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玫惊得转身蹲下,头皮发麻。
第二天,她终于去注意村里男人看她的眼神。她一路从祝家走到学校,又从学校走回祝家,感觉被这些人无数遍地剥光。
她低着头,不敢再抬起来。
一把野花落到脚边,她停下,愣愣地抬头。
傻气的冬生跑得飞快,跑到一颗大树后,终于停下来偷偷地往她这边看,发现她在看他,下意识想躲,又没有躲,搓着手无措地看她。
最近,他每天都去学校,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看她,偶尔会放两朵小花在讲桌或她办公桌上。
他喜欢她,喜欢得那么直白,连孩子们都在打趣,祝胜辉的母亲也问她有没有这回事。
余玫捡起花,回了她落脚的那户人家——祝胜辉家。
回去后,祝母说:“胜辉天天睡地上,怪凉的。秀秀家有空床,我跟她家说好了,让你去她家借住,你平常帮她补补课就好了。”
秀秀是村里的小孩,在上小学三年级,余玫天天给她上课,知道她家的情况——母亲不在了,只有一个父亲,昨晚从疯女人的柴房里走出来的男人之一。
余玫面无表情:“多少钱?”
“什么钱?”祝母眼神闪烁。
“你们把我卖了多少钱?”余玫看着她。
祝母盯着她,没有回答,起身走了,不是落荒而逃,而是觉得没必要,反正余玫逃不出这里,都是他们说了算。
余玫又气又怒,起身冲出了祝家,朝山上跑。
山里有条溪流,一直蜿蜒到村口。余玫刚来时,时常和祝胜辉去上游玩。那是一个山谷,两边都是乱石,路很不好走,余玫觉得景色很美,但村里人早就见怪不怪,寻常不去那里。
余玫跑到溪边,盯着水里自己的影子。
她并没有轻生的念头,但这个鬼地方根本逃不出去,如果真的要被卖给那个男人,她宁愿去死!
她不敢想被困在这里的后果是什么,可以肯定的是会被强.暴,然后呢?给人生孩子?那个疯女人,一定经历过这些,结果这还不是最惨,最惨的是被关在柴房里,每晚都有不同的男人去找她。
余玫满是悲伤,无声地流泪。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终于踏出脚。
“不、不要——”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余玫警惕地转身,看见冬生。
……
莫北生说:“就从这里开始吧。”
林苒和时珵阳点头。
莫北生见两人都盯着剧本,态度倒是认真,但要演对手戏不是该交流交流吗?
不过两人演技都不错,肯定有自己的处理方式,他没有插手:“给你们几分钟的时间准备。”
说完,他去摄影机前,沙发边只剩下林苒和时珵阳。
林苒问时珵阳:“要不要先对一下词?”
时珵阳点头。
林苒松口气,拿笔将剧本上自己的台词标出来。
时珵阳疑惑:“你紧张?”
“你可是影帝。”
时珵阳怀疑她在嘲讽自己:“我们不是第一次合作。”
“之前不一样,之前的戏多简单?”
的确不难,但时珵阳仔细一想——蓝蝶杀人、余玫发现男友听任自己被强.暴,都不是简单的戏,也只有她会说简单吧?
他怀疑林苒在谦虚,害怕自己国际影帝的声誉在她这里折戟,忍不住打起十二分精神。
“开始?”他问。
林苒点头。
时珵阳举起剧本:“不……不要——”
属于冬生的傻气与紧张,淋漓尽现,哪怕他顶着一张精英人士的脸,也让人觉得不太聪明;要是化上妆,那就妥妥地冬生了。
林苒不由挺直背,严阵以待:幸好提前对戏,要是直接开演,不是接不上?
时珵阳抬眸看过来,紧张又无措:“你……你别跳,水冷。”
林苒还没这么快入戏,被他看得不自在,急忙低下头,顿了顿接上台词:“村里是不是来过很多外面的女孩子?像我这样的?”
“没、没……”时珵阳低下头,一副不敢看她的样子。
莫北生坐在摄影机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
两人手握剧本,认真对词,宛如在进行学术探讨,给人一种创造历史的感觉。
莫北生觉得,这部电影一定会取得突破性的成绩。
他拿起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等讲幕后故事的时候,好配图。
崔诚扫了一眼,嫌他拍得不好,把手机抢过去重新拍了一张。
等两人对完词,又各自熟悉了一遍台词,二十分钟已经过去,远超莫北生给他们的时间。不过莫北生毫无怨言,笑呵呵地说:“开始吧。”
只要两人搭配得好,多花点时间算什么呢?反正他又没什么事。
林苒客气地对时珵阳示意,先行离开座位,走到窗前,侧身对着镜头。
时珵阳走到屋中间,也在镜头内。
待他站定,莫北生福至心灵,伸手拍了一掌,当给两人打板。
时珵阳看向林苒,焦急地喊:“不、不要——”
林苒飞快地转身,满脸警惕,看到他后,稍稍放松,却仍用一种防备的姿态对着他。
时珵阳被她看得无措,却紧紧地盯着她:“你……你别跳,水冷。”
林苒并没有感动,眼神冰冷带着一丝恨意。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过了片刻走向他,扶着沙发坐下。
时珵阳更紧张了,往后面退了退,不知道想到什么,又走过去,蹲在她身边。
林苒看向他,没了刚才的警惕和恨,循循善诱地问:“村里是不是来过很多外面的女孩?像我这样的?”
时珵阳紧张地觑她一眼,低下头拿手指划拉地板:“没、没……”
林苒蹙眉,没有吗?
时珵阳看向她,露出一丝羞涩,低头小声道:“她们没你好看。”
林苒忙问:“她们?都有谁?我认识吗?”村里的妇女倒挺多,会不会也有从外面来的?
时珵阳垂着头,手指仍然划拉地板:“走、走了……”
林苒突然觉得疲惫,不再问了,死气沉沉地看着远方:“祝家让我去秀秀家,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你不懂。他们把我卖了,我可能以后也会走,也可能像那个疯女人一样……”
“你去我家吧。”时珵阳突然看着她。
林苒拧起眉,面露厌恶。她觉得不可思议,生在这个环境,连傻子也默认了这一切吗?
接着,她无奈一笑,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呢?
时珵阳低下头,继续在地上划拉,声音带着一点失落:“我、我家的锁大,他们撬不开。”
林苒浑身一僵,震惊地看着他。
他停下了划拉的动作,抬头看着她,眼神平静,语气坚定:“去我那。”
他的声音,只有她听得见——
“有机会,我们一起走。”
……
余玫终于确认,冬生不傻,但她并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而是问:“你买得起我?”
冬生没回答,朝她伸出手:“我背你回去。”
余玫安静了片刻,将手放在他手心,借助他的力量站起来,然后趴在他身上,被他背回了祝家。
他们跟祝家说,她的脚扭伤了。祝家并没有检查,只要人回来就行。
当晚,秀秀的父亲来了祝家,余玫在房里备课,听见他们说话,断断续续地听不清楚,偶而听见一句半句,都能套在她身上。
余玫以为,再怎么也要过两天吧。结果,祝母马上就来敲门:“小玫,你收拾东西跟秀秀爸过去吧。”
秀秀爸走过来,对着余玫笑。
余玫脑子一片空白,突然将手上的墨汁砸到他身上,尖叫:“我不去——”
很快,看热闹的人来了。
那晚差点侵犯她的单身汉站在门外,笑道:“不然去我家?”
冬生也来了,拿着一根生红薯在啃,上面还有没洗干净的泥。
他看着祝母拉扯余玫,好奇地问:“她怎么了?”
单身汉说:“要当新娘子了,舍不得她娘。”
冬生:“……”
他使劲啃红薯,声音清脆,卡兹卡兹……
啃了一半,他突然说:“祝大娘不是她娘,她是外面来的。”
“你知道什么!”祝母被余玫抓了一把,正恼火着,很不爽地朝他大吼一声。
冬生说:“我就是知道!外面来的女人,都是给我们当媳妇的!”
“哟~你还挺懂?”单身汉问,“怎么,你要娶这媳妇?”
冬生脸一红,飞快地低下了头。
祝母一看,有门!谁不知他有钱,要是他肯要,当然是卖给他!
秀秀爸急道:“我先来的!”
祝母白他一眼,小声说:“你傻!让他给钱,你还不是可以……他一个傻子,懂什么?”
秀秀爸一喜,立刻问冬生:“那你给多少钱?”
冬生紧张地问:“要多少?”
祝母和秀秀爸对视一眼,充满了算计。
余玫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
莫北生让林苒试镜的第三场戏,是一场独角戏——余玫离开村子时,在村口的溪边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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