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七十五条锦鲤

谢临安和赵燕许商定进京事宜, 这几日便帮着七皇子一起处理政事, 开仓赈济灾民,丈量土地,故意很晚才回到迎宾馆, 他心中想见叶初然, 又怕见到叶初然, 那种牵肠挂肚又愁思万千的感觉, 真不好受。

这日又是月上西头, 他方才踩着疲倦的步伐回到迎宾馆, 庭院里静悄悄,他走到西边望着叶初然的窗户,黑乎乎的, 看来已经熄灯入睡, 纠结一会,方才回到自己的东院。

推门而入,桌上放着几个小菜,还有一大碗香喷喷的水果甜羹,没有一丝热气,叶初然趴在桌旁睡得正香,想必是等他太久, 昏昏入睡。

谢临安心中一动,忍不住上前将她揽在怀里,温热的唇在她脸颊上轻轻啄了啄,见她睡得迷迷糊糊, 只是用手推搡着自己的脸,一阵好笑,不由在她唇上亲亲。

叶初然感觉到有些异样,微微睁开眼睛,见谢临安一双深邃凤眸好笑的看着自己,顺便又在她的唇上亲了几下,带着得逞的笑意,“初然,怎么睡着了,不睡到床上,当心着凉。”

叶初然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瞬间清醒,欣喜的握住谢临安的手,“临安哥哥,你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不知不觉睡着了,对了,菜都凉了,我去热热。”

谢临安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别去了,我喜欢吃凉菜,初然,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不如今晚一起用饭?”

叶初然高兴地点着头,两人相对而坐,她为谢临安盛了一碗水果甜羹,“临安哥哥,这几天你辛苦了,我做了醪糟水果甜羹,你尝尝看好喝吗?”

谢临安笑着接过瓷碗,放在嘴里抿了一口,果味清香,甜度正好,还有淡淡的醪糟酒香,十分爽口好喝,“初然的手艺越发好了。”

叶初然笑着托着脸颊,“这是西北特色的甜食,我问了厨房,学着做了,果然很美味。”

谢临安心中百感交集,望着灯下小姑娘那张俊俏如花的笑脸,星眸闪亮璀璨,不由想起两人初次相识,想起她为了让自己活下去想尽办法,这个小姑娘永远都像一道阳光般热情活泼,照亮着身边人的生活,例如自己,例如大嫂,她总是体贴别人,善良的对待每个人。

叶初然拿着筷子正要为谢临安夹菜,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目光深情眷恋,不由脸一红,嗔怪道,“临安哥哥,你吃菜啊,盯着我看干吗?”

谢临安扬眉一笑,笑容清亮温暖,“初然,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对我的鼓励和陪伴,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我只知道此生非你不娶,对我来说,我爱你重于生命。”

他嘴里说着软软绵绵的喜欢,神情却郑重其事,凤眸含着满满的严肃,叶初然知道他的话发自肺腑,她低头想了想,“临安哥哥,我知道你喜欢我,你说过不会欺骗我,可是你现在却对我说谎话。”

谢临安一愣,“初然,我对你爱若至宝,句句肺腑之言,怎么会欺骗你?”

叶初然叹口气,“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也知道你爱我如珠如宝,可是我知道你去京城是为了办大事,你却瞒着我不肯说,你曾说过,不会对我隐瞒一个字,所以我会猜测,临安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她装模作样的说出这些话,心中暗笑,脸上却满是伤心,眼泪汪汪的随时要哭出来的模样。

谢临安哪里见过她这般伤心难过,他对叶初然爱恋甚深,为了她就算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咬了咬牙,他只能隐去她的身世,将自己准备赴京赶考以后为七皇子效力的打算告知叶初然,苦笑道,“你啊,我总是不会瞒着你的。”

叶初然沉默着,良久叹息一声,“可是为了我?你是不想我被人欺负,临安哥哥,我都懂,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说完,她抬眸莞尔一笑,“快点吃吧,菜都凉透了。”

谢临安见她十分乖巧,有些惊讶,很快便释然,他的初然总是善解人意,他心中又苦涩又欢喜,默默地吃完饭,叶初然收拾一番,便不言不语的离去。

第二日晚上,他回到迎宾馆,推门而入,桌上放着一盘点心,每个都精致异常,旁边放着一封书信,谢临安心中一沉,忙打开书信,信上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临安哥哥,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做,我回燕地等你。”正是出自叶初然的手笔。

初然终于回去燕地,谢临安不知为何丝毫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那种惆怅怅惘惘然又思念的感觉,让他的心中又酸又涩,十分难过。

他叹息一声,转身往庭院走去,走到门口和阿南擦肩而过,阿南见到谢临安就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一迭声的道,“公子,上午叶娘来找我,让我送她回燕地,我原打算和你说一声,你正好和殿下在处理政务,我便没打扰你,派人送她回燕地。”

谢凌安神色黯然,抿唇勉强笑道,“嗯,我知道的,多谢你。”

眼见阿南匆匆离去,谢临安环顾庭院四周,景色依旧却物是人非,天空一轮孤孤单单的明月,凄凄惨惨冷冷清清,他想起叶初然单纯可爱的笑脸,想着她软语暖糯的喊着自己临安哥哥,心中一痛,这一分别也许要很久,初然,等着我。

待到西北所有的事情完结,已经半个月过去了,这是谢临安和叶初然分开最久的一次,他心中十分思念叶初然,每日靠着忙忙碌碌打发时间,才能将思念稍微压制几许。

这天,终于等到七皇子传令所有人收拾行装,三日后回京,谢临安极力压制住想回燕地看望叶初然,随着七皇子去了京城。

人常说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七皇子这片森林,谢临安不但被安排住到翰林院的隔壁单独小宅院,还被特别关照可以去翰林院的书阁借阅各种书籍。

翰林院书阁的书很多都是孤本,更有前人各种心得所集,谢临安每日废寝忘食,当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当然思念叶初然不在此列。

赵燕许知道他一个人在京城孤孤单单,也不知道这货哪里来的空闲时间,隔三差五便拉着谢临安去七皇子府邸喝酒聊天,两人谈天说地,谈古论今,也算人生得意须尽欢。

这一日,京城大雪,雪花如飞絮般从空中飘洒地上,不一会一片洁白的世界,这等美景,赵燕许自然不会放过,邀请谢临安去七皇子府的花园赏梅,当然更是少不了美酒佳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相谈正欢,远远走来几人,为首一人身穿桃红色的贴身小袄,下面是同色的流彩裙,衬得身材亭亭玉立,外面披着一件白狐皮的披肩,越发显得面如白玉明眸皓齿,正是赵燕许的妹妹许然。

谢临安皱了皱,眼见许然走到自己面前,笑语盈盈,暗香扑鼻,神色依然从容不迫,起身施礼,“见过公主。”

赵燕许哈哈一笑,“临安不必拘束,这是父皇最宠爱的九公主凤然公主,也是明贵妃所出。”明贵妃是皇帝最宠爱的人,宠冠后宫,虽说已经故去多年,依然是皇帝心中的朱砂痣,民间也有所耳闻。

凤然公主娇羞的看了一眼谢临安,“谢家哥哥,我们又见面了,听七哥说,你可以站起来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谢临安面色如旧,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神色愈加恭谨,“多谢公主,谢临安诚惶诚恐。”

凤然公主有些尴尬,微微垂眸很快又恢复常态,启唇轻笑,笑容妩媚艳丽,“谢家哥哥太见外了,叫我凤然就好了,不要老是公主公主的唤我。”

谢临安神色更加认真,丝毫不解风情,“您是皇上的九公主,天之骄女,不可直呼其名,此乃礼仪,请公主明白。”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凤然公主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笑了笑,“那就随谢家哥哥吧。”

赵燕许也有些尴尬,凤然的姿态真的有些难堪,只是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他也不好说什么,更不能阻拦什么,只能命人搬过来桌椅,让凤然坐下来赏梅。

赵凤然笑着坐下,吃了几口菜,笑眯眯问道,“谢家哥哥,上次和你一起的小姑娘去哪里了?她做的菜真好吃,我还真有些想她了。”

谢临安沉默不语,赵燕许打着圆场,“小九啊,你是想小叶娘了,还是想她烧的菜。”

赵凤然噗嗤一笑,“当然都想,叶娘烧的菜当真是好吃至极,我觉得啊比御膳房的都好吃,说来也怪,七哥府上厨子烧的菜倒是有些叶娘的手艺,吃起来很是美味。”

赵燕许的眼皮跳了几下,他忙偷觑谢临安,见他面无表情,只是低头吃菜,长舒一口气,“小九果真厉害,这个厨子是我从南方请来的名厨,想必江南菜,大抵都有些相同。”

三人又开始赏梅,只是无论凤然公主如何找谢临安聊天,都被他不冷不热的避开,赵燕许不住地打圆场,心力交瘁,过了一会,谢临安借口要回去继续读书,淡然离去。

赵凤然有些不开心,看着谢临安清瘦修长的背影,红了眼圈,嘟着嘴问道,“七哥,难道我长得不好看,难道他对我一定都没有心动?”

赵燕许叹了口气,赵凤然在明贵妃过世后,一直是皇后抚养长大,因此和太子以及自己的感情十分深厚,和一母所出也无分别,见她难过,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怎么会,听宫中人说,明贵妃当年是京城第一美人,小九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美貌无双,怎么会不好看,不过……”

他看着赵凤然有些纠结,想了想措辞,“不过这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时候可能是眼瞎有时候也是别有选择,比如说谢临安,不喜欢牡丹花,偏生喜欢芙蓉花,也是正常。”

“芙蓉花?”赵凤然忽然想到叶娘,“你指的是叶娘?”原来谢临安喜欢那个小姑娘,倒也是娇艳俏丽,美貌绝伦。

赵燕许见她反应极快,默默点头表示恭喜你猜对了。

赵凤然有些不开心,“就是眼瞎,我堂堂九公主他不喜欢,居然喜欢民间女子,七哥,那个女子什么来历?”

赵燕许十分喜欢叶初然,自然不会告知赵凤然真实情况,编了个谎话,“叶娘是私塾先生的女儿,这个先生是谢临安的启蒙恩师,已经去世,两人青梅竹马,自幼就定了亲。”

赵凤然闭目长吸一口气,“原来如此,他虽然贵为解元,但是糟糠之妻不可弃,也是正人君子,可是我……”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向来眼高于顶,自从及笄之后,皇上四处为她物色驸马人选,王公贵族之后,名门望族之家,她一个都没看中,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心心念念,却是有妇之夫。

“七哥,我先走了,你慢慢赏梅吧。”说完之后,黯然离开,赵燕许叹了口气,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想着自己的心事,也是伤心人独立。

且说赵凤然回到宫中,连着几日茶饭不思,人也怏怏不乐,皇帝和皇后听宫人回禀,都有些担心,来看望她,问她为何日渐憔悴,赵凤然只是推脱天气寒冷胃口不佳,也不说别的,皇帝皇后见问不出来,只能命御医好好调理。

长公主听到凤然公主生病,立刻匆匆入宫,原来当年自从女儿重病身亡,痛惜爱女的长公主在宫中遇到同样丧母哭泣不可终日的赵凤然,一时母爱爆棚,帮着皇后抚养了赵凤然很多年,两人之间虽然不是母女,但是胜似母女。

坐在赵凤然的床前,看着她黄黄的小脸,憔悴的容颜,心头一酸,似乎看到自己的女儿当年重病的模样,心疼的摸着赵凤然的秀发,“告诉姑母,究竟是怎么了?”

赵凤然勉强一笑,“姑母,我没事,只是天气太冷,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胡说八道,不要和姑母撒谎,你往年冬天,下雪天还在外面四处蹦跶,半分着凉都不会,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快点告诉姑母。”

赵凤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在长公主的怀里,将自己喜欢谢临安却被他拒绝,人家早已有未婚妻,自己终究是相思无望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长公主。

长公主搂着赵凤然,听她哭得歇斯底里,心痛如绞,当年,她的宝贝女儿暗恋太子无望,也是这般黯然神伤,以至于后来缠绵病榻,憔悴而亡。

想到这里,她用力握住双手,绝对不能让往事重演,她安慰道,“凤然,没事,姑母会想办法的,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赵凤然张大眼睛,见长公主神情笃定,哭着抱住她,“凤然谢谢姑母。”

不提长公主如何想出计策,且说冬去春来,转眼间便是春闱之日,谢临安自是不怯场,三场完毕,到了放榜之日,三甲第一名会元,喜得赵燕许连忙为他办酒席庆祝,谢临安依旧淡然,“多谢殿下,等到殿试后一并喝酒吧。”

一个月后,春暖花开之日便是殿试,金銮殿上,一道锦绣文章,字字珠玑,书法更是行云流水清隽毓秀,皇帝十分欢喜,又见这个少年相貌十分俊秀清雅,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谈吐落落大方,更是高兴,当即御笔轻挥,点为殿试第一名状元。

谢临安领旨谢恩,稍后殿试三名一一点出,皇帝十分高兴,命人置办晚上的琼林宴,邀所有的三甲之人参加。

一路鞭炮响,谢临安骑在高头大马上,沿着正道回到自己的小院,一路上夹道两旁,皆是看热闹的百姓,见这位状元郎相貌出众气质高华,当真是少年得志,更是击掌欢呼。

谢临安向来不喜吵闹,一路沉默着回到自己的小院,方才舒口气,回到院内,他坐在石凳上,看着院中的一株花朵,浇过水的花朵十分鲜艳,谢临安笑着唤道,“出来吧,我知道是你。”

叶初然不好意思的从旁边小屋中走出来,“状元郎,你怎么知道是我?”

谢临安笑着点着她的鼻尖,“你啊,我第一天在七皇子府中用饭就知道你来了京城,你的手艺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啊,就是不听话,说是回燕地,是不是悄悄去了京城。”

叶初然扮了个鬼脸,原来当日她满心满眼都是不能让谢临安一个人去京城冒险,自己锦鲤属性,跟着去一定能够保护他,因此留书说自己回去燕地,其实是求着阿南让人护送她去京城。

“真没想到,许晏就是七皇子,瞒的我们好苦。”难怪她的锦鲤属性对七皇子失灵,天潢贵胄哎,说不定还是未来的真龙天子,锦鲤大神也要看他几分薄面。

谢临安笑着将她搂在怀里,“你啊,调皮,枉我思念如狂,你居然躲在七皇子府。”说完就是长长一个吻,让叶初然透不过气,“好了,临安哥哥,我错了,听七皇子说,你晚上还要赴琼林宴,不要迟到,我等你回来。”

谢临安依依不舍的又亲了亲她娇艳欲滴的红唇,附耳道,“好,这次先放过你。”说完后,换好衣衫,便去了宫中。

在几名小太监的引路下,一行人去了清和殿,琼林宴正是设在此处,但见殿中布置的富丽堂皇,玉树琼花处处生辉。

皇帝坐在正中龙椅上,旁边是太子和诸位皇子,七皇子也在其中,对着谢临安使了个眼色,暗中举了举杯,以示干杯,谢临安笑着举起杯子,暗中还礼。

皇帝赐下三杯御酒,众人举杯一饮而尽,七皇子起身回禀道,“父皇,儿臣有一事告知父皇。”

皇帝对这个儿子十分喜欢,当即笑着说道,“有事奏来。”

七皇子笑着说道,“父皇,西北之地虫灾就是这位状元郎协助儿臣解决的。”

皇帝惊讶的哦了一声,七皇子便将自己如何与谢临安相识,如何请他帮忙西北之事,谢临安又如何识出虫花,如何冒险探访山中,最后找到虫花,一把火烧掉,隐去了镇国公少将军其中一段。

皇帝频频点头,诸位大臣也掩去心中酸意,顺着皇帝和七皇子啧啧称赞,皇帝笑着点头,“果真是英雄出少年,谢临安,你立了这般大功,朕要好好赏赐你,你考中状元,原本朕想让你去翰林院,你能力出众,小小翰林院却是埋没你的才华,如今西北百废待兴,朕封你为户部员外郎,负责西北赈灾以及各项善后。”

户部员外郎是从五品官职,按照以往来看,状元一般是封为从六品的翰林院编修,如今谢临安从正五品开始,且外放西北,只要不是眼瞎,都看得出这是皇帝要重用此人,出去晃悠晃悠,立个功劳,回来前途不可限量。

众臣一片恭贺中,皇帝又问道,“谢爱卿可有家室?”

这是要逆天啊,众臣都知道皇帝问出这句话的意思,如今宫中还未婚配的公主只有九公主,这是皇帝的掌上明珠,这个谢临安简直是狗屎运,尚了公主成为驸马,又是七皇子的好友,以后一定平步青云。

不曾想,谢临安上前几步,跪下行礼,“启奏皇上,微臣已经有未婚妻,微臣已经盟誓,考中后就会娶她过门。”

皇帝微微皱眉,想着长公主所说,状元郎没有家室,实为九公主的良配,这不是胡闹吗?

就在此时,太监总管悄悄从后面走过来,附耳轻言几句,皇帝不由瞪大眼睛,脸色阴沉起来,而后匆匆离去,众人不明白发生何事,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