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时候, 叶初然吃完饭早早就回到西屋, 正要将门紧紧栓上,门突然被一只手撑住, 随即被吱呀一声重重推开, 谢多寿阴笑森森的出现在门口。
他用力一推,整个人闪到屋中,然后砰地一声将门关紧,“叶娘,这么快就吃完晚饭, 不想和我谈谈和离的事情?”
叶初然一颗心怦怦乱跳, 她想到他随身带着宋仙师送他的符, 那个江湖术士说过只要有这个符,他就不怕自己的锦鲤属性, 可以随时圆房。
她望着步步逼近、笑得轻薄的谢多寿, 越想越害怕,这个无耻的渣男这会子纠缠绝对不会是和她聊和离的事情,一定图谋不轨。
还是不能惹怒他, 叶初然干笑一声, “谢二哥,和离的事情你决定就好,我很伤心, 也无暇顾及这些事情,我会默默祝福你和牡丹小姐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心中暗骂,呸, 其实是表子配狗天长之久。
谢多寿挑眉一笑,“真心话?如果你真的很伤心,就和我好,即使和离后,我也会好好疼你的。”他往前一扑,用力握住叶初然的衣袖,“不如生米煮成熟饭,以后就跟着我。”
叶初然狠狠的甩开他,“你要我无名无分跟着你,做梦吧,这个比较快。”
谢多寿哼了一声,“这可由不得你。”毕竟还有些忌惮,他摸了摸怀里的符咒,想到刚才拉住叶娘的衣袖也没事,看来符咒有用,心中大喜,欺身向前,就想抱住她霸王硬上弓。
怀里的符咒遽然发烫,似乎火烧一般,让他的五脏六腑犹如在沸水里熬煮,痛的他五官都移位,他连忙后退几步,热意渐渐消除。
他狠狠瞪着眼前的叶娘,苍白慌张的小脸,五官精致明丽,让他又蠢蠢欲动,他刚要走上前,符咒又开始发热,痛得他捂住心脏又后退几步,方才缓缓平复。
谢多寿心中明了符咒怕是没有办法克制叶娘的命数,他心有不甘,故作平静放下狠话,“叶娘,我知道你在堂上说的话是谢临安教你的,我对你有情,不会为难你,不过,我不会放过他的,走着瞧。”
叶初然听到他要对付谢临安,心中一凛,“你敢,一切和他无关,你要找麻烦就冲我来,不许动他。”
谢多寿望着那张笼罩寒霜的俏脸,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又酸又妒,冷冷一笑,拂袖而去。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亮,拴紧房门,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无眠的叶初然见到天亮终于长舒口气,这晚平安度过。
听到门口传来轻轻的啄门声,她打开门,两只下蛋狂鸡站在门口,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旁边下了六只红皮鸡蛋。
叶初然一阵感慨,哎呀,难道是这两只鸡知道自己要离开谢家,这会子来给自己送蛋告别?鸡都知道重情重义,谢家有些人啊,连鸡都不如。
她从厨房里拿出把碎米,扔给两只鸡,伤感的说道,“鸡啊,以后就不能喂你们。”两只鸡的小眼睛咕噜噜盯着她,似乎说要走一起走。
叶初然噗嗤一笑,“你们真聪明,如果有缘分,你们离开谢家去桃花源等我吧。”
她回到屋里又坐了会,因谢家公婆和谢多寿都在,她压根不想出去,日上三竿的时候,饿得肚子咕咕叫,只能出屋走到院里。
院里安安静静,只有张氏一人忙进忙出,见到叶初然了然的笑笑,“叶娘,快去吃饭吧,爹娘还有二弟都去了堂叔家里,说是堂叔家有事,今晚就不回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三弟那里我已经送过饭,今个爹娘说我好久没有回娘家,让多福陪我回去看望下,待会我们就走。”
她环顾四周无人,嘴唇凑过去贴在叶初然的耳边,轻声道,“锅里我蒸了一块腊肉,中午你和三弟一起吃。”
叶初然笑得眼如新月,大嫂什么时候也学会夹带私货,估计是和自己学坏了,“好的,我知道,大嫂,你就安心回娘家,早去早回。”
张氏拍拍她的肩膀,回屋里叫上谢多福,带上三个孩子离去。
见所有人离开,叶初然去了后院,谢临安脸色苍白,倚在床上不言不语,见到她,勉强笑笑,“叶娘,你……你没事吧。”
叶初然笑容灿烂,“我当然没事。”她对昨晚的事情原本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想到谢多寿捂住胸口的狼狈样子,恍然大悟,看来锦鲤属性完爆宋仙师符咒,她从此高枕无忧。
谢临安见她无恙,心中提了一个晚上的石头终于落地,神色一松,笑容逸出眉梢眼角。
叶初然将轮椅推过来,将轮椅放下去,搭着床边,搀扶谢临安坐上去,“三弟,我们去桃花源,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她推着谢临安避开村人,从村旁偏僻小路绕到后山,推着他一起到了桃花源,她将轮椅停在溪边的草地上,眼前溪水潺潺,野花遍地,张开胳膊深吸口气,“三弟,景色真美。”
谢临安勾唇微笑,凤眸含着温柔,故意打趣道,“景色虽美,可是我的礼物呢?”
叶初然嫣然一笑,弯身从轮椅下面拿出一物,展开迎风摇摆,原来是个五颜六色画就的蝴蝶风筝,“你看,这是我昨天在市集买的,我们一起放风筝,好不好?”
转眸望着谢临安不解的眼神,莞尔一笑,“放风筝啊,是为了将所有倒霉的事情、讨厌的人,还有你的病根,一起放掉。”
她立在那里,手握美丽的风筝,容颜比四周怒盛的花还要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看得谢临安不禁脸上一红,垂下眸子不敢再看。
叶初然前世活泼好动,放风筝也算业余爱好之一,她拿着风筝对了对风,逆风跑起来,边跑边放线,手里线轴上的线不断被放出去,风筝越飞越高。
她的小脸因为快跑累的红扑扑,几滴汗在额边似坠非坠,犹如羊脂玉染上玛瑙红,桃花蕊缀上珍珠泪,美得耀眼。
谢临安深潭水般的凤目眨都不眨,看得发怔,不提防叶初然跑到他的身边,将线轴塞到他的手里,“三弟,你会放风筝吗?”
谢临安想到十二岁之前,自己是村里少有的放风筝高手,每次又快又稳,黑白分明的凤眸望着叶娘,可怜巴巴地摇摇头,“我不会。”
叶初然不疑有他,“我教你吧。”她伸手握住谢临安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白皙纤长,手指微凉手心却都是细汗,“这只手要扯住风筝线,这只手放轴线,对了,就是这样。”
莹白的手细软如绵,他的手被温暖包围着,犹如暖阳笼罩,浑身都暖起来,神思渺渺的时候,心尖猛然涌出一股热流,那热流在心头转了几转,绕遍他的五脏六腑,然后沿着腰身往双腿而去,他的腿似乎有了知觉?
谢临安心中一震,和上次一样的感觉,难道真的是他的腿重新有知觉,他凝神细细感觉,那股热流倏忽消失的无影无踪,腿还是丝毫没有知觉,不由苦笑一声,果真还是幻觉。
此刻叶初然已经松开握住谢临安的手,笑着推了推他,“三弟,快些放风筝啊。”
他缓过神来,望着叶娘兴高采烈地模样,笑着握紧风筝,将它放得更高,“叶娘,我们一定可以离开叶家,去想去的地方。”
叶初然坐在草地上,依偎在轮椅扶柄上,定睛瞅着蓝蓝天空中的那个小黑点,闻言狠狠点头,“一定会的。”
话音未落,风筝直直而上,原来是谢临安扯断了风筝线,脱线的风筝越飞越高,渐渐看不见。
谢临安望着远去不见的风筝,缓缓吟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叶初然杏眼闪着光,“这首诗写得真好,什么意思啊?”
谢临安温柔的摸摸她的秀发,暖暖一笑,如光风霁月,“这是李白的一首诗,说的是大鹏一日从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之高……”
他还未说完,叶初然满脸恍然大悟,“懂了懂了,这意思很简单啊,就是说,你那么能耐,怎么不上天呢?”
谢临安:“……”
两人说说笑笑,在桃花源烤了鱼烤了木薯,还烧了一竹筒的菌菇汤作中饭和晚饭,等到夕阳下山,方才回家。
累了一天,叶初然哈欠连天,她将谢临安推去后院,放低轮椅,将他扶着躺在床上,盖好被子,说声晚安方才离去。
回到屋里,她爬上床一会就呼呼大睡,睡到半夜的时候,闻到一股焦味,不由惊醒过来,房里黑乎乎的没有任何异样之处,这焦味哪里来的?
她疑惑的穿衣起床,打开门站在院里,用力嗅了几下,焦味来自后院,猝然一惊,后院?谢临安?想到谢多寿要挟的话,不由心跳加速,难道是谢临安出事?
叶初然连忙向后院奔去,还未到后院,就感受到阵阵热浪,是后院的柴火堆起火了,眼看着火就要烧到谢临安住的房屋,她大声喊着救火,端起水桶去水缸旁舀水。
谢家在村东头,远离村里住户,夜深人静根本没人听到,她掀起水缸,原本满满的一缸水此刻空空如也,叶初然束手无策,想到谢临安还在屋里,咬牙不管不顾就冲了进去,先把他救出来。
她冲进屋里的时候,谢临安坐在床上望着窗外神情肃穆,见她闯进来,一惊,“你进来做什么,赶快出去,火要烧进来了。”
叶初然环顾四周,轮椅居然不见了,她恨得咬牙切齿,果然是有人要害谢临安。
她上前抱住谢临安,用力将他拖到床下,累的气喘吁吁,“要走一起走。”拖住谢临安的胳膊,吃力的一步一步向外挪去。
谢临安心痛如绞,他从没有这刻这般痛恨自己是个残废,他宁可死也不想拖累叶娘,他最珍惜的人,声音哽咽起来,“叶娘,不要管我,快走。”
叶初然理都不理他,咬紧牙关,朝着门步步走去,似乎过了一万年那么久,浑身大汗淋漓的她终于将谢临安拖到门口,起身用力拉门,结果纹丝不动,是有人从外面将门顶住。
叶初然绝望的坐在地上,风助火势,眼看着大火将屋子烧了起来,书架周围、屋檐上,火势渐猛。
她回眸望着谢临安,少年乌黑的凤眸含着悲伤,脸色苍白如纸,在火光下却带着一股妖异的艳丽,不知为何,她只想让这个少年活下去,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就算她不能再照顾他,她也只想他活下去。
她坐在地上,伸手扶起谢临安,靠在墙角,扑在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头倚在他的胸前,心里默默祷告,锦鲤大神,求你保佑他能活着出去。
谢临安心碎如殇,是自己拖累叶娘,是自己害了她,那一瞬间,他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不想,叶娘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
他正想抱住她,突然心头那股热流又出现了,穿过五脏六腑,顺着腰身到了双腿,双腿有了知觉,谢临安苦笑一声,难道临死前出现幻觉?
就在此时,头上的一根梁柱摇摇欲坠,谢临安大惊失色,紧紧抱住叶娘用力一滚,滚到旁边墙角边,眼看那根梁柱轰的一声掉落,他想也不想,双腿用力,猛然翻身将叶初然护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