“难不成是你舅舅说的么,我倒是有些好奇,商聿是怎样跟你谈论我的。”
苏甜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窝着一股火很想骂人。
“薄先生多虑了,舅舅从没在我面前提过您!”
商聿舅舅怎么可能说他是君子。
舅舅早有先见之明,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叫自己离他远一些。
男主果然是男主啊,白长了一张深邃高冷的脸,还以为是什么高深莫测的人设,原来狂妄起来当真和女主姜宝珠有一拼!
突然想起姜宝珠……苏甜脑子里渐渐冒出几许昨晚的记忆。
昨晚她跟大伙一起玩了不少游戏,还玩了很久的骰子。裴焕耍宝似的教大家各种花样,气氛很是热络。
后来她口干舌燥,端起自己喝剩一半的汽水一饮而尽,喝完才意识到好像喝错了???
她看着空掉的玻璃杯,明显感觉汽水的口感变了,虽然颜色一样,但……不是汽水就不是汽水。
再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苏甜绞尽脑汁努力去想,就是什么都记不起来。
这种明明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却死活记忆丧失的感觉令她几乎暴躁。
她从来都不是记忆不佳的人啊!
苏甜重重地抓了抓自己凌乱的头发。
薄景墨冷淡地看着她抓狂,继而走到沙发边坐下,点了根雪茄,慢条斯理地吸了起来。
良久,他森然开口,清冷的声音重重敲击在苏甜心脏上。
“别白费劲了,你就算是想破脑袋,也记不起来。”
苏甜错愕地瞪大眼睛。
她只是个高中生,没谈过恋爱,连同龄男孩的手都没有拉过。
可薄景墨的一句话,给了她极强的暗示,让她突然怀疑可能发生了什么。
极端的恐惧和失措吓坏她了。
苏甜又急又气,嘴唇哆哆嗦嗦:“你!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对我……你……”
薄景墨吸着雪茄的动作骤然一僵,目光幽深复杂地扫向她,像是听了一个足以令人瞠目的笑话。
苏甜大脑里一团浆糊,她根本记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甚至也快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她咬着唇,故作强势地控诉:“姓薄的,你如果真敢对我做什么……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
男人的眉头狠狠蹙紧,猛得将雪茄摁灭在玻璃烟缸里,起身大步朝她走来。
“未成年人可以喝酒么?”
苏甜发现自己被反指控了,她慌乱地摇头辩解:“我没喝!我根本没喝酒!”
男人的脚步停下,与面前俨然受了刺激的少女保持绅士距离。
手掌却缓缓抬起,不轻不重地捏住她肩头,语气深沉严肃:“想清楚,到底喝了没有,是谁给你喝的。如果没喝不该喝的东西,你不会在我房里醒来。”
苏甜只是被他摁住了肩膀,情绪却逐渐镇定了许多。
这个男人的手好像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莫名给了她几分信任感,让她没那么害怕了。
苏甜冷静下来尽可能回忆,她实在记不得喝下那杯味道不对劲的汽水之后发生了什么。
只能勉强记起喝下之前……
桌上装汽水的玻璃高脚杯,好像和姜宝珠一度拿在手里的香槟杯形状类似。
难道是自己喝错了姜宝珠的香槟?!
可派对上的香槟一般度数不高,女生喝了也不可能醉得断片。
除非……那根本不是普通的香槟。
是喝下之后,会失去知觉,失去判断,失去自我保护能力的东西……
薄景墨的眼睛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小心思。
看着女孩脸色忽明忽暗的变化,他沉声:“想起来了,是么。”
“……”苏甜抬眸看他,从他清冽的眼神和坦荡的态度中隐隐得出结论。
她轻咬着嘴唇,局促又惭愧地问:“是你……帮了我,对吗?”
男人半点谦虚都不留,口吻直白严肃:“不是帮,而是救。否则你现在应该躺在我堂兄房里。”
苏甜惊得脑子都乱套了,压抑着情绪喃喃地问:“你堂兄……是薄景辰?”
男人默认的态度回答了苏甜的追问。
景辰国际的老总薄景辰,果然是薄景墨的亲戚。
而那杯不对劲的香槟……也并非是为她准备的。
苏甜想起了薄景辰盯着姜宝珠的眼神。
那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在欣赏自己囊中的猎物。
昨天刚上游轮时,苏甜就曾经留意过。
但她没有深究。
一则,此事与她无关。姜宝珠在书里的人设本就是万人迷,基本上跟她合作过产生过交集的男人,都对她趋之若鹜。就算景辰的老总着实是看上了姜宝珠,那跟自己也没有关系。
二则,苏甜以为薄景辰是裴焕的兄弟。兄弟的女友……就算有所好感,也不该下手。
结果却是她高估了薄景辰和裴焕的交情。
这样倒推起来,极可能从一开始,薄景辰纵容姜宝珠当众夺走白颂芝女主的角色,根本就是在为昨晚的计划铺路。
他把姜宝珠留在《大唐》剧组,又以投资人请客的名义招待大家在游轮上聚会,顺理成章地将猎物姜宝珠骗上贼船。
可是那杯香槟,究竟是自己倒霉误喝了?
亦或是姜宝珠……有意让自己喝的?
苏甜此时没办法下结论。
但可以下结论的是,薄景墨充当的是救人的角色。
苏甜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下失言。
薄景墨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企图?
像他这样的标准言情男主人设,在遇到女主之前,必定是守身如玉,连女孩子的头发丝儿都没碰过。
绝不可能对一个女配产生任何想法。
何况薄景墨知道她是商聿的外甥女,在他眼里,她多半只是晚辈。
苏甜心里生出一种自作多情的羞耻感……
她硬着头皮小声解释:“我刚醒,头疼得厉害,脑子不太清醒,误会您了……薄先生,抱歉。”
苏甜恢复了理智,她没忘记薄景墨的身份。
更没忘记按照设定这个男人将来会让商聿舅舅破产……
她是不能得罪这位大佬的,甚至还怕舅舅得罪他呢。
苏甜的致歉显然并没有得到男人的认可。
他瞳孔毫无温度地觑着她,冷淡讽刺:“放心,我对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毫无兴趣。”
“……”苏甜狠狠咬了下自己的舌头。
罢了,她不能动气,不能骂人,她得忍。
不管怎么说,薄景墨没有为难她,还救了她一回。
即便他言语上轻蔑讽刺,她也该感恩。
苏甜低声道了谢,晕乎乎地便要往外走。
刚走几步就被男人厉声喝止。
“弄成这副样子出去,苏甜,你是真不怕旁人的闲言碎语。”
苏甜愣愣地和他对视一眼,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到自己还赤着的双脚。
她一紧张,莫名地体温升高,耳垂发热,脚趾都蜷在一起无处安放了……
“我……薄先生,我找不到鞋子了。”
男人眯了眯眼,极俊的脸上透出几分不耐。
苏甜算是明白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她明显感觉到薄景墨对自己的嫌弃和不耐烦,却还是不得不求助于他。
服务人员去了她的房间,把她带上游轮的小件行李送了过来。
苏甜这才得以换了整洁的衣裙,穿上新鞋子。
昨晚穿在脚上的那双鞋……真的不翼而飞了。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静悄悄地离开。
薄景墨却不知何时也已经换掉睡袍穿戴齐整,衣冠楚楚地站在她身侧。
苏甜不解地看着他。
男人冷淡的声线毫无温度,却强势不容置喙:“送你回家。”
……
从航行中的游轮过渡到快艇,又坐快艇回到岸边……最终上了薄景墨的车。
苏甜脑子里一直是懵的,脚步也虚无缥缈。
她没搞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要她上快艇她就上,让她下船她就下,让她上车她也乖乖上了。
听话和怂的程度简直像是被一个强势严厉的长辈压制着。
这特么到底算怎么回事儿啊?
重点是她根本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薄景墨推了她肩膀一下,便自作主张提前带她下游轮,期间她的随身行李都被保镖拿着,她压根就碰不着。
上车也等同于是被迫的,她根本没有开口拒绝的时机,就被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请”进去了。
路上,苏甜看着车窗外,仔细关注着路线,直到车子开上了她熟悉的道路,确实是在送她回舅舅家……这才松懈下来。
苏甜倒也不是猜不出薄景墨为什么非要亲自把她送走。
昨晚她到底怎么喝错了东西,尚不明确。
但她毕竟是因为薄景辰而倒霉的,如果真的出了事,就是薄景辰的责任。
薄景墨之所以会阻止这一切,肯定不是出于什么道德准则。
他只是不想让薄家摊上事而已。
苏甜猜测,他大约是出于某种责任,在阻止他堂兄犯错。
理清脉络之后,自己好像也没什么感谢的必要。
车子停稳在商聿的别墅门外。
苏甜敷衍地道了声谢便伸手去开车门。
摁了一下,门没开,她又推了一把,还是没开。
这姓薄的什么破车这么高端的吗??
苏甜急得快冒汗了,薄景墨才慢条斯理地开了中控。
车门解锁的声音清晰干脆。
苏甜满脸黑人问号???
合着他是刚才是故意不让她下车吗?
薄景墨严肃凛冽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盯了两秒,弄得苏甜浑身不适。
“薄先生……您还有别的事吗?”
男人薄唇微启:“明知自己还没长大,缺乏自我保护的能力,本就不该参加鱼龙混杂的聚会。”
苏甜胃里冒起一股火。
听着薄景墨俨然在说教的口吻,她发现自己确实不是个没脾气的人。
鱼龙混杂?
如果不是他堂兄薄景辰居心叵测,那就是普普通通的剧组派对好么。
苏甜深吸了口气,打算闭口不言。
男人却愈发摆出长辈的姿态:“回去向你舅舅好生坦白,如果我是商聿,今日必定好好教训你。”
“……”苏甜差点被这句话噎死,终于忍无可忍跳下车摔门而去。
苏甜进了玄关,刚想松一口气,却没想到商聿竟然板着脸端坐在沙发上。
像是一早在等她回来兴师问罪似的。
苏甜有些心虚,她急忙走上前,细声唤他:“舅、舅舅……”
商聿骤然从沙发上起身,大步朝她走来。
他脸上的焦灼和担忧把苏甜吓着了……
“甜甜,到底怎么回事?!”
商聿的声线透着压抑不住的严厉,小姑娘被他吓得哆嗦了一下。
苏甜猜测应该是薄景墨在送她回来之前跟商聿打过招呼了。
但不知道他是不是添油加醋告她状了……以至于舅舅这么生气。
苏甜自从跟商聿相认,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不由得眼眶都红了。
商聿见状,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凶了她。
他脸色缓和下来,语气也尽量放软:“甜甜,舅舅不是想凶你。你知不知道舅舅接到薄景墨电话的时候……有多担心!”
女孩红着眼睛颤声问:“他都说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说要亲自把你送回来,让我严加看管。”
正是因为姓薄的说话不明不白,弄得他心里极度忐忑,无尽地脑补甜甜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
越想越觉得后怕……越想越毛骨悚然。愈发后悔昨天放她出门。
苏甜连连摇头:“我什么事都没有!一定是薄景墨夸大其词!我只不过……只不过是喝醉了而已。”
苏甜倒不是想瞒他什么。
而是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她不敢断言昨晚的事究竟是巧合,还是姜宝珠有意为之。
就算是姜宝珠有意害她,她暂时也不敢告诉舅舅。
如果舅舅认定姜宝珠试图伤害她,保不齐要替自己讨回公道。
苏甜牢记那场噩梦……
梦里商聿舅舅就是为了帮她才会和姜宝珠结怨,最后被薄景墨打压至破产。
商聿黑了脸:“你不是答应舅舅不会喝酒的吗?”
“我……我把香槟当汽水喝了,我真的是不小心的。”
商聿唇角轻抽,俨然是在压抑着情绪。
他舍不得责怪小姑娘,心里更多的情绪是自责,怨自己险些没有保护好她。
苏甜抬高下巴,她看见舅舅眼圈都是青的,下颌上甚至冒起了一圈浅浅的胡渣……
她还是第一次见舅舅这样不修边幅。
苏甜忍不住心疼愧疚。
她小声说:“舅舅,我知道错了,以后这样的场合,我不去了……”
商聿听见小姑娘主动认错,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他伸手揉了揉苏甜的小脑袋:“舅舅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罢了,没事就好,先回房补一觉吧。”
苏甜点头,正想要走,商聿却忍不住狐疑:“不是剧组派对么,薄景墨……他为什么也在游轮上?”
“我也不清楚,或许因为投资人是景辰国际的总裁薄景辰……是薄景墨堂兄的游轮吧。”
苏甜不敢多说。
明知舅舅和薄景墨的关系十分微妙,再多说两句,她怕舅舅就要去找薄景墨兴师问罪了。
……
苏甜把自己关在房里昏睡了一下午。
睡醒后,她主动找到管家,再一次想从商伯口中套出舅舅和薄景墨究竟有过什么恩怨。
商伯支吾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讪讪地笑:“小姐您别多想了,今天少爷的口气是急躁了些,但这都是因为少爷太紧张小姐您了,关心则乱嘛。”
“舅舅之所以紧张,是担心薄景墨对我不利么?”
商伯愣了一下:“这……应该不是吧。小姐只是个小姑娘,薄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兴许因为聚会在海上,少爷担心小姐发生意外。”
苏甜被管家说得更晕了。
两人既是死对头,又仿佛亦敌亦友?
薄景墨对她误喝了香槟显露出格外的重视,想必也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
明明是敌人,为什么还要小心谨慎地亲自把她送回舅舅府上?
薄景墨显然不能容许商聿的外甥女在他们姓薄的地盘上出现任何差池。
这两个男人的关系……未免太复杂了。
裴焕昨晚玩得太疯,也喝多了,一觉睡到中午。
醒来出去时,发现找不到苏甜了。
裴焕见人就问,问了一个又一个,都说没见到苏甜。
他跑去敲苏甜的房门,客房服务员却说这间房一大早就空出来了,现在没人住。
裴焕心里咯噔一下。
这游轮虽然大,房间数量也是有限的,外头娱乐的区域也就那么大,能找的地方他全都找遍了。
苏甜能跑到哪儿去?
裴焕心里强烈不安,他持续给苏甜发微信打电话,也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直觉告诉他,苏甜这丫头摊上事儿了。
可是整个剧组都在游轮上,她一个毛孩子能发生什么事?
总不能掉海里了吧?!
裴焕想到还有掉海里这么一种可能,顿时更急了,打给工作人员催着吼着让他们赶紧把人找到。
姜宝珠坐在梳妆台前补妆。
她手上的动作没闲着,眼神却始终不忘打量裴焕的一举一动。
裴焕如坐针毡的状态尽数落入她眼底。
她放下手中的散粉盒,勾唇轻笑:“裴焕,你知不知道你着急上火的样子特别蠢啊?”
裴焕没心情哄她,也没工夫跟她斗嘴。
“苏甜那丫头好端端从游轮上消失了,昨天晚上她不是挺早就回房休息了么,你后来还有没有见过她?”
姜宝珠摆弄着自己精致的酒红色指甲,随口应道:“没啊。”
裴焕眉头紧锁,“这就活见鬼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他越想越担心。
那丫头片子才17岁啊,虽然嘴毒了些,爱怼他,但不管怎么说,她就是个半大孩子,他们这些前辈都是成年人,理应仔细照看她才对。
如果苏甜真出了什么意外……他肯定会自责死的。
裴焕心焦坐不住,冲到外面又去打听,折腾了老半天,才找到苏甜的助理豆豆。
豆豆一脸懵,搞不懂裴影帝怎么急成这样,好像自家孩子走丢了似的。
“甜妹啊,她今天一大早就下船回去了。”
裴焕错愕不已:“这游轮还在开,她怎么回去的?”
“可以回的,就是要提前预约快艇,快艇会把要下船的客人送回岸边,速度很快的。”
裴焕仍是一脸严峻:“周末还没过完,谁惹着她了,怎么说撤就撤了?”
豆豆摊手:“我也不清楚唉,甜妹也没细说,是回去之后才发微信告诉我的。我估计是身体不舒服吧,可能晕船什么的,这游轮行驶速度虽然不快,但海风还是有点浪的,晕船体质的人估计会难受。”
助理豆豆的猜测让裴焕松了口气。
他转身往回走,心里嘀咕着,这丫头身体也太弱了,才玩了一晚上就跑了,而且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没点礼貌!
重点是把他吓得半死……还以为她掉海里喂鲨鱼了呢。
裴焕刚要回屋,却见姜宝珠双手环抱靠在门框边,似笑非笑地斜觑着他。
裴焕被她盯得瘆得慌,“你怎么了?”
姜宝珠唇角上翘,强调讽刺意味十足:“真是想不到啊,堂堂裴大影帝,竟然会看上一个糊了的过气小童星。”
裴焕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苏甜才多大?你能不能别成天胡思乱想的,有意思么?”
姜宝珠冷笑:“怎么没意思,她也快18了,你刚满23,算起来……你也就比她大个五六岁,玩个妹妹养成恋爱游戏什么的,应该挺有趣的。”
裴焕摔关上房门,彻底拉下脸来了。
他难得严肃正经:“姜宝珠,做人有点底线,你吃飞醋也看看对象好么。苏甜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孩儿,整个剧组里人人都把她当孩子,唯独你会产生这种龌龊的念头,你是不是应该反思下你自己?”
裴焕说了重话,换做平时,姜宝珠早就翻脸了。
可今日,她非但没恼,还笑盈盈的。
“我就顺嘴这么一说,友情提醒你而已。你最好是没对苏甜有什么心思,如果有,我也劝你趁早打消,苏甜可不是随便某个小明星,你想玩儿也就玩儿了,你少去招惹苏甜,省得给自己惹一身腥。”
裴焕听出她话里有话:“你又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酸话?”
姜宝珠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戳了戳男人的肩头。
“你不会真不知道吧,苏甜背后是有人的。”
“……”裴焕脸色微变,抿着唇没吭声。
“不仅有人,还是个厉害的大人物呢。”
裴焕语气烦躁:“你别故弄玄虚,想说什么就把话说明白。”
姜宝珠语调矫揉,不紧不慢:“你应该见过那个开着千万豪车来片场接苏甜的男人吧,你知道他是谁么?”
裴焕眼前浮现了一张清俊的面孔。
上回他主动打招呼……那人还一脸懒得搭理的高冷姿态。
姜宝珠拍了拍他的肩:“裴大影帝还真是单纯,看来你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商聿,北城首富商氏唯一指定继承人。苏甜的靠山够硬的,你若是想动她,只怕要先过商聿那一关。”
裴焕心下多少有些意外。
但他确实亲眼见过那个男人……
他半信半疑:“你的意思是……苏甜被包了?”
“不然呢,你以为导演何必费尽周折找一个过气多年的小童星回来拍戏?”
裴焕隐约记得。苏甜见到那个男人时,笑得又乖又甜,和在他面前的状态全然不同,的确像是见到自己喜欢的男人时的表情。
他心下有了这一层判断,倒谈不上不爽……只是觉得苏甜那丫头看起来那么小,根本还是个小屁孩,想到她可能跟一个成熟男人是那种关系,心里就忍不住觉得别扭。
不过裴焕嘴上还是很冷静:“就算是商聿那又怎么了。商聿年纪也不大,年轻有为,又没结婚,苏甜跟他谈恋爱又不是不可以,你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事情过去之后,苏甜依旧正常上课和进组拍戏。
她留心观察过姜宝珠对自己的态度,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苏甜的直觉越来越倾向于相信……姜宝珠应该是已经盯上自己了,上回那杯香槟,也极有可能是姜宝珠故意换给她的。
这个结论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这说明,她千不想万不想招惹这个穿书世界里的女主,却还是莫名其妙招惹上了,还成了女主的眼中钉。
苏甜越想越焦虑,不由自主地就会暗中观察姜宝珠的一举一动。
这么一来二去,苏甜突然醒悟了一个原则性的大问题!
她清晰地记起了那本小说最开头的剧情。
原著开头,女主姜宝珠被反派设计喝了掺料的酒,然后机缘巧合碰到了男主薄景墨……两人误打误撞过了一宿,才有了故事后续的发展。
苏甜甚至记起来,在开头场面……姜宝珠发现自己喝错东西匆忙逃窜的地点,就是在一艘巨型游轮上!
所以……周末在游轮上的场景,其实是小说的开头!
而那个算计她的反派,就是男主的堂兄薄景辰。
苏甜震惊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么狗血套路的小说开篇……一旦发生在现实中,她竟然一点都没意识到这剧情有多狗血了??
苏甜坐在椅子上捧着剧本温习对白。
同时默默看着姜宝珠和裴焕又在拌嘴。
所以如果按照原著剧情的发展,其实在周末那晚……男主薄景墨已经把裴焕绿了??
在原著剧情线里,女配苏甜在开头并没有出现,而是到了中期复出娱乐圈才和姜宝珠有了交集。
也就是说,她其实本不应该出现在那艘游轮上。
因为她的出现,误打误撞破坏了男女主本该相遇的场面……
苏甜震惊得很久很久都消化不了这个重大发现。
明明该姜宝珠在男主的套房里羞涩悔恨地醒来……
结果却变成她呼呼酣睡一觉傻fufu地醒来,还差点把薄景墨当成反派责问。
小说开头的场面因为她而改变了。
那么接下去……姜宝珠和薄景墨还会有另外的时机重新相遇么?
这个问题,苏甜怎么都想不出答案。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
如果姜宝珠得知,居然是一杯错位的香槟毁了她和未来的全球首富相遇相爱联手虐渣打脸制霸娱乐圈的机会……
她应该想鲨了自己吧。
经过上次的事,商聿对苏甜的保护欲显然更强烈了。
不仅探班的频率明显增加,提早来接她收工的次数也肉眼可见地频繁了。
苏甜没办法阻止舅舅,只能跟他约法三章。
商聿答应她每次探班时必定选最低调最没有存在感的车,尽可能减少旁人的关注度。
即便如此,久而久之,片场里关于苏甜背后有靠山的传闻也愈渐增多。
有一回几个群演凑在一起悄悄聊苏甜的八卦。
“我听说苏甜只是个普通高中生,她是怎么和姓商的大佬勾搭成女干的呢?”
“我也想知道!如果没有这位大佬,苏甜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资源,复出的第一部 戏就是国际名导的新作!”
这些话正巧被路过的裴焕听见了。
他难得摆出影帝的架子,阴沉着脸厉声斥责群演:“片场是你们说闲话的地方么?如果不想干正经事,我可以替你们跟这一区的剧组打声招呼,确保你们今后再也接不到任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