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到了晚上, 早就说好要到家里来吃团夜饭的叶玉莹来了, 彼时陈渊几个醉鬼睡了一下午的觉都醒了,徐宝把醉眼惺忪的陈渊跟叶玉莹介绍了一番。

当知道眼前这个小小年纪就遭遇非人之事的姑娘, 就是徐宝在信中跟他提及过的叶玉莹, 陈渊沉默了一阵,半响才说:“既然你和宝儿是好朋友,有些事情,你只管放宽心,恶人自有恶人磨。”

徐宝听了这话心中奇怪,隐隐约约有个感觉, 以陈渊那种做事狠厉的程度,知道叶玉莹是她朋友,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葛狗蛋那个畜/生吧。

陈渊收拾了葛狗蛋也好, 那样她嫁去北京也安心些, 免得担心葛狗蛋哪天出来了, 再欺负叶玉莹。

叶玉莹的到来,让已经认她做干女儿的方如凤根高兴。晚饭就做得很丰盛,除了自家的鸡肉鸡蛋做的菜,方如凤还特意去县城黑市高价买了卤煮好的熟猪蹄、清炖羊肉、一条大鱼、几块罕见的农家豆腐回来添菜。

一家人边吃边聊,从晚上吃到了半夜十二点, 很多人家放了新年炮仗, 预示着新年新气象。

徐家的女人们跟着胆子大的刚子出院子放完炮仗回来, 几个大男人又喝醉了趴在桌子上。

方如凤又好气又好笑,让刚子把叶玉莹送回去后, 这回让陈渊跟刚子挤一个屋儿,徐宝、陈秀、玲子三个姑娘睡一屋儿。

三个姑娘睡一张炕床,稍微有点儿挤,玲子、陈秀两厢不熟,就让徐宝睡在中间。睡到半夜的时候陈秀、玲子都紧紧挨着她,把她给热醒。

徐宝向来怕热,这一下被热醒,她浑身都是汗,黏糊糊的再也睡不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下了炕床,打开屋门,打算去灶房烧点热水,给身上的闷汗洗一洗。

刚走出房门,就看见灶房隐隐有光,顿觉奇怪,走过去一看,陈渊穿着一件单薄的棉绒衣坐在灶膛前,锅里冒着一股股水蒸气,是水开了。

“你酒醒了吗?”徐宝惊讶的走过去,探头看了一下锅里,“你烧水做什么?”

“洗澡。”陈渊双眼带着酒意,冷硬的五官被火光照得暖红一片,他望着她,声音嘶哑:“你呢?你来灶房做什么?”

“我想烧水洗澡,我刚才被陈秀她们挤出一身汗,难受的很。”徐宝说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酒醒了吗?要不要我再给你煮碗醒酒汤?”

“不用了……”想到那醒酒汤一股子难闻的味道,陈渊皱了皱眉,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灼热得气息,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坐着说:“醒酒汤太难喝……你坐会儿……我给你打水,你先洗。”

他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甚至不成音调,徐宝忽然意识到,陈渊根本还没酒醒,他在半醉半醒间做着他想做的事情。

而她现在坐在他的大腿上,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他们孤男寡女,这个坐姿有些危险啊。

徐宝顿时不自在起来,扭动了下身子,想从他怀里走开,低声说了句,“你还醉着,你先洗吧,洗完你再回去睡个回笼觉,明天我跟你回陈家,帮你们打扫下屋子。”

然而她刚站起身来,又被陈渊拉回进他的怀里,听见他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说:“陈家?那也是你的家……”

“是是,也是我的家。”耳边灼热感太强烈,徐宝浑身紧绷,脑中警铃大作,忍不住挣扎起来。

她和陈渊处了三年多的对象,两个人的年纪都在那里,其实她不怕和陈渊发生些什么。

问题是她们现在在灶房啊!陈渊又作为她的对象第一次上她家来,万一他俩真发生点什么事儿,家里这么多人,房间都不隔音,他俩又未婚……到时候她爹娘怎么看她哟!

可本就不胜酒力,又连喝两顿酒的陈渊,已经失去了正常人的思维,只一门心思将她紧紧箍在怀里,用那滚烫的视线紧紧盯着她,半梦半醒的粗噶着声音说:“宝儿,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嫁给我?我想你,在北京,在出任务的地点,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

徐宝受不了他那样灼热的视线,挣扎了一番无果后,只能安抚道:“我们不是说好开年四月底的时候你回来娶我吗?你别急啊,我们很快就能天天在一起。”

“你为什么一定等到那个时候?”陈渊忽然严肃起来,紧紧抱着她说:“你以为我喝醉了?我没醉,只是装成醉得不轻的样子,不然你爹你哥他们一直灌我酒……”

“那你……”明明是醉了的样子,怎么会没醉呢?徐宝咬了咬唇,说出心中的忧虑,“我之所以让你等到四月再来娶我,不是你跟我说上头最近要有大事儿要发生吗?我担心我走了以后,我爹娘他们会出事儿,所以想留在这里,照拂他们一二。”

“原来是这样。”陈渊恍然大悟,眼睛里透露一股子由心散发出的笑意,“我还以为你是嫌我老,不愿意嫁给我。”

他还是在意自己的年龄问题啊,徐宝噗嗤一下笑了起来,“我要真嫌弃你老,我还会答应嫁给你?你傻不傻!”

陈渊也笑,“不怪我这么想,我都三十岁了,跟我同龄的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我还像一盏油灯,慢慢的干熬燃烧着。好不容易熬到你长大,答应嫁给我了,却说什么都要等到开年四月。你这么年轻,你们大队上又那么多有知识有抱负的男知青,万一你被他们拐跑了可怎么好?”

徐宝听他说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亏她还担心他在北京被军区那些漂亮的文艺女兵勾了去,他反而还担心她跟队上的男知青好上,不由伸手戳了下他结实的胸膛,傲娇道:“你要惹我生气伤心,我说不定真跟别人好,到时候你就别来娶我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陈渊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定定的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动着某种强烈的渴望,“是不是把你变成了我的女人,你才能安分点呢?嗯?”

气氛忽然暧昧起来,徐宝眨眨眼,心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她和陈渊处对象的三年里,真的只是‘处’一处,除了今年抢北京,两人牵了几回手,拥抱了几回,擦枪走火的事儿根本就没发生过。

以陈渊这个年纪,对女人的渴望是前所未有的高涨着,只要碰掉一根弦,他就会控制不住,像个洪荒猛兽,尽情的发泄。

徐宝深知在这个关头不能刺激他,于是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我错了,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之一,我怎会看上别人呢。逗你玩呢。”

“行了,饶过你了。”陈渊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忍不住某处强烈的欲望,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水快烧干了,我给你打水吧。”

徐宝看他不像是醉得很严重的样子,也不反对,看着他拎来木桶,揭开锅盖,拿葫芦水瓢将那滚烫的热水舀进桶里,再兑上凉水,仔细的伸手进水桶里试了试温度,让她过去再伸手试试合不合适,心里一阵暖洋洋。

一个男人能在婚前克制自己,又事无巨细对她好,这个男人,是值得她终身托付得对象吧?

陈渊只在乡下呆了三天,因为军队任务紧急召回匆匆忙忙回北京去了,徐宝有些惆怅,总觉得他们相处的日子实在太短暂了,感觉陈渊回来的这三天,他们啥事都没做,他就这样走了,心里失落不已。

好在,再过几个月陈渊又回来娶她,到时候她跟着他到北京,再也不用忍受分离之苦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到了细雨蒙蒙的四月雨里。

徐宝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紧张,一天比一天沉重,她找到经常去城里开会的徐爱国,明里暗里打听最近县城里的风向。

徐爱国最近听了上头各种他听不懂的会议语录,也是焦头烂额,听她一问,犹豫了半响才说:“丫头,叔实话跟你说,最近县城里头风声很紧,我看那些城里人都很少在外头转悠,到处都是公安民警沉着个脸四处巡逻。我觉着不大对劲儿,正打算开个会,让大队上的人最近收敛一点。”

看来十年大动乱是真的要来了,徐宝心都揪了起来,犹豫了一下,拿陈渊做借口说:“我听我对象说过,最近上头风向不对,好像要破除旧习啥的。六叔,你开会的时候最好跟大家说一说,让大家最近都不要穿金戴银,穿红戴绿的,家里有那老物件儿的,得藏好,那些偷摸着的封建迷信玩意儿一样都不能留,全都得扔了烧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有这么严重吗?”徐爱国头大如斗,到底知道徐宝对象年前回来又升了职,成了正营职位,军队还配送军车送他回来省亲,足见这人在军中地位,他说的话肯定没假。

当即就从村委大喇叭里,通知全队人到村委开会,说了此事。

大队上的人听完有惊讶的,有不信的,更多的是觉得那些芝麻蒜皮的事儿是多大点事儿,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开会吗?

很多人根本就没把徐爱国的话放在心上,开完会就回家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徐宝见他们听不进去,也是满心的无奈,她在尽最大的努力,让大家尽量避开这场大灾难,可是他们都不当回事儿,徐宝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各人打扫门前雪,先管好自己家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