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代跟军人结婚, 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首先军人这方, 要提前跟上头打恋爱报告,接着提交结婚申请, 军队派人查清女方家庭成员成份问题。
如果对方家庭没有问题, 就让男方带女方去军区做个身体检查,确认身体没问题后,要照好照片,提交各种户籍资料证明啥的,这才批准结婚。
等双方领完结婚证后,还要牵扯拥军、分房、女方户口工作等等诸多问题。
陈渊早在半年前就向上头打了恋爱报告和结婚申请, 上头早已查清徐宝家庭往上三代都是贫农成份,所以两人的结婚申请是直接批准了的。
这会儿陈渊把徐宝带去了军区内务科,找到内务科的科长, 以及军区管理家属楼的妇联主席, 带她军区医务科检查身体。
徐宝还真以为是检查身体, 老老实实地跟着医务科的自称任大姐的女军医,进到一间充满消毒水的屋子里,在她的指示下躺在检查台子上。
结果她戴着手套检查了她的下shen,所谓的检查,居然只是检查女方是否还是处……
徐宝当时那个无语啊!总算明白陈渊为什么跟她独处的时候总能憋住, 原来是军区有这项规定在里面。
亏她还以为他是正人君子, 原来都是装的!
等出了医务科, 看见任大姐在他和内务科等等重要科种的人耳边低语了几句,他脸上露出一抹如负释重的笑容。
徐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走出军区就锤了他胸口一拳,“这是哪门子检查啊?我要不是处,你就不和我结婚了?”
“当然可以。”陈渊握住她软绵绵的手掌,笑着说:“这其实是走个过场,没有硬性规定。不管你是不是处,我都会娶你。”
话是这么说,徐宝心里还是不舒坦,一把推开他,气鼓鼓的盯着他,“我突然不想结婚了怎么办?我们对彼此都还不了解。”
“现在不结,什么时候结?”陈渊挑眉,脸上带着一抹坏笑,“再过几年,我都老得耕不动田了,你不得怪我办事不利。”
“陈渊!”徐宝脸颊一下通红,跺着脚瞪他,“你再乱开黄腔,我真不嫁了啊!”
“好了,是我错了。”知道她女孩子脸皮薄,陈渊也不能向平时那般跟老兵条子说荤话,走过去一阵好言好语的哄着,“你看,我们都处了四年的对象了,咱们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你我心知肚明。再要深入了解,就只能往那方面了解了……”
他早前提交的分房申请,在他放出来的那天就给他分配好了。这半年来他该买的家用具全都备齐了,就差一些请客用的花生瓜子糖果等等,到时候让陈秀帮忙去百货店买就好。
她要真着急深入了解,等会领完证,他们今晚就可以入洞房。
徐宝听他说话的口气就知道他又想歪了,无奈的横他一眼,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总觉得就这么嫁给陈渊,有种仓促不真实的感觉。
其实她很确定自己是喜欢陈渊的,只要见着他,她的心就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忍不住想呆在他的身边一辈子都不想离开。
尤其陈渊出事的这两个月,她寝食难安,不知不觉消瘦一大圈就是最大的证明。
所以,她其实是很爱陈渊的。那么陈渊呢?他爱她么?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傻,陈渊对她如何,外人都看在眼里各种嫉妒恨,更别说她自己了。
只是少了“我爱你”三个字,她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或许是受现代恋爱思想的心灵作祟,也或许是婚前恐惧症。
总之,她现在确实要和陈渊要结婚了,对比这时代很多人见过一两次面,处上一两个月对象就结婚的人来说,她和陈渊历经四年的自由恋爱‘长跑’,无疑是幸运的。
一时也不在纠结,跟着陈渊去了北郊一处有名的国营照相馆,照结婚半身照。
现在城里人结婚,甭管你是哪个单位,都得先打结婚申请报告,批准之后,准新娘新郎得到照相馆照一张双人半身照,然后贴到结婚申请单上,交给相关单位审核,通过后盖个小红戳,到内务科一人拿张大红的结婚证就成了合法夫妻了。
这年头的小年轻都臭美,也不是一定非得等到结婚才去照相馆拍照,也有照单人照,全家照,孩子满月等等照片的。
不过最近两个月,城里腥风血雨,这些照单人照的小年轻都不敢来拍照,怕被小(红)兵看见,一顿盘查说不清为什么来拍照的话,被抓走去斗也是很惨的事儿。
因此,最近照相馆的生意格外惨淡,以至于听见店铺门被打开的声音,照相师傅头都不抬地道:“未婚男女不照单人照,不照双人照,孩子满月也不照,要照家庭照的,先去单位弄个成份证明过来再照……”
徐宝没想到就照个照片而已,居然有这么多事儿,偏头看了陈渊一眼,意思是怎么办?人家不给照呢。
陈渊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大步流星的走到照相师傅面前,把随身携带的结婚申请放在他面前,“师傅,我们是来拍结婚照的,军区已经审核通过了,麻烦你看看上面各部通过盖的章。”
照相师傅一听军区,就知道来者是军人,赶紧抬头,仔细的把那张结婚申请单看了一遍,得知眼前穿着便装的男人居然是正营级别的军官,当下不敢怠慢,走出柜台拿上相机,笑脸相迎的把二人迎进照相室里去。
“来来,两位同志靠近一点。对,脑袋也稍微靠近一点。男同志不要太严肃,像女同志那样带点笑容,对,就是这样!咔嚓——好了!”
按照照相师傅说的动作拍完照,陈渊僵着一张脸从拍照室走出来,扭了扭脖子对照相师傅说:“洗十五张照片,三张放大要贴透明纸,价钱不是问题,全都加急。”
“要这么多?”徐宝惊了,天知道她今天就穿了一件平时穿得半旧不新的裙子出来,本来她听陈渊说照结婚照,想回去换身衣裳的。陈渊拦住她,说她这身衣裳就好看,而且就照半身照贴在结婚申请单上,她以为只照一张就答应了。
万没想到居然要这么多张照片,而且陈渊还放大三张,显然是要留在自己家里的,说不定还要传世给子孙后代看。
这么一张怎么看怎么丑的结婚照,徐宝只觉得腮帮子疼,说啥都要重新照,可一听重照要一块钱一张,而且照出来也差不多造型。徐宝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算了。
反正这年代的拍照技术和相机像素都贼差,不管穿啥衣服,照出来都是丑丑的,流传到子孙那辈儿都成模糊的一个人影了,就算不满意也没办法。
除非她再熬个二十年,熬到八零年代,她还能保持现在这样的美貌,那个年代的相机才会展现她的真善美。
拍完照,两人去吴家吃了晚饭,跟方如凤姐妹俩说了结婚申请的事儿。
陈渊的意思是婚房家用具都是现成的,等会儿拿了照片去军区内务科登记领了结婚证,就带着他准备好的迎亲队,把徐宝直接迎过去。
没想到遭到方如凤姐妹俩的强烈反对。
方如凤首先发话:“我们这次来北京找你,是想托托人脉看能不能把你弄出来,没想过你们要结婚的事儿!家里做好的嫁衣被褥鞋袜啥的嫁妆,我们压根就没带过来,让我就这么空手白列得把女儿嫁出去,我心疼!别的不说,至少要等着孩子她爹,她哥嫂他们把嫁妆送过来,咱们一家子凑在一起办场酒席,我才把宝儿嫁出去。”
“大姐说得对。”方如兰赞同的点点头,“我还没通知北京的亲朋好友,我女儿具体结婚日子的事儿,我给宝儿定做的衣柜还没做好,买缝纫机要用的工业劵我还差几张凑齐……她吴爸爸和弟弟都还在厂里上班,没时间过来,今天不行!”
“是我莽撞了。”陈渊听完,认真的点点头,“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是该好好的准备一番,不能马虎。就依妈和娘的话儿,宝儿先住在你们这边,等岳父他们到了,你们商量一个好日子,我到时候把军区食堂包一晚上做一餐婚宴,再迎娶宝儿。”
对此,方如凤姐妹俩没有意见,吃完饭就坐在一处商量着除了置办应有的嫁妆,她们这边还该买些啥吃食准备着。
而徐宝两人吃完饭,就去照相馆取照片。
当看到照片上两人那还算周正的模样,以及恰到好处的微笑表情抓拍时,徐宝总算松了口气。
这样的照片就算流传后世,也不怕被子孙后代嘲笑很丑,至少看着他们的照片,也会自豪的在各大社交软件里说,我的爷爷奶奶年轻时候也这么俊/美过。
可惜的是,这年代照相馆的技术实在落后,说是加急,也只洗出了三张照片出来,剩余的要后天才能取。
陈渊只好拿着照片和结婚申请单,再回他暂时住的宿舍,拿上一大堆的户籍资料各种证明,带着徐宝去内务科领结婚证。
在内务科层层叠叠的审核下,天黑刚擦黑之时,他们总算办完了手续。一人拿了张盖有印章的大红奖状似的结婚证,从此刻起,他们就合法夫妻了!
手里捧着结婚证,徐宝两人手脚飘浮的走出内务科大门,走到一处比较安静黑暗点的地方,彼此看了一眼,从白晃晃的月色中,看出彼此眼中压抑的兴奋情绪。
他们,结婚了!
陈渊几乎控制不住内心喷涌而出的灼热感觉,一把将徐宝抱进怀里,张嘴狠狠摁上她的小嘴上。
徐宝被他的动作下了一跳,伸手推拒了几下,却敌不过他,只能被迫承受着他,在清冷冷的月色下难分彼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徐宝自己差点把持不住,想在这军区办公楼外把陈渊办了的时候。
陈渊在最后关头夺回理智,放开呼吸急促,脸红似霞的她,粗噶着声音对她说:“走,我们去家属院,看看我们的新房还差点什么,明天我再买。”
两个人第一次如此亲密热烈,虽然显些擦qiang走火,徐宝却心脏跳个不停,脸红的不能自己,频频看向陈渊,看他有什么表情。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他的表情有什么变化,反倒是拉住她的手,手心里全是汗,寂静的夜里,他强劲有力的心跳似乎也清晰听见。
原来,他跟自己一样害羞,又心跳如鼓,只是面上装得深沉不在意的样子!原来做彼此最爱的人,做彼此想做的事,是这种让人血脉喷张的感觉啊!
徐宝抿嘴,轻轻地笑起来了,紧紧握住陈渊的手,一步一步朝他们的新房迈进。
军区家属楼分三等,一种是连长以上的级别军官,有独立大院或小洋楼住。
另一种是连长、营长、十五年军龄军官、或者立功无数,破例往上提的军官,可以分一间30-50平米的房间,跟其他军属共住一个单位楼或大院。
第三等军属楼,就是军区里各种罕见的技术兵种,如操控军区基地各种大型设备的军人,或是通晓各国语言破译的破译兵,控制各种飞行器以及熟悉飞机驾驶等等稀缺兵种,再加有重大功劳却牺牲被封烈士的军人家属,则住在比较拥挤的筒子楼军属楼里。
陈渊是靠着自己的战功,以及入军前后近十年,才升到正营级别军衔,就这,还比那些苦熬十五年军龄,还不一定到他这个位置的军官好太多。
所以,以他这个级别的军衔,他能分到一个三十多平米的屋子,跟另外两个,一个是副连,一个是指导员的家属住在一个大院里。
陈渊早前跟徐宝说过,想买军区外,去年她们住过的那套民屋。可这年头政策一天一变,陈渊凑好买房的钱,人家又不卖了,说是要被国家充公,给别人分房子。
陈渊没办法,此后又找了好几间屋子,都不合心意,徐宝从信中听闻此事,想着军人一年的探亲假就只有十来天,其余时候一直在军队里入住,除非有重要的事情,军队允许请几天假外,平时根本看不着人!
既然如此,那买房子也没多大的意义。天天一个人守着一个空屋子,爱人就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那还不如住进军区家属楼呢。
虽然住进去会有诸多限制,但两口子天天在一块儿,总比那些没军职,或军职低位的士兵们,两口子长期分居两地来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