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湛是第次见商陆哭。
他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他出来得匆忙,只穿了件薄绒家居外套,但他还是脱下披商陆身上,他弯身想帮她擦泪,手刚伸过去又硬生生收回来:“我不是真的骂你,我是……”他深吸口气,“担心你。”
“我、我知道。”商陆眼睛和鼻头都哭红了,声音抽抽的,“我……就是因为这样才哭。”
“啊?”祁湛茫然。
商陆长睫轻颤,凝在上面的水珠就顺着左边脸颊直直流下来,她轻轻说:“有人心疼,才好哭了骗他啊。”
商陆还记得,她第次哭骗祁湛,是在皇上赐婚那天。
她满心欢喜,穿着隆重的钗裙进宫谢恩,碰上的,却是第次沉脸的祁湛。祁湛跪在御书房外,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小太监告诉她,太子已经跪了夜。
天气微暖,夜里还是凉,她被窝里都塞着好几个汤婆子,她傻眼了,不明白为何祁湛宁愿夜跪也不愿娶她。
彼时商陆还是骄纵的丞相府掌上明珠,不知天高地厚,任性妄为,她提着裙摆冲过去,委屈问:“湛哥哥,你为什么不要娶我?”
祁湛望着她,沉寂无波的眼眸里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片刻,他眼眸微弯:“陆陆值得更好的夫君。”
“其他人我不要!”她气得脸颊通红,“我就要你!”她去拉他,“起来!不许你跪,你起来啊!”
可那时的她哪里拉得动祁湛呢,旁边的宫娥太监大气不敢出,全部退后跪下,头磕到地面,不敢看也不敢听。
祁湛还是笑着,他平静说:“翰林家二公子温尔雅,是托付终身……”
“我不要!除了你我谁都不嫁!”商陆说着突然想起她的绝招,在家里,只要她哭,再无理的要求,爹娘哥哥都会答应,她马上嘴巴瘪,眼泪水哗哗往下掉,可怜巴巴说,“湛哥哥,你起来嘛,呜呜呜,我不要嫁给别人,呜呜,湛哥哥……”
果然祁湛心疼了,他温声说:“别哭。”
“我就哭!”商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你不娶我,我天天哭你看,呜呜呜。”
祁湛无奈:“我不能娶你。”
是不能,不是不想。
可商陆不懂,她抽抽搭搭控诉:“全天下皇上最大,皇上都说你能娶,是你不要!”她想到什么,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呜,我懂了,你是嫌弃我矮,温家那个小姐个子高,你就愿意娶她。”
她现在还是没有抽条拔高,对身高耿耿于怀。
祁湛哭笑不得:“不是个子,你和她不同。”
“哪里不同?”她跺脚,“同样是皇上赐婚,我还是太子妃呢!”
“姑娘误会了,是温家小姐求了殿下半月,前个儿夜里长跪在宫外不肯起身,太子才同意。”跪着的个小太监忍不住出声。
“小康子。”祁湛声音沉下去,让小康子住嘴,小康子心里难受,他重重磕了个头,额头碰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殿下要杀要剐小康子都认,但让商姑娘误会您,小康子办不到。”
温蓉也跪着?
温蓉跪着求祁湛娶她,祁湛跪着求不要娶她。
这到底都是为什么呀?
商陆不明白,她眼泪挂在眼睫上,半晌没反应过来,她愣愣看着祁湛,茫然不已:“为什么呀?湛哥哥。”
她问,祁湛深邃不见底的眼眸凝着死般的沉寂,他伸手想擦掉她眼睫上的泪水,最后还是用力握紧,掩在宽大的袖口里不动。
院子里安静极了,祁湛做了决定,他温柔笑着,轻声说出最绝望,最残忍的话:“因为,我快死了啊。”
*
“你可以直接说。”祁湛打断商陆的回忆,夜色也掩盖不了他眼里的认真,“不用哭,我也会做。”
商陆微微仰头,四目相对,她哭得更厉害了:“那你能背我吗?我腿酸。”
这刻,商陆积攒十年的眼泪爆发,祁湛背着她才出足球场,里面背心已经被她眼泪打湿了。
祁湛嘴角上扬:“没想到你是个爱哭鬼。”
“我不是。”商陆埋头在他宽厚的背上,闭上眼睛,“我曾经是,不过后来不是了,我十年没哭了。”
10年?
祁湛诧异,她和他年纪相仿,她10年前是5、6岁,那么小就不哭了?他脚步放缓,轻声说:“路还很长,慢慢哭吧。”
商陆没有听见,她安静趴在他的肩上,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睡着了。
到了商陆住的地方,祁湛没有叫醒她,直到背上传来动静,他才开口:“到你家了,快下来。”
“哦哦。”商陆迷迷瞪瞪的,从他肩上跳下来,奶黄色的灯光落在她眼角,祁湛表情差点没绷住,他捂嘴咳了咳,“睡觉前用冰袋敷下眼睛。”
“嗯嗯。”商陆还没清醒,祁湛说什么她都点头。
她正要进屋,这是祁湛突然拉住她,偏头看着她红肿成鱼泡眼的眼睛,大拇指轻轻拭去她眼角还没干的泪渍。
“好了,你进屋吧,我走了。”擦干后他自然直起身,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样,“晚安。”
这下商陆彻底清醒了,她抬手覆住刚刚祁湛擦过的地方,怔怔目送着他走远。
好像……
有什么不样了。
嗡嗡嗡。
口袋里书包里在振动,直到祁湛的背影消失不见,商陆才摸出手机,来电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是祁止山。”电话刚接通,祁止山就自报家门。
商陆推开院门:“什么事?”
“对不起。”祁止山开门见山,“今天下午是我连累了你,郭晓想针对的是我,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好,我知道了。”商陆说。
她回得干脆,祁止山疑惑了:“你不怪我?”
“半半吧。”商陆淡淡道,“起因是你没错,但今天他到底是冲着你来,还是冲着我,这还不定。我要先去确认。”
祁止山听得糊涂,冲着她还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区别?他还想细问,商陆就挂了电话。
商陆进屋的时候,苏美荷在练瑜伽,她不能动,听到她回来,没有回头,只提高声音说:“陆陆,张妈今天炖了银耳红枣桂圆汤,在桌上,你别忘了吃。”
“知道了。”商陆走到餐厅,端起红枣汤上楼,会儿苏美荷看见她眼睛,肯定会问长问短。
她回到房间喝完红枣汤,打开直没动过的笔记本,她搜索了七的贴吧,点进去关键字查找,帖子很长很多,她也不急,极其有耐心,终于在凌晨找到了有用的线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原来郭晓和我家在个小区!我今天遛狗的时候碰到了他和他妈妈,我婆婆长得好漂亮啊!!!!!”
“是XX小区吗?我上次去我亲戚家,好像也碰到过他。”
“对对对!”
商陆退出来,搜索XX小区,页面刷新,地图出来,离她现在住的地方不算远,5.6公里。
商陆手指微微曲起,轻轻弹着桌面上的枣核和桂圆核。
咚,咚。
这个弹到肉上,会很痛吧。
*
郭晓受了伤,请假几天在家休养,第四天的时候,他好得差不多了,他妈在厨房忙着做饭,见垃圾满了,喊他下楼丢垃圾。
入夜,天冷得厉害,小区到七点就鲜少有人出门,郭晓提着垃圾进了电梯,他家这栋楼的的垃圾桶放在负楼的停车场。
电梯到负楼打开,他打着哈欠,半眯着眼睛,熟门熟路走到垃圾桶,正要扔垃圾。
嗖!
个东西破风而来擦过他脸,郭晓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出现条细长的血痕,滋滋往外冒血,郭晓捂着脸回头,怒吼:“谁家……”
熊孩子三个字没说出来,又“嗖”声飞来颗桂圆核,这次目标是郭晓的膝盖,实心的桂圆核,比空心的足球砸人痛多了,郭晓马上疼得冒冷汗,曲着膝盖跪了下去。
嗖。
嗖嗖。
接连几次,果核从郭晓的头顶,耳边擦过。
他这次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他呲牙咧嘴抬头,昏暗不明的光线下,个娇小的身影从墙角的阴影处走出来。
郭晓眯着眼,在看清她脸那刻,他疼得扭曲的脸闪过不可置信和惊恐,他从牙缝里挤出个字:“你……”
商陆把玩着弹弓,居高临下俯视他:“很意外吗?”她勾勾嘴角,“不用意外,我这人喜欢礼尚往来,你既送我大礼,我必加倍奉还,怎样,喜欢吗?”
停车场的灯暗得厉害,衬得商陆的笑容越发冰冷阴森,郭晓不自觉发抖,他默默往后缩:“你……”他牙齿打着颤,他也不想怕个比他矮半个头的女生,可是……他就是怕,“那天祁湛已经揍过我了,你……要做什么?!”
商陆猛地揪住郭晓的衣领,往后推抵他到脏兮兮的墙上,目光倏地冷冰:“说,为什么故意踢球砸我?”
郭晓心里发寒,他咽了咽口水:“我……我嫉妒祁止……”
“你知道我除了玩弹弓,还擅长什么吗?”商陆打断他,把弹弓扔到地上,从口袋里摸出样东西。
寒光闪过,郭晓眼珠子都要吓出来了,刀!
商陆握着刀,刀尖沿着郭晓的下/身转了圈:“不要怕,杀人犯法,你这样的蝼蚁,不值。”郭晓刚松口气,她又冷笑声,手下用力,刀尖划破郭晓的裤子,“我只会,阉了你!”
郭晓没出息地软了腿,他再顾不得其他,双手捂住裆部,夹杂着哭腔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