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家女婿对宝儿可真好啊!”

那婶子感叹似的羡慕道:“谁能想到陈渊以前就是军人身份, 我还当他真是混子呢!他以前在他们大队上做得那些事儿哟, 可吓得我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可不是么,那孩子也是个可怜人。”方如凤说起这个, 免不了替未来的女婿说上几句话, “生在那样的人家,被他亲爹后娘折腾得险些命都没了,他以牙还牙也无可厚非。还好人家首都的军队长官识人才,把他招去了军队训练新兵,还给升了军职,不然我可舍不得把我家宝儿嫁那么远去。”

这话方如凤当然是故意说给附近看热闹的人听得,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表面上笑呵呵的不怎么样,实则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羡慕嫉妒她有当军官的女婿呢, 更甚至很多人想拿陈渊从前过往大做文章, 说不定要举报到上头去呢。

哼!她偏不如她们的愿!她这话就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们!她未来女婿是军队里的军官, 有军职在身,还是首都的军队!别有事没事儿找她家的麻烦,不然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年代的军人是拥有绝对的权利和尊重的,国家成立才二十六年,当初战乱时局动荡之时, 是军人浴血奋战保家卫国, 才有老百姓今天的好日子。是以, 军人的家属会受到地方的各种重视和优待。

徐宝虽然没和陈渊结婚,但这两人已经处了好几年的对象事儿, 方圆几个大队都知晓。而且徐家已经备好了嫁妆,两人明年结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家谁敢去说陈渊的闲话啊!他以前在第四大队当混子的时候,手段就凶狠残暴,现在又是军官,手下不知道管了多少兵。要把他惹毛了,要是派人把她们抓走了,到时候是死是活,全靠他心情,她们可不敢惹!

不过就算如此,也总有那种眼红不服气之人,忍不住嘟嚷,“嘁!瞧她那张狂样儿!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把自己女儿卖出去了!她以前不是瞧不上那陈渊么,觉得他是混子,丢徐家脸,死活不同意她那宝贝疙瘩跟人谈对象,怎么人家成了军官,就巴着赶着往上凑?典型的小人势利眼!”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周遭很多人都听见了,都抬头看一眼说话的人,认出她是谁后,众人神色复杂,有嘲笑的,有认同的,也有看好戏的,但都默然无语,端看方如凤母女怎么做。

方如凤早就看见何小荷站在隔壁麦地里,本来不想跟她废话,秋收已经够累了,方如凤还想保留点体力干活儿,压根不想搭理她。

听到何小荷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儿,她冷笑一声,丢了手中的镰刀,双手往腰身上一插,高声道:“哟!我当是谁在这风言风语呢!原来是你啊?咋啦,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咋滴?有本事让你闺女也嫁给军官啊!噢,我倒忘记了!你家闺女儿本事可大着呢!早不早的就跟你女婿处上了!我还忘记恭喜你,你女儿嫁得好啊!那样细皮嫩肉的城里人,咱宝儿就算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我看你女婿是个本事人儿,要不了几年,只怕你就会跟着你女儿女婿进城里享福,这可是咱们村里人头一份的福气呢!我这种小人势利眼可比不了!”

在场所有人,哪个不知晓徐燕勾搭许柏志的事儿,他俩自以为做得隐蔽,殊不知大队上多的是闲人,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纵然之前大家猜测的事儿老徐家不承认,可经过徐家火速办酒结婚的事儿,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只是碍于同队人家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想戳破这层纸窗户罢了。

可方如凤不一样啊!她向来就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儿!以前没分家的时候何小荷就不是她对手,更别说她女儿现在做了那起子不要脸皮的事儿!

她这么讥讽何小荷一番,纵然没点名她女儿未婚就跟男人勾搭在一起,但大家心知肚明,尤其徐燕这两天状态不对,从早吐到晚,别人就算中暑也没吐成她那样儿啊!有好心的婶子让她去卫生所看看,她还找了无数个借口推辞,就是不肯去。

有那经验多的妇人就猜测,这徐燕可能是怀了身孕才会吐成那样,可她和许柏志办结婚酒才不到十天,这么快就怀上身孕,想也知道她在婚前就失了身,这可就丢尽家族脸面的事儿啊!

登时很多人面露不屑,左一句有一句的符合着方如凤群嘲何小荷。

可把何小荷给气的心肝肉都在疼,跟一群老娘们大吵一架后,干完活回到家里,许柏志还躺在屋里的炕床上,指使着同样刚从地里回来的徐燕,给他端茶送饭进屋里。

登时气得拎起堂屋的扁担,一阵风似地冲到院角的鸡圈,照着两只刚下了蛋,咯哒咯哒叫个不停的老母鸡一阵乱敲:“叫叫叫!我叫好吃懒做,还乱喊乱叫!没用的东西!要你有啥用儿!看我不打死你!”

许柏志躺在床上,吃着徐燕给他摊的玉米饼子,闻言皱着眉头问徐燕:“你娘又发什么疯?指桑骂槐给谁看呢?”

徐燕低着头,没吭声。她知道她娘心中有气,先前她娘和隔壁那个老妖婆吵架,她是听见了的,心里也是又气又怒,又无可奈何。

所谓一步错,步步错,想当初她就不该头脑发热,听信许柏志的甜言蜜语,搞得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成为全村人的笑柄!

她现在就是后悔也没用,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就算她看不上许柏志,但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得压住自己内心喷涌得怒火,不咸不淡道:“娘就是那个脾气,爱念叨,你别往心里去,习惯就好。”

许柏志哪不知道她敷衍的态度,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到底想着要靠这两母女吃饭,没说丈母娘什么坏话,只把没吃完的玉米饼子往旁边的小木桌上一丢,就着油腻腻的手,摸上徐燕那对鼓鼓的胸脯,在她耳边馋笑说:“好两天没碰过你了,可想死我了,你这地方好像又大了一圈,啧啧,让我好好摸摸……”

“我怀着孕,你消停点!”徐燕一把拍掉他的咸猪手,拿眼瞪他,“我娘说了,头三个月胎不稳,得等到四个月以后小动静的做。你这时候乱搞,要把孩子弄掉了怎么办?”说着,就端起碗,扭身出去了。

“切,整天上山干农活儿孩子都没掉,做下那事儿就掉了?哄谁呢!”许柏志拿指甲剔着牙齿,对着徐燕离去的背影暗自啐了一口,“装贞节烈女给谁看呢?不给我碰,我就找不着地儿泻火去了?哼哼,太小瞧我了!”说完就从他住的那屋窗户里翻墙出去,往村尾田家的方向不晃荡去了。

于此同时,知青点人仰马翻,哀嚎一片。

这些新来的知青,下乡不过两个月,一直仗势着第五大队借给他们的口粮,每天磨磨蹭蹭,干一点活儿就不愿意再干了,就等着每天为数不多的口粮吃了,把命吊着就成。

哪知道前两天秋收动员大会上,徐爱国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当众宣布,第五大队不会再借粮食给知青。

知青们要想吃饭,就得老实本分地跟第五大队的社员一样,勤奋干活挣工分,拿工分换粮食,否则就等着饿死吧!

刚开始新来的知青还不信邪,觉得他们是先进知识分子,是上头派下来的知青,他徐爱国要真把事情做绝了,到时候真把他们给饿死了,到时候咋跟上头交代?于是依旧我行我素的浑水摸鱼。

可谁知道,第一天秋收后,知青点原本就该补寄的口粮,徐爱国不但没让人拿过来,反而还放话说,他们今天没干什么活儿,不记任何工分,没有一口粮食。要想吃饭,就得明天一大早去地里干农活儿,根据勤快表现度,再给计分换粮食。

新来的知青们又气又骂,还集体去徐爱国的家里抗议闹腾,被徐爱国套用以前李建国的话施加压力道:“敢集体闹事儿,就属于搞分裂,小心我把你们所有人都送去公社斗!到时候上头把你们派去更穷苦的地方,别说吃饭了,有没有命活着回来还是未知数儿!”

新来的知青也见识过那些被送去偏远地方的同志同学,临走前他们那跟亲友挥手道别,视死如归的表情。还有他们离开后,很多人了无音讯,跟家里人断了联系,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登时都噤了声,默默回到知青点饿了一夜肚子,第二天硬着头皮干活儿。

到底这两批新来的知青多是半大的学生孩子,在城里没吃过什么苦头,脾气又比较倔,依旧不听周富强让他们穿长衣长裤的话儿,穿个短袖短裤就上阵干活儿。

两天高强度的活计和毒辣太阳照射下来,这些不听话的知青们都晒脱了一层皮,汗水滴在上面又痒又疼,可把这些知青折磨得生不如死,麦子割完全都瘫在知青点的通铺上,饭都不想煮来吃,更别说后天还要去割稻谷了。

周富强和冯媛媛七个老知青也累得不轻,不过他们在第五大队都呆了三年,对于春种秋收早已习惯,只坐在知青点外面的石头上歇了一会儿,就掏出各自的口粮准备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