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橘猫精和师父

薄景墨饶有深意地盯着她良久,大约是在反复思索,摸不透她究竟是真单纯,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如此轻易信赖他。抑或是这小东西演技在线,装得太真……

薄景墨还没有回答。

门口却骤然响起门铃声。

苏甜犹如是被电.击了一下,像只触电猫咪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她踩着拖鞋四处乱窜,压低声音仓皇求助:“来人了!谁来了呀?天哪我可怎么办……我能躲里面吗?”

薄景墨眸光略沉。

她还知道自己深夜12点出现在他房间里是多不合适,看来并非真傻,是装得好。

苏甜急得像是热锅上蚂蚁脚不敢沾地,都慌得开始冒汗了。

尤其是门铃持续不断地响,扰得她愈发心慌意乱。

她想往浴室里躲,但这间套房很大,浴室不在她目光所及之处。

薄景墨突然一把揪住她,将她肩膀往下一摁。

苏甜一愣,旋即顺着他力道半蹲下来,她发现自己正好可以躲在沙发背后,应该是不会暴露……

大佬机智!

薄景墨走去开了门,一个穿着白色厨房制服人推着餐车进来:“薄先生,您餐已经备好了,方便我进去放在餐桌上吗?”

薄景墨略扫了沙发一眼,女孩娇小身子毫无踪迹,只是从最下方探视,能隐隐看见一双粉色拖鞋上露出脚趾。

他面无波澜,点头让送餐人进入。

那人将餐车上餐盘一一摆好,然后便恭敬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苏甜闻到食物香气,听到关门声,这才松了口气,从沙发后站直起身,用手拍着胸口。

“我老天爷,吓死我了,这么晚了……薄先生还没用餐吗?”

她想起自己在大院里看见他时候,他好像风尘仆仆,刚从外面回来,应该是挺忙碌。

薄景墨瞥了眼她刚刚受惊小脸,戏谑话却终是没说出口。

送餐门铃好似完全打破了刚从对峙暧.昧气氛。

小姑娘目光一直往餐桌上瞟,似乎对他吃什么东西很是好奇。

男人无声地沉住气,心里生出一股自嘲念头,也许所谓暧.昧气氛,也只是在他理解中出现过而已。

对这个没心没肺小东西来说……她大概只记得有个厉害关系户让她腹背受敌。

薄景墨在餐桌上坐下,悠然拿起刀叉,不疾不徐地回答她方才问题:“晚餐用得早,又是在应酬饭局上,饿了。”

苏甜往餐桌边凑了凑,小步踱过去,满眼都是艳羡。

伙食真好……Y国大佬待遇就是不一样啊。这大半夜还有厨房给他加班做宵夜。

而且还很丰盛。

他正在用刀切应该是红酒牛扒,左边那个盘子里应该是鲔鱼沙律,右边那个香喷喷看起来好像是芝士肉酱千层面。

真香啊……肉酱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苏甜咽了咽口水。

她也饿了,晚上7点用晚餐,下课时候都十点了,洗了个澡收拾一下,现在都十二点多了。

她消化功能那么好,五个多小时胃里早就空空如也。

其实刚才她洗完澡躺在床上就感觉肚子已经瘪了,但是这里又不能点外卖,她行李箱里倒是有零食,但都是些饼干巧克力之类,她也不是很想吃。

大佬切牛扒手势都如此优雅,好像刀叉下并不是一块六七分熟牛肉,而是在给什么东西做手术一般。

薄景墨吃了两块肉,又端起半杯红酒抿了一口。

余光瞥见苏甜巴巴小眼神,他有些良心不安,转头看向她:“你想吃?”

“……”苏甜羞愧地摇头,“不,不必了,时间很晚了,我,减、减肥……”

倒不是她客气,主要是餐桌上东西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全都是一人份,餐具也是一人份,她实在是没脸坐下来抢人家宵夜。

薄景墨倒是大方:“过来吃吧,这些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苏甜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她怎么就这么容易饿呢。

上回在他家中,刚没说两句话,她肚子就咕噜咕噜叫唤很大声,搞得她面红耳赤。

这回也是,她本来就容易饿,喜欢吃宵夜,闻到食物香味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不过想到上回,他盘中西红柿鸡蛋面,他确实是剩下了三分之一还多,那顿还是晚餐呢,食量那么小,想必宵夜吃得更少了。

薄景墨又重复了一遍:“不必客气。”

苏甜厚着脸皮拉开他对面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了。

她双手撑着脸,想着要从哪里下手比较合适。

薄景墨作势将牛扒冷盘往她面前推。

苏甜摇摇头,白嫩食指戳了戳他右手边芝士肉酱千层面,细声道:“我吃这个就好,我就吃两口!”

正好千层面不用刀叉,薄景墨将勺子递给她。

苏甜吃了两口,内心突然陶醉。

外交大院大厨应该也不是普通厨子,今天她吃了两顿自助,就觉得虽然是自助,但并没有大锅菜味道,用料很地道,可以说是可口了。

而桌上这一顿,显然是专门为薄景墨烹制,自然精细许多,味道真很好。

说是只吃两口,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吃了三四五六七口……

吃完第七口之后,她搁下勺子,乖巧地开口:“我吃饱了,谢谢您招待。”

薄景墨却将几块切好扒肉搁在一个干净盘中,推到她面前。

苏甜盯着面前切好肉,耳朵莫名发烫了……

“这怎么好意思,您太客气了……”她是真脸红了,上回蹭了大佬亲手下面条,这回又蹭大佬亲手切扒肉,她还能做人吗???

何况把牛扒切好这种待遇,她也就是7岁以前享受过,长大了就算是溺爱她姥姥,也不至于这么夸张。

商聿舅舅也惯着她,但她毕竟是个快成年女孩,又不是二等残废,商聿舅舅也不至于帮她切牛扒。

可是大佬眼神深邃清冽,虽然他这张俊脸乍看起来没什么情绪。

但苏甜就是有点怵,总觉得如果她拒绝大佬好意……会死得很难看。

苏甜默默地把肉吃掉了。

薄景墨已经用纸巾擦拭了唇角,捏着红酒杯杯柄,轻轻晃动,他看起来是真不打算再吃了。

苏甜鬼使神差地吃掉人家肉,还把剩下一半千层面给吃掉了……

她不敢揉自己圆滚滚肚子,内心突然觉得自己亏欠了大佬什么。

薄景墨起身走回沙发坐下,苏甜也站起来,软着嗓子说:“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回房了,薄先生,您早些休息。”

她莫得手机,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估计凌晨一点多了吧,继续留在他房里实在不合适。

不过她一开始是怎么进来???

是被薄景墨一把掳进来!!!

男人眸光幽深,毫无起伏声线说出来每个字却都叫她惊心动魄,“怎么,刚吃饱就想走,苏小姐来薄某房中就是为了蹭口吃?”

苏甜腹诽,天地良心,她没想蹭,明明是他自己非要她吃,她不想太客气显得过于疏远而已。

“可是真很晚了,明天第一堂课九点,我最晚八点也得起来洗漱,再晚就怕睡过头了……”

薄景墨抿着唇,却勾了勾手指,示意让她过去。

苏甜心里觉得自己过去了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事,但吃人嘴短,她还是顺从地走了过去,像个听话小学生在他面前罚站。

男人幽幽地觑着她,仿佛是以极认真口吻最后重复一次问题:“你在我这里,没有旁事想做了么?”

苏甜吃饱了之后脸蛋热乎乎,手心也是热,听了这么一句话,耳朵也热了起来……

她其实也没有多单纯,好歹也是看过言情小说言情剧。

男人说出暗示性这么强话,她多少有点感知。

但是她听到这话时,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否认。怎么可能呢,薄大佬……对她应该不是那种意思吧,是她想歪了。

苏甜红着脸,微微歪着脑袋,狐疑地说:“我本来就没什么想做,我就是睡不着在外面散散步,是薄先生不由分说把我带回来……”

薄景墨终于黑了脸,语气略重了两分:“苏甜,你在跟我装傻是不是?”

苏甜百口莫辩,只好老实回答:“坦白说,我是有感觉薄先生对我态度,尤其是今晚说话……有点奇怪。”

他眸光深邃:“哪里奇怪?”

“就是……让我觉得,商聿舅舅担忧或许不是没有道理。薄先生应该不是真对我有兴趣吧,难道是因为舅舅……”

说起这个,苏甜想起上次在门口试图偷听他和商聿舅舅谈话失败。

她心一横,干脆直白地问:“其实我很想知道上回薄先生跟我舅舅谈了什么,那天晚上商舅舅心情就很不好,对我态度也很严肃,为此还差点跟裴舅舅吵了起来。薄先生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和商舅舅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啊?”

男人脸色略沉,凛冽语气不容反驳:“大人事,小孩不可好奇。”

苏甜嘟了嘟唇,不太乐意“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了。

不说就不说呗。

他不肯说,商舅舅也绝口不提,两个闷骚男人,有本事就瞒她一辈子好了。

薄景墨忽然问道:“上回在你校外巷口,我跟你约定,可还记得。”

苏甜愣了一下,没细想就反问:“约定?我们有过约定?”

“……”

“哦哦哦。你是说……那个啊。”

苏甜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当时薄景墨给她U盘视频,她央求他保密,不要对商聿舅舅提及。薄景墨提出了一个条件,要求她考上大学之前不可以早恋。

“既然没忘,难道你不明白我意思?”

苏甜耳垂越烧越烫了。

这么直白吗,她还以为大佬会一直保持冷静自持委婉隐晦……

他都这样问了,她说一点都不明白肯定是假。

但是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连高中都还没毕业,未来一切不可预知。

虽说在从前世界,她早过了十八岁,在如今这个世界,时间也眨眼过了大半年,时间拼凑在一起,她其实活了有十九年了。

但是按照原主法定年龄,还没满十八呢……

而且她目前为止对这个男人了解都非常有限,连他到底几岁都不知道,也不了解他喜好和三观。

如果她立刻就开口答应,那感觉也太仓促了,就好像自己摆明了只是……馋他这张脸。

思前想后,苏甜还是决定装傻充愣:“什么意思啊,我真不懂。”

薄景墨眯了眯眸,突然站起身来,高大身躯足足高出她一个头还多。

苏甜踩着平底拖鞋站在他身前,分明就是个面前够到他肩膀小孩子。

他大约已经压抑了自己动作,仅仅是伸手捏了捏她耳垂,喑哑嗓音带着克制:“我看你什么都懂,都是装。”

苏甜脸蛋红红,继续装傻卖乖:“没有啊,薄先生误会我了,我真什么都不懂……”

她倒是没有排斥今后和他有什么发展。但至少也要等她上大学后,并且先化解他和商聿舅舅矛盾吧。

照现在商聿舅舅对他态度,如果她敢和他……建立什么关系,商聿舅舅还不得疯吗。

薄景墨俨然不悦,口吻却依然持重:“撩拨我,又拒绝,你可曾想过会为此付出代价。”

苏甜茫然抬头与他对视,眼睛里满是问号。

她什么时候撩拨过他了???

男人似乎在她头顶笑了一声,捏着她耳垂力道忽轻忽重,旋即就直接回答了她困惑眼神:“你现在这种眼神,就是在撩拨男人。”

小姑娘缩了缩脖子,无声道:冤枉。

……

一点二十分,苏甜总算躺回自己房间床,盖好被子,忍不住用被子蒙住她发烫脸。

她最终还是匆忙逃了出来,懵懵地在院子里闯,脚步还很轻,生怕在夜深人静时弄出动静,惹人怀疑。

她像半夜溜出去干坏事小孩,后半夜翻墙回来,只想悄咪咪回房间。

却不知道,薄景墨跟在她身后出来,和她保持着几十米距离,直至目送她轻手轻脚地溜回二楼房间,关紧房门,他方才转身折返。

……

已入深夜。薄景墨负手立在窗前,毫无困意。

他出神半晌,才走到茶几,沏了一壶新茶,端起茶盏缓缓饮着。

他生于Y国,少年时期游历四海,却并未在A国有过长期停留。

冲茶饮茶习惯,却仿佛是与生俱来,并不是在生活环境中养成。而且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没有这等习惯,仿佛也就是今年,来到A国生活数月,突然凭空多出一些仿佛持续了几十年……甚至更久远习惯。

此刻苏甜躺在床上,满心装着一个让她初次体验心乱如麻男人。

而这个即将入她梦男人,又何尝不是无数次梦她。

他一盏接一盏地饮茶,眼前仿佛又浮现了梦里那片皑皑云雾仙境之地。

梦中,他是一活了万年不朽上神。日复一日生活在清冷仙殿。

偌大仙殿有山有水有树,唯独却没有人气,只有几名侍候他数千年仆从。

直到某一日,殿内闯入一只未成人形橘猫精,仆从要将其抓住,这橘猫精却大胆缠住他腿,四肢并用,苦苦痴缠。

他微微动足,那橘猫精就喵呜喵呜,仿佛在呼痛,又仿佛只是娇嗔。

后来机缘巧合,修成人形橘猫精竟有幸投入他门下,成了他数万年来唯一小徒弟。

师祖尊上笑话他,连同门师兄弟也都怜悯他倒霉。

万年破天荒地收了个小徒弟,明明也是修仙之妖,却吃不得苦,顽劣不堪,娇气爱哭。

起初她修成人形,还是个十三四岁少女模样,看似乖巧懂事,为了入他门下得上神庇护,张口就来一连串恳切誓言。

说是定会洗心革面,苦心修炼,更会尊师重道,孝敬师父,洗衣做饭,当牛做马。

结果每次下厨,不是烧糊就是齁咸,把师父吃得黑脸,更甚一回竟是把自己化作原型猫尾巴都给烧焦了,哭哭啼啼嚷了一个晚上。

上神太过头秃,也为此求助过四海之内广收徒弟师兄。

师兄看着那又懒又媚橘猫精,叹了口气道:“橘猫精生性惫懒,注定难成大器,这只母猫更是周身媚气,好在是收在师弟麾下,以师弟清冷禁.欲之气感化,否则如若不修正道,成了那以色.侍人猫妖,更是殆害四海,为祸人间。师弟耐心些调.教着,教她做只好猫也便罢了。”

他听信师兄话,不再严苛要求小徒,只让她慢慢修炼,安分守己就好。

没想到这一纵,愣是纵出一个娇气缠人小祸患。

她仗着自己是他座下唯一爱徒,到处逞凶作恶,肆意妄为。

在外头顽劣够了,回到他仙殿中便只会缠着他撒娇。

“师父,白鹤师姐又欺负我了。”

“哦,为师却听说你化身原型,将白鹤鹤毛都抓掉了一地。”

“冤枉啊师父,是白鹤师姐欺负徒儿在先,徒儿勉强自保而已。”

“……”

“师父,徒儿今日太累了,晚餐就交给您了,徒儿想吃西红柿鸡蛋面,最好是刚摘新柿,鸡蛋也要刚下那种。”

“……”

“师父,师祖上月布置功课我又完成不了了,徒儿愚笨,术法不济,师父用仙术帮帮徒儿可好。”

“……上月功课,你今日才记起?”

“嘤,师父,徒儿错了。”

“……”

某日小徒弟从外头跑回来,哭天抢地地趴在他腿上痛哭流涕。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小徒弟脑袋:“又有何事?是同师姐吵架了,还是被哪位师叔训斥了?”

不争气橘猫精哭着说:“听说重兰上仙要做师母了,重兰上仙一向不喜欢我,师母过门后,定会把我逐出师门,徒儿在四海之内无家可归,若是被逐出师门,便没法活了……”

“……”

再后来,他摸了摸橘猫头。

让她自己做了自己师母。

**

封闭式训练持续了五天后,四个孩子心态都有些疲惫了。

高强度课程安排,难免让人喘不过气。

苏甜综合实力是最强,培训时间越久,体现得便越明显。

景沅终于是坐不住了,她找生活老师借用了手机,联系爸妈,让爸妈来探望。

她家背景强硬,走个侧门来探望自己宝贝女儿,也没人会不识趣地阻拦。

景沅跟父亲提及苏甜,越说越气,说到最后都眼泪汪汪了。

“爸爸,若是输给纪子骞,我也就罢了,偏偏是输给一个花瓶,我怎么都不服气!我可是景家女儿,哪里比苏甜差了?”

她父亲略显迟疑,显然是没考虑好是否要为女儿这件事动用某些复杂关系。

景沅母亲一向溺爱她,此时拉着女儿手道:“乖女儿,妈妈之前叮嘱过你,多在六位考察官面前混混脸熟,好几位都是外国权贵,他们都喜欢热情开朗女孩。”

景沅皱着脸抱怨:“我一直都在混脸熟了,可是这几位考察官态度都一视同仁,还有那个薄先生,只是出现了几次,并未直接指导就走了。听老师意思,他是话语权最大那个,还有一票否决权!其他五名考察官都归他管。”

景沅母亲看向丈夫,“对了,这位薄先生,你应该在Y过会议上见过吧,要不然咱们私下联系联系,他未必会不给你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