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时,姐弟俩沉默了一路。
惠甄知道惠源的心情不好,可是她现在的状态也没法去安慰惠源,只在快把惠源送到家时,含糊不清的安慰了几句。
惠父和惠母分别坐在驾驶位和副驾驶位,扭头看到姐弟俩表情沉重的在后座嘀嘀咕咕,还以为他们闹了什么矛盾。
等到惠源失魂落魄的下了车后,惠母便问道:“宝贝儿,你和弟弟吵架了?”
惠甄怔怔望着车窗外,闻言暗叹口气:“没有。”
惠母撇了撇嘴,根本不相信惠甄的话,惠甄都把情绪都写在脸上了,当她瞧不见吗?
不过既然自家女儿不想说,惠母也不会勉强,安慰几句后,便转了回去。
一家三口回到家里,陈阿姨等人已经将行李都打包得差不多了,客厅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行李袋,家具也用遮尘布罩得严严实实。
惠母问陈阿姨:“搬家公司联系好了吗?”
陈阿姨说:“早就联系好了,他们会在明天上午十点钟过来,估计我们要分两趟搬过去。”
惠母点头道:“辛苦你了,陈姐。”
惠甄扫了一圈看起来凌乱不堪的客厅,不知怎的,心里面沉甸甸的,压得她说不出话来,她一声不吭的跨过满地东西,上楼回房了。
楼下的几个大人眼见惠甄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后,忍不住相互看了几眼。
最后还是惠父一头雾水的挠了挠头:“小甄今天怎么了?一直怪怪的。”
惠母担心道:“可能是和她弟弟吵架了吧,以前他们姐弟俩见面就说个不停,今天回来的路上居然没说几句话。”
惠父仔细想了想,顿时觉得惠母说得有点道理,也很快放下心来。
都是一家人,哪儿来的隔夜仇?
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和好。
只有陈阿姨无奈看着这对夫妻俩越想越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
就算小姐再喜欢那个男孩又能怎样?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一次单恋,还不如趁着现在将它扼杀在摇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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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甄的行李已被陈阿姨等佣人收拾了大半,就剩下一些小东小西。
吃过晚饭,洗完澡后,她才开始慢条斯理的把那些东西装进事先准备好的纸箱子里。
原主卧室里的小玩意儿还挺多,之前惠甄有点保护原主的意思,也就没有去碰那些东西,现在要打包装起来,便不得不碰。
然后,她就发现了很多和穆黔有关的东西。
比如日记本上写满了有关于穆黔的事;锁坏掉了的小相册里全是打印出来的照片,里面装满了各种状态下被偷拍的穆黔;还有一个很大的透明玻璃瓶,里面装着颜色不一的千纸鹤,瓶身用黑色记号笔勾勒出一个简笔画的冷酷男孩,一看就知道是穆黔……
惠甄把这些东西放在地板上,不知不觉的竟然放得满地都是。
她蹲下身,慢慢抱住自己的膝盖。
突然间,眼睛开始发涩,好像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要流出来。
还没等惠甄反应过来,便有一颗泪水直接从眼眶里滚落,然后啪嗒一声,掉在了摆放在她脚边的那个日记本上面。
惠甄表情有些怔愣。
她低眉垂眸,呆呆的看着那一抹水痕,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眼眶里翻滚的其他泪水犹如再也忍受不住似的,争先恐后往下落。
不一会儿,她眼睛发酸,鼻尖发酸,心里更是酸得体会不到其他滋味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难受,仿佛硬生生从生命中抛去了某些很重要的东西,疼得她身体都在不停发抖。
尽管她很不想承认,却不得不说——
她不想搬家了。
她也挺喜欢穆黔。
甚至还想和穆黔发展点什么。
如果穆黔不是原文的男主就好了,惠甄不止一次的这么想。
她憋了那么久,现在已经不想再憋下去了,她抱住双腿,把脸埋在双膝当中,小声的抽泣起来。
她知道,她那点见不得光的感情很快就会被时间冲刷洗净,或许一两年后,穆黔和徐清眸修成正果,再也不会记得她是谁。
哪怕他已经知道她是个女生……
惠甄慢慢攥紧手心,连指甲嵌进肉里了都没有察觉到,她满脑子都是穆黔会如何想她。
虽然穆黔向她表达过喜欢,但是穆黔喜欢的是作为男生的她,这下忽然发现她是女生,会不会恶心得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她的脸。
她不敢再往下想。
过了很久,惠甄哭得有些累了,便靠坐在床边慢慢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石子敲打玻璃的清脆声响,一下接着一下,持续了很长的时间。
惠甄似是意识到什么,猛然睁开眼睛。
卧室里灯光透彻,而落地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暗沉又压抑的黑色,周遭寂静得仿佛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惠甄有瞬间的失神,随后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也没有石子敲打玻璃的声音。
她不禁有些失望,心想难不成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在睡觉时产生幻觉了?
又靠在床边坐了半分钟,她才扶着床挣扎着站起来,麻木的双腿还有些使不上劲儿,她站在原地缓了十来秒,总算能够走动起来。
惠甄到底没有忍住,下意识走到落地窗前,探着脑袋往外张望了一下。
下一刻,她便隔着浓稠的夜色看到了一抹颀长的身影。
那个人伫立在之前的老位置,昏黄的灯光洒落在他身上,只能朦朦胧胧的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甚至看不清楚他的脸。
然而惠甄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穆黔。
除了穆黔,还会有谁在这个急剧降温的夜里傻乎乎的站在她家庭院里?
穆黔一动不动的站着,犹如一个没有生命的稻草人,他一直抬头看向惠甄卧室落地窗的方向,即便惠甄此时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也能清楚感受到那道投递过来的目光。
两个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对视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穆黔突然动了下,随即在惠甄惊讶的视线中,作势便要像上次那样往洗衣房的阳台上爬。
惠甄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开玩笑!
她爸妈在家呢!
如果被惠父和惠母知道穆黔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进入她家里,恐怕会气得昏厥过去。
惠甄急忙走上前,焦急的敲打着落地窗的玻璃。
她的手拍在玻璃上只能发出闷闷的声响,好在下面的穆黔始终关注着上面的动静,见她这么激动的样子,便识趣的往后退了几步,又站在原地,仰起头眼巴巴看着她。
半晌,惠甄叹口气,对穆黔比划了个手势,转身偷偷摸摸的跑出卧室。
忙碌了一天,这个时候的惠父和惠母以及陈阿姨等人都累得早早回房间休息了,楼下一片黑暗,隐约可见覆盖在家具上的灰白色遮尘布。
惠甄摸索着下楼,又小心翼翼躲过堆放在地上的行李袋,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整个过程仿佛探险一样,从楼梯走到玄关就用快半个小时。
打开门,凉飕飕的夜风扑面而来,瞬间吹干了惠甄脸上和脖子上渗出的汗水。
她长松口气,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关上门后,忙不迭往穆黔所在的方向跑去。
这里所有别墅自带的庭院都不小,陈阿姨那些人平时闲着没事做,就喜欢学点园艺,把整个庭院打理得郁郁葱葱,昏黄的路灯光根本无法从茂密的枝叶间透下来。
惠甄走得急,忘记拿手机,这会儿连个照明的工具都没有,只能沿着唯一的小径硬着头皮往前走。
夜风从她耳边呼呼刮过,直往她的衣领里钻,冷得她瑟瑟发抖的扯着身上的外套。
走着走着,她冷不丁撞上一个人。
在这片黢黑的环境中,饶是惠甄平时的胆子再大,也被吓得够呛,差点就直接叫出声了,幸好她及时反应过来,抢在自己发出声音之前捂住了嘴巴。
哪知道下一秒,一双手伸来,轻轻的将她搂了过去,当惠甄从惊讶中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是穆黔身上惯有的沐浴露浅香,挟着一丝很淡的烟草味,并不难闻。
“是我。”穆黔低沉的嗓音在惠甄上方响起。
惠甄狠狠喘了两口气,想挣扎,却没能推开穆黔,她惊魂未定地说:“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你乱跑干什么?”
尽管她嘴巴上这么说着,却不得不承认,穆黔就像一缕春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抚平了她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前一秒还在激烈跳动的心脏神奇的平静下来。
穆黔更紧的搂住惠甄,如此昏暗的环境中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能听到他的声音里夹杂着盈盈笑意:“是吗?我怎么没听到你说?”
惠甄:“……我比了手势的。”
穆黔哦了一声:“看不懂。”
惠甄:“……”
两秒后,她冷声开口:“看不懂就算了,放开我,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