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这种事情, 徐宝真不想管, 她本就和徐燕不对付,昨天那事儿也是出于诸多考虑才让她娘出面管管。
今天这事儿, 说实话, 她看着有些生气,这许柏志究竟有多渣啊!搞了一个不够,还搞两个,这还只是她看见的,她没看见的,不知道还有多少姑娘呢!
甭管徐燕是如何眼瞎看上他, 就冲许柏志这脚踏两只船的行径,不用徐宝出面,用不了多久, 自然有人收拾他。
没想到, 第二天隔壁老徐家居然传出来徐燕要和许柏志结婚的消息!
徐宝当时就震惊了!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许柏志跟田家女孩儿钻芦苇从的画面,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徐燕挑来挑去,最后挑了许柏志这渣男。
而许柏志一个城里人,心高气傲的很,平时啥活儿都不干, 就想这回城, 怎么就答应和一个乡下村姑结婚了呢?
她忍不住把这事儿告诉了方如凤, 方如凤吃惊之余,皱起眉头道:“这事儿你甭管, 左右和我们无关,反正隔壁老徐家办喜事也没打算叫我们,他们已经领了结婚证了,是板上钉钉的婚事儿,咱们犯不着多管闲事。”
乡下一向没有自由恋爱这种说法,一般都是到了合适的年龄,男方托人找适龄的未婚姑娘,两家长辈互相看一下,觉得合适,这才安排男女双方亲自看一眼。
接着两方父母商量结婚的日子,回头过定礼,再挑个好日子去领结婚证,请亲近的亲朋好友吃上一顿饭,婚事才算圆满完成。
不过徐燕两人是先上车后补票,男方的父母远在天边,根本没法赶过来,所以只能把结婚证领了。办酒的事儿就随随便便蒸了几个黑面馍馍,炒几个简单的菜,这样就算办了婚礼,看着有多寒酸就多寒酸。
徐宝默默地叹了口气,心里想着,明年她和陈渊办婚事,一定要办的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
虽说上头不不允许搞封建迷信奢侈做派,但结婚当天该穿的喜服要有吧,到时候亲朋前来祝贺,有荤有素的席面是必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时候流行的什么三大件聘礼,比如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啥的,她都得让陈渊买。
不然婚前不让男人重视,婚后就该自己后悔了……
由于这是近几年下乡知青在本队头一次结婚的人,整个大队看热闹稀奇了好几天,许多单身以久的知青们就蠢蠢欲动,也想效仿许柏志,找个社员娶了或者嫁了。
自从许柏志结婚后,他本就不愿意干的农活儿,几乎被徐燕以及他丈母娘一家承包了。
人家还搬去了老徐家,和徐燕睡一间大敞屋儿,不用睡通铺,跟他们挤在知青点。
每天不但不做农活儿,还能顿顿吃饱喝足。最重要的是,许柏志还有姑娘为他争风吃醋,争相恐后的帮他干农活儿,他媳妇儿丈母娘怕他花心说离婚的事儿,把他像大爷一样供起来,连他内裤臭袜子都得帮他洗……
这让一众人单身的知青,尤其是新来的那两批,像是看到了某种希望,几乎倾巢出动,不分男女,整日在社员们晃动。
第五大队很快弥漫着一股恋爱的酸臭气息,尽管他们没有明面上搞,可徐爱国又不是傻瓜,大队上那些未婚的男女和知青们满面含春的样子,他又不是看不见。
作为第五大队的队长,尤其上头最近频繁让他们去开会,徐爱国已经嗅到某种不安的气息。
原本他打算在秋收动员大会上,让全队社员们最近两年老实本分点,没想到这关头出了许柏志两人的事儿,带动着整个知青点的知青们都在瞎搞乱搞。
徐爱国心里着急不已,就去找‘军师’周富强商讨此事。
周富强一直都有和家里人联络,也知道最近大城市里的风气都变了,想了想就说:“知青们要谈对象,你想拦,肯定是拦不住的,毕竟你在明,他们在暗,他们要背着你搞对象,你也没办法。”
“啊?那可咋整?”徐爱国急了,“不管管他们,到时候他们弄出大事儿来,连累整个大队上的人可咋整!”
“莫急!”周富强下乡这几年,第五大队的人都对他不错,他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乡,也不希望大队上出事儿,就说:“不如就趁秋收动员大会那天向大家说明城里最近的事儿,给他们一个警钟。如果要谈对象,就必须结婚,领导说过,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谈对象都是耍流氓!这种不正风气必须明文禁止!如果偷偷摸摸的搞,又不想结婚,这种人必须抓去公社斗一番,再记录在案。同时鼓励全队人员督促队上的小年轻,只要发现在谈对象,又不打算结婚的,可以举报给大队村委村干部,然后奖励工分粮食啥的,就不怕他们乱搞了!”
“还是你想的周到!”徐爱国向他竖起大拇指。近两年上头派下来的知青太多,个个都是娇气的主儿,心比天高,瞧不起乡下,不愿意干活儿,总想着回城。
可回城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吗?当然不容易!瞧瞧在乡下呆了三年多都还没回城的周富强、冯媛媛等等第一批的知青就知道了。
这些新来的知青心里其实明白着呢,可就是不愿意接受事实,总想钻牛角尖,总活在自己能回城的美梦幻想中。
这不,出了徐燕许柏志两人的事儿,他们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都想着找个队上的社员,以谈对象的借口,哄着,骗着,拖着,让社员们心甘情愿地给他们干活儿,替他们吃苦卖命,最好还能像徐燕养许柏志一样,拿自己的口粮倒贴养着自己,却绝口不提结婚的事儿。
虽说上头政策一直在变,可他们都明白,一旦结了婚,他们的户口就得落在这里,到时候有了孩子,上头政策又一变,让他们回去,想也知道是单身的知青优先,他们才没那么傻呢。
周富强这个提议就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让你们玩弄人家的感情,这下全民监督,看你们还怎么耍花招。
等到秋收动员大会上,徐爱国例行说了一段秋收废话后,就着重说了此事。
顿时底下喜得也有,悲的也有,喜得当然是那些年纪大的社员们,他们早就看不惯新来的那批知青猖狂劲儿,成天不干活儿四处晃悠不说,还想着法儿拐自家的女儿/儿子替他们干农活儿。
这些不要脸皮的知青就该好好的惩治一番,不然以为他们这些乡下人好欺负呢!
悲的当然是新来的两批知青,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不用干农活儿的手段,居然就这么被打压下来。他们还得去安抚勉强找的对象情绪,真的哎吃了苍蝇还难受。
课不管社员和知青们怎么想,秋收再即,不管有啥事儿都得秋收过后再说,当下都要去村委领农具下地干活儿。
周富强作为知青点的领头人,在昨天晚上就跟新来的知青们说了,不要途凉爽穿背心短裤干农活儿,要穿着长衣长裤,戴个草帽上阵,最好灌壶水带在身上,不然忙活起来,没有歇气儿的时候,到时候天热难耐容易中暑,身上的水能救命。
可那些新来的知青根本就没听进耳朵里去,用他们的话来说,这八月份本就老虎天,天气热的能吃人,平时站在阴凉的屋檐大树下都觉得热的要命,现在要顶着艳阳天去干活儿,不穿凉爽点怎么行?穿长袖不得把自己给捂死!
周富强见他们听不进自己的话儿,也是无奈的叹口气,领着跟他同一批,但全副武装的老知青们,带这些新知青下地了。
且不说这些新知青下地后是怎样的人仰马翻惨不忍睹,徐宝作为第五大队的社员,即便做着会计的工作,平时不用下地干农活儿,但是春种秋收这种关系着全队粮食的大事儿,所有村干部都得跟着下地干农活儿。
这会儿她早早的戴上草帽,穿上长衣长裤,拿块毛巾把脖子脸部缠住,就跟着她爹她娘一起上山割麦去了。
山上金黄一片,布谷鸟“布谷——布谷——”叫个不停,田间地头到处人头攒动,一副热火朝天忙活秋收的景象。
纵然烈日炎炎,干活儿辛苦,可一想到这些金黄得麦穗即将变成粮食,进入自家的仓库里,接下来的一年都不用愁粮食吃,所有人都干劲儿满满,不到三天的功夫,就把山上的麦子收割完,并且全都脱粒儿晒干,等着放进仓库里。
割完麦子,稻谷也黄了,也得紧着收水稻。
不过到底是秋收,干这些高强度的农活儿,都把人累得半死,徐爱国也不是那种不长心眼,只为完成任务产量的大队长,让所有人休息一天,再接着受稻谷。
徐宝这三天里全副武装上阵,还是中了好几次暑,在地里头吐得稀里哗啦,吐完又头晕,险些站不起来。
跟她有同样状况的有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多都是吐完走去阴凉的树下歇一会儿,或是喝点水,感觉稍微好点儿,又接着干活儿。
反正每年秋收都是如此,不管你中不中暑,先紧接把粮食收上来,你要在这关头称病在家歇着,要是下雨把地里的粮食打断冲走,全队人就得饿肚子。
这时候可就不管你是真受不住,还是假受不住,你吐完歇一会儿人家没意见,你要一直不动弹,人家就会举报你,到时候你辛苦一年挣得工分说不定就会扣一半,那来年你吃啥?趁早抹脖子吧!
方如凤心疼女儿,原本打算让徐宝多歇息一会儿的,可她喝了点水又拎着镰刀过来埋头割麦子。
方如凤看她一张小脸儿白的跟纸一样,忍不住说她,“你说你,好好的北京人不做,非得下乡下来受苦,何苦来哉?”
徐宝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再麻利的把刚才割好的麦子捆成一跺,头也不抬道:“娘,我舍不得您行不行?左右我明年就嫁出去了,到时候您地里的活儿忙不过来,可不要太想我噢。”
“就会耍嘴皮子!”方如凤笑起来,“你要真嫁出去了,离我那么远,我能不想你?我想你,你敢不会回来!回来就得给我干活儿!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你是我女儿,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着都得替老娘做事儿报恩吧。”
徐宝也笑,“是是是,我是泼出去的水,您叫我回来干活儿,我哪敢不从。想几年前,我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宝贝疙瘩呢,这到了要出嫁的年龄,您就把我当牛使了……”
“那可不!现在不指唤你,等你嫁出去,我指唤谁?”
“您可真是我亲娘啊!”
“那可不,一把屎一把尿得把你拉扯大!”
“哈哈哈哈……”
这对不是亲生母女,但母女感情却比亲生的还要亲的对话,惹得周遭割麦子的人哈哈大笑。
有那和方如凤玩得来的婶子就问:“小凤啊,你家宝儿要嫁去北京城,那可是一件大好的喜事儿,你准备给她备多少嫁妆啊!”
方如凤停下手中的活儿,挺直背梁骨,对那婶子道:“我就她一个闺女儿,自然要风光大办。不说给她造床做桌子啥的,北京太远拿不过去,国家也不允许私造。那新被褥被套,新衣新鞋,搪瓷盆子热水瓶啥的,我早给她备好了,我还寻思把她送嫁去了北京,我在北京再给她买个好点的手表做嫁妆,钱我都备好了……”
“这么多啊!”那婶子听她絮絮叨叨了许多,面上羡慕不已,“你对你家宝儿可真好!咱们乡下人嫁闺女儿,哪家不是用旧棉絮拆了晒晒,再缝上新的被面,找块红布裁身衣裳给闺女儿,再拿些瓜果蔬菜鸡蛋啥的,就算给女儿丰厚的嫁妆了。你呢!居然给这么多!咱们乡下人一年才四两棉花票,要做一床被褥,至少得存上好几年,用四斤以上的棉花做,盖着才暖和。那布票热水瓶啥的,都要用票,还得攒钱买,你不但全都买,还想给她买手表!小凤啊!你手头真阔,你这是要掏空自家家底啊!”
“掏空啥?!你以为我真有钱票置办这么多嫁妆呢?!我就乡野村妇,整天在地里干农活儿,哪来什么家底儿。”方如凤拿脖子上的毛巾扇着风说:“钱是孩子她亲妈给我的,让我帮着置办。票呢是我女婿的,他现在是副营长,军队每个月发给他各种票据,他用都用不完,就以多换少,换了全国通用布票工业劵啥的邮寄了过来。那些都是军用票卷,所有价钱都有优惠,还打对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