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然听谢临安说让自己回燕地, 心中十分不满, 嘟着嘴问道,“临安哥哥,凭什么不让我陪你去, 难道你嫌弃我拖你后腿, 哼, 这次虫花事情, 要不是我机灵外加运气冲天, 我们说不出早就被洪水冲走了。”
阿南早就把叶初然当作妹妹看待, 也帮着她说话,“谢公子,为何不带叶娘去, 叶娘又能干又体贴, 带她去京城可以照顾你,再说,你刚刚能站起来,也需要叶娘帮着你。”
叶初然对阿南使了个眼色,表示感激,承他一个人情,改日厚谢, 她上前拉住谢临安的衣袖,眨着大大的眼睛,开始扮可怜,“临安哥哥, 我放心不下你,再说了,我一个人在燕地很无聊,你说过的,去哪里我们都不会分开,我陪你去京城,好不好?”
若在往常,叶初然提出的要求,谢临安向来是百依百顺,能够做到的百分百做到,不能做到的用尽心思做到,更不要说她撒娇,简直是无往不利。
不曾想谢临安皱了皱眉头,反手握住她的手,“初然,就听临安哥哥一次,我参加京城春闱想考得头名状元,在京城要好好复习,所以不能带你去京城,等临安哥哥春闱结束,立刻就回去接你来京。”
他嘴上虽然这般说,心中却打定主意,除非自己能够成为举足轻重的朝中大臣,否则绝对不能让初然来京城,她是少将军和霓裳公主之后,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万万不可让任何人发现她。
原本他打算带叶初然隐居田园一走了之,可谁知阴差阳错七皇子知道初然的存在,虽然他还未猜到初然的身世,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如果有一天这个秘密暴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逃脱皇家的追兵。
谢临安咬咬牙,不管如何自己一定要护住初然,他必须要考得状元,然后入仕,他和七皇子是好友,他会帮助七皇子登上太子之位,而后为初然求一份活路。
想到这里,他神情坚决起来,“初然,听临安哥哥一次,回燕地和大嫂一起好好过日子,等我来接你。”
叶初然心中一动,自己的撒娇大法居然不管用,这样的谢临安很不对劲,以往只要自己提出的要求,他从来都不反对,就算是自己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去为自己摘下来,可是今天他不但拒绝自己,还让自己回燕地?
除非他遇到了事情,要去京城生死攸关,所以不想带着自己冒险,她眉眼一跳,心中一震,难道是他去京城要帮助七皇子夺取太子之位,七皇子和许晏是那啥的关系,许晏和临安哥哥是生死之交,又救过他们,临安哥哥绝对不会看着他冒险,一定会帮助七皇子。
她想到历史上的玄武门兵变,想到九龙夺嫡,历来这种事情,都是成王败寇,失败的基本上都是挂了,所以谢临安不让自己掺和进去。
眼珠骨碌碌一转,她看着阿南心里有个主意,乖巧的点点头,“好的,那我就不去京城打扰临安哥哥读书,我在燕地好好经营包子铺,等你来接我。”
谢临安摇摇头,“经营包子铺太危险,说不定李金玉还没死心,天天来胡搅蛮缠,我会和许兄说好,你和大嫂住到许府去,这样就很安全。”常言说得好,灯下黑,想必应该没有任何人会想到,七皇子府里住着镇国少将军的后代。
叶初然故意挠挠头,沉思一会,“临安哥哥说得对,那我回燕地就和大嫂一起搬到许府,然后等你来接我,临安哥哥,你要早点来。”
谢临安心中一酸,他又何尝舍得两人分开,只是为了初然的性命,眼前的分开不过暂时,他轻轻将叶初然揽在怀里,安慰的拍拍她的后背,“放心。”
既然已经商议好,三人一路前行回到朗州城,到了朗州迎宾馆,谢临安安顿好叶初然之后,便和阿南去了府衙,面见七皇子赵燕许。
赵燕许正在府衙大堂召见知府等一干官员,针对赈灾的事情,连削代打,一个巴掌加一个红枣,让那些官员战战兢兢,一会上了九重天一会又下十八层黄泉,心情起起伏伏,而后对于七皇子的吩咐条条记在心里,唯恐有任何遗漏。
眼见阿南在屏风后面对他做手势,赵燕许心中一喜,难道是谢临安有了虫灾进展的消息,现在回来报信?
他连忙挥挥手,命令这群官员赶快滚蛋,而后随着阿南去后院的书房,边走边问,“阿南,事情进展如何,可有什么消息?”
阿南咧嘴一笑,“殿下,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谢公子已经解决了虫灾的问题。”
赵燕许惊讶的停下脚步,“什么?你说临安他已经解决了虫灾?”
阿南笑着频频点头,“是,殿下,您快去书房,谢公子会一五一十全部告知殿下。”
赶到书房,赵燕许见谢临安站在门口看着墙上的画,大吃一惊,俄顷又转惊为喜,上前一步用力拍了拍谢临安的肩膀,“临安贤弟,你终于能站起来了,当真是喜事啊,为兄太替你高兴了。”
谢临安见他不问虫灾的事情,先关心自己的双腿,知道他对自己却是真心一片,心中感动,笑着说道,“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三人坐下,赵燕许命人沏茶上点心,而后促膝而坐,听谢临安将虫花的事情娓娓道来,一时惊一时喜一时怒一时哀,当真是喜怒哀乐五味杂陈。
谢临安因阿南知道虫花的来历,也不做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告知赵燕许,当然隐去了叶初然的所有事情。
赵燕许沉默了,良久叹息一声,“原来是少将军的贴身将领做出这种事情,当真是令人可悲可叹,幼时见过少将军几面,少年得志风采焕然啊,可惜忠良满门遭难啊。”
谢临安追问道,“殿下,您可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何事,为何先皇会将镇国府满门处死,包括二公主和无辜婴孩,那是先皇的亲生女儿和外孙女啊?”
赵燕许摇摇头,“当年我还小,并不知道发生何事,不过后来听长公主无意中念叨几句,说是有人诬告少将军造反,先皇一时气愤,错杀了镇国少将军,后来父皇继位后,赦免了所有人,可惜,他们再也回不来。”
谢临安沉思一会,“有人诬告?殿下可知是何人所为?为何先皇会如此愤怒,竟然连女儿和外孙女也不放过?”
赵燕许轻抚眉头,蹙眉想了半晌,良久依旧摇了摇头,“我那时不过六七岁的儿童,我所知道的事情也是听姑母长公主偶尔所提到,听说后来父皇登基之后,宫中所有人再也不提这段往事,只有姑母和霓裳公主本是一母双胎,我偷偷见过她背着大家去拜祭,提到妹妹的时候也是满眼泪。”
谢临安沉默了,有些不太对劲,虽说天家无情,但是霓裳公主毕竟只是女儿,和儿子不一样,纵然夫家造反,不要说只是诬告,哪怕是事实,一般也不会赐死公主,不过就是带回宫中软禁养着闲人罢了,何苦赐死落得别人口舌,认为天家薄情寡义。
这当中一定有蹊跷,谢临安看了一眼赵燕许,见他也是毫不知情,嗯了一声,不痛不痒的说道,“也是可怜,满门忠臣,好在最后自有公道,也算全了少将军的忠贞。”
赵燕许也不想再提这个话题,见谢临安不再有兴趣,乐得高兴,上前一步上下打量他,然后又看了一眼阿南,有些担心的问道,“你们可要紧,这个虫花好在被烧掉了,当真邪门的狠,我看这样,我随行带了几名御医,还是让御医来为你们检查一下,万一有什么后遗症还有潜伏期之类,那可就不好了,对了,顺便再去帮叶娘检查下。”
见七皇子唠唠叨叨一堆废话,却满满的关心,阿南习惯了他这般,没心没肺的大笑起来,“殿下多虑了,真啰嗦啊。”被赵燕许翻了个白眼,一拳打在阿南的肩膀上,痛的他哭爹喊娘。
谢临安扬唇一笑,心中很是明白,七皇子是个能够跟随的人,自古君王可以心机深沉可以谋略可以对待异己手段狠辣冷血无情,却必须要有大气和包容,更要有对待忠臣如自己的帝王心,放才能换来士为知己死,万万不可如先皇刻薄寡恩,落下千古骂名。
他温和一笑,“殿下,临安就是大夫,您放心,我以及为大家把过脉,一切平安。”他看了一眼赵燕许华丽丽的黑眼圈,有些担心,“殿下,虽说国事为重,您也要注意休息。”
赵燕许知道谢临安向来冷漠寡言,除了叶娘谁也入不了他的法眼,见他真诚关心自己,看来确实对自己兄弟情深,不由挑眉笑得有些邪恶,开着玩笑,“临安啊,我可全不是为了国事,美人我也是有的,说到这里,哥哥不得不提醒一句,你看看你,要向哥哥学习,何时和小叶娘成亲啊,你也十八了,还每天清心寡欲吃素啊。”
谢临安几乎气结,冷哼一声就想转身走人,赵燕许连忙拉住他,可怜巴巴道,“不要生气,愚兄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其实为兄更可怜,为兄都二十了也还没开过荤,那些庸脂俗粉都看不上,唯一喜欢的也不敢和临安弟弟抢。”
谢临安懒得理他,这个家伙别看在外人面前威仪十足,在自己人面前就是个逗比,“殿下,临安有一事相求。”
见谢临安神情凝重,赵燕许立刻收起嬉皮笑脸,“贤弟客气了,你我兄弟之间不要什么求不求,只要我能办到,一定会帮你。”
“请殿下带我回京,临安想参加明年的春闱。”谢临安认真的说道。
赵燕许一愣,“贤弟想入仕?好啊,难得你居然想通了。”
谢临安点点头,神情带了些悲天悯人,“殿下,我去了西北虫灾之地,哀民生之多艰长叹息以掩涕,我想起当年师父教诲,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学成技艺当记得为百姓谋福,所以我想入仕,当得一官半职为百姓谋福。”
赵燕许忍不住上前握住谢临安的手,“临安贤弟,你这般想就对了,你博学多才,天文地理无不精通,你若为官,一定是百姓之福,不过,我有一事不解,想问问贤弟。”
他沉吟片刻,“虽说贤弟中了解元,但是纵观天下,中了解元也好状元也罢,不曾像贤弟这般见识广博足智多谋,贤弟究竟师从何人?”
谢临安知道七皇子聪慧多谋,见他早已洞察自己的秘密,垂眸半晌,“师父是个淡泊名利世外之人,他曾经叮嘱我不要轻易告诉外人,不过殿下是我兄长,也是知己,不是外人,我四岁读私塾的时候,私塾隔壁住着一位卖书画度日的先生,后来他见我过目不忘和他十分投缘,便教我读书,十二岁那年,我中了秀才,他离开靠山村,方才告知我他的名字,慧水先生。”
赵燕许一声惊呼,“慧水先生?”慧水先生乃是当世高人,天文地理治国良策无不精通,传说谁能得到慧水先生的辅佐,必能治理锦绣江山,先皇和当今皇帝多次派人寻找他,请他出山,皆未找到,不曾想居然隐居在小小的靠山村,更不曾想是谢临安的师父。
谢临安拱手,神情肃穆,“是,师父离去时曾经千叮万嘱,如果寻不到明君,宁可隐姓埋名归隐田园,七皇子您文武双全心胸开阔,惩治贪官爱民如子,一定能成为不世明君,开创大盛繁华盛世。”
赵燕许有些激动,握住谢临安的手也有些颤抖,良久他冷静下来,苦笑一声,“为兄可能要辜负临安的期许了,如今还有太子,我虽然之前因为误会恨他很多年,可是如今误会解除,他是我的好哥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不利。”
谢临安笑了笑,“殿下宽容,可若是太子压根无心储君之位,更无心治理国事呢?若是他愿意禅让太子之位呢?”
赵燕许有些惊讶,“临安,这个怎么说?”
谢临安作个揖,“临安自请随殿下回京,请殿下耐心等待。”
“好,等我料理了西北的这些贪官,开仓赈灾,让百姓回到故土开垦荒田后,就即刻回京。”赵燕许笑着拍拍谢临安的手,一切只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