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烤鸭的时候, 舌头划过徐宝的手心, 痒痒的,湿润润的。
徐宝楞了一下, 偏头看他, 他嚼着烤鸭卷,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与以前的清冷不同,此刻他的目光沉淀着温柔的目光,给他冷硬的五官平添了丝温润。
见她看着他,他嘴唇微勾, 眼神从温柔变成了炽热,长眉轻挑,脸上带起一抹坏笑, 朝她的方向舔了舔舌头。
刚才他是故意的!徐宝面色发烫, 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平复狂跳不止的内心。给他使出一个老实点的眼色,自己借口尿遁,走去洗手间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这时候的洗手间并不像现代的洗手间修建的十分高档,全聚德的洗手间就是那种蹲式小格子间,里面十分拥挤狭窄, 只有一面小小的方镜子挂在墙面上。
徐宝走进去, 里面有好些人, 有衣着光鲜,一看就是有钱有权的太太姑娘们, 也有着装普通,扮相一般的普通人。
徐宝是真急,等了一小会儿,逮着空位就进去蹲,舒服完出来,发现整个洗手间空空荡荡的,刚才挤满人的景象仿佛是幻觉。
徐宝心里有些奇怪,但没想那么多,洗完手准备出去,却发现洗手间的门被人反锁住了。
她就算再怎么迟钝,此时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当下猛地一回头,果然看见一个人站在格子间最后的位置,阴着一张脸看着她,“徐小姐,别来无恙啊。”
“你怎么会在这里?”徐宝望着脸上贴了好几张医用纱布,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军匕,浑身充满杀气的黄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后背贴着洗手间的门,沉声问:“你不在医院好好的治疗,来这里想做什么?”
“你说我为何而来?”黄莉半眯着双眸,折射出森然冷意,将手中的军匕指向她,“我不怨陈渊对我出手,毕竟我有错在先。但我不服气,世上那么多女人,为什么他偏偏看上你这个土不拉叽的村姑,我哪点比不上你?!只要你消失,他就是我的!”
她的眼神太过冰冷疯狂,饶是仗势着自己可以随时躲进空间的徐宝,也看的心惊胆战。
她知道黄莉是北郊军区女兵新兵训练营的教官,身手不凡,她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格斗训练的普通女孩儿,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不到万不得已,徐宝是不想躲进空间,暴露她有空间的事情。
可眼下这种情况,黄莉分明想要她的命,她来不及细想,在黄莉拎着刀刺过来的瞬间,凝神静气,意念一动,整个人就闪身进了空间。
目标人物突然消失,黄莉手中的军匕“笃”的一下,狠狠刺进洗手间木门上,匕尾还发出嗡嗡的回弹声,可见黄莉是下了死力。
黄莉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在洗手间找了一圈徐宝,发现没有她的身影,又确定洗手间的门锁得好好的,顿时脸色大变,见鬼似的哆嗦着双手抽出刺在门上的军匕,掏出她偷来的钥匙打开洗手间门,脸色惨白的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徐宝在空间听见她开门跑出去的声音,怕她使诈,在空间里等了好几分钟,听见洗手间里有其他人的声音,这才闪身出了空间,把一个正在洗手的女人吓了一跳。嘟囔了一句:“这人从哪冒出来的,大白天活见鬼了!”,赶紧和同伴离开了。
徐宝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抑制不住的狂笑起来,她还以为黄莉多厉害呢!结果也会信鬼神这玩意儿!黄莉刚才莫不是以为是她鬼魂或者是妖怪什么的凭空消失,吓得直接跑了吧?
当下那个无语,想着她在洗手间呆了近十分钟,再不回去陈渊他们该着急了,她急忙往前厅跑。
经过雅间通道时,远远看见一群人拥着一个穿灰白列宁装,双手背在背后,走路姿势特像领导干部的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走过来。
徐宝生怕撞上这些很有可能是北京排得上号的权势人物,赶紧靠墙站着,让他们先过去。
她以为等他们过去就好,谁知道那群人走过她身边时,一个一直在拍那中年男人马屁的小年轻,忽然看见靠在墙边的她,紧接着大声惊呼起来,“唐首长!你看这个姑娘,是不是跟令千金长得很像?”
他一开口,一群十五号人都停了下来,把目光集中在徐宝身上,全都发出惊讶的呼叫声,“哎呀真像!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印出来的,尤其那双大双眼皮眼睛,那张樱桃小嘴儿,跟唐小姐一模一样!要不是她年纪看着像是有十八九岁,比唐小姐大上四五岁,我还以为她和唐小姐是双胞胎呢!”
徐宝被这么多人评头论足,还说她像某某人,心里很不舒服,转头就要走,却听见有人喊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儿,家住哪里?这世间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巧合,一个人跟另一个人相像,你是唐首长的远房亲戚吧?看着唐首长怎么不打招呼?”
这人其实是别有用心,京城里大家都知道唐家在军政方面的地位,权势不说通天,至少管着上头很多事儿,多少人都巴结着往上赶。
这唐厚德是唐家的二代接任人,为人处事雷厉风行,不给人面子,其妻是京城刘姓大家族的女儿,嫁给他后,唐家势力更加阔大,他们夫妻俩琴瑟和鸣,感情甚好,生育了一儿一女。
其中先前大家口中说得唐小姐是唐厚得的小女儿,今年才十五岁,长得如花似玉,才情绝佳,小小年纪已经是高中生,最近在备学英语,打算出国留学避过最近知青下乡的暗流。
由于唐厚德为人处事不够圆滑,很多时候得罪了不少人,就有人想找他的错儿,把他拉下水,让他不要那么嚣张。
比如眼前这人,听闻唐厚德年轻时候有段风韵事儿,说是他二十年前被唐老爷子下放去偏远乡下吃苦磨练,结果把一个村姑的肚子搞大,人家跑到北京来闹,最后不了了之,鲜少还有人记得此事。
如今突然出现一个姑娘跟唐家小姐长的很像,而且年纪也符合当年那村姑来闹的时候,那人便问出此话,想让唐厚德闹出私生女的丑闻,把整个唐家拉下马,好让其他人家替补。
只可惜唐德厚完全不认帐,只看了那姑娘一眼转身就走,一点解释的意思都没有。
而那姑娘也走得洒脱,仿佛不认识唐厚德一样,直把那人气的呀痒痒。心说你们装什么装,回头他就把这事儿告诉上级报纸,看你们能藏到什么时候!
徐宝回到座位后,坐在她右手边的方如凤就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水土不服肚子不舒服?要不要上医院弄两副药来吃吃?”
“不用,我没水土不服,刚才是被一点事儿耽搁了。”徐宝摇摇头,隐瞒了黄莉来找她的事儿,着重说了刚才遇到一群人,说她像某人的事儿,最后斟酌了一下,问方如凤,“娘,您见过我爸吗?”
“没见过。”方如凤摇摇头,“当时你妈和你爸处对象的事儿,我们谁都不知道,就只是听说你妈当时经常去县城找工作,没想到是和你爸约会。等到她怀上了你,她才偷偷得来找我,跟我说了怀孕的事儿。当时她一脸幸福的跟我说,你爸回北京跟家里做报告,很快会回来娶她,谁知道……”
“你怀疑你爸就是你刚才碰见的那人?”陈渊见徐宝皱紧眉头,给她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她,“你如果想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你妈又不愿意说的话,我可以帮你查。”
“怎么查?”徐宝喝下一口热水,感觉整个心窝都随着热水浸入脾胃舒展开来,不由舒服的叹了口气道:“如果那人真是我生父,我看他明显不想认我的样子,我又何必去自讨没趣呢。我就是好奇问问而已。我有爹娘,这么多年来是他们把我养育长大,那样一个抛妻弃女的负心汉,我才不想认他做爸爸呢。”
借助尿遁,好不容易找到徐宝所在的唐德厚,闻言面色一沉,转身毫不犹豫离去。
面对着他的周岳早注意到他的出现,不动声色地给陈渊使了眼色,陈渊会意,周岳也借口上厕所消失了一会儿。
等他再次回来,两人借住买单的空档,周岳提了两句,“她很有可能就是唐德厚的私生女,你打算怎么办?”
陈渊递上手中的钱票给服务员,低声道:“她是她,唐家是唐家,只要唐家不出幺蛾子,这件事,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周岳点点头,又说:“我母亲身体不大好,最近几天我要回去伺候她老人家,无法再保护陈秀,你看,你要不把她留在北京就近照顾?”
“你去吧,替我问候伯母。”陈渊从裤兜掏出一沓子大团结给他,“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这点钱是我的心意,拿回去给伯母买些肉菜补补身子吧,不要跟我客气。”
“那陈秀……”周岳刚说完,看见陈渊抬头,眼里泛着一丝冰冷的警告,苦笑一声道:“那多谢你了,回头我再来找你。”
陈渊看了他一眼,“你年纪不小了,还是找个人结婚生子,陪着你妈老实本分的过完下辈子吧。”
周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到桌边,对陈秀说了些什么,那个如太阳般灿烂的姑娘抿嘴一笑,脸上露出两个可爱的漩涡,心里一下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滋味。手里不知觉的拽紧陈渊给的大团结,默然无言的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