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珵阳按捺不住激动，发狠道：“你信我，我不会让你后悔的！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人能比我对你、对你的孩子更好！”
林苒沉默了几秒，有些恼：“你别废话了……”
要办正事的时候，提什么孩子？
时珵阳轻轻地笑起来，抱起她，换到更好的地方去。第一次，怎么能在沙发上呢？
走到半路，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时珵阳脚步一顿。
林苒身体僵住，一瞬间头脑清明。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林苒松开搂住时珵阳脖子的手，从他怀里跳了下来。
她急急忙忙跑回沙发，拿起自己的包，然后愣了愣，声音好像不是从她包里传出来的。
她看了眼时珵阳搭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仍然打开包，拿出手机确认了一遍。
时珵阳走过来，她把手机塞回去，说：“我回房了，你早点休息！”然后飞快地跑了。
气氛一瞬间被破坏殆尽，时珵阳也不好留人，听到门关上，他暴躁地拿起自己的外套，从里面翻出手机，来电显示是一串号码。
他接起电话，怒吼：“谁？！”
那边顿了一下，一个女声传来：“我是霍舒。”
哦，他那位堂姐，时珵阳想杀人。
霍舒说：“爷爷生病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时珵阳大怒：“让他去死！”
……
时珵阳气得睡不着，第二天很晚才醒，还好飞机是下午的，耽误不了。
订下午的飞机，本就是为了让他睡个懒觉，然后在酒店吃了午饭再去机场。但助理也没想到他会起这么晚，时哥平常可是个作息时间很规律的人！
看来是昨晚太累了。
猛虎出笼，可以理解。
时珵阳给助理开门，眼睛往斜对面瞟了一下。
助理马上说：“林导已经去片场了。”
他早上去餐厅吃饭，在电梯里碰见林苒，当时还以为时珵阳已经醒了，就给时珵阳发信息，谁知道时珵阳现在才回他。
他忍不住感慨：时哥都累得起不来了，林导还要按时去片场，当导演可真不容易。
时珵阳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助理吓了一跳，突然不安：没道理过完洞房臭着一张脸啊！难道昨晚时哥发挥失常了？那林导按时去片场也不算为难。
时珵阳去洗漱，助理帮他整理行李，偷偷摸摸往卧室看了一眼，总觉得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看来昨晚的发展真的不顺利。
他皮紧了一点，不敢乱吭声。
时珵阳站在盥洗台前，闭上眼，在脑海里模拟魔方的转动。
片刻后，他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问：“你昨晚做了什么？！”
时珵阳睁开眼，拿起牙刷牙膏，淡淡地说：“放心，什么都没做。”
他吃了点东西，和助理出发去机场。
走出酒店，时珵阳停下脚步，往片场的方向看了一眼。
助理张了张嘴，还是没敢吭声，担心马屁拍在马腿上。
时珵阳垂眸，轻轻一叹，转身上了车。
事情没办成，他也不能去问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办成了自然是一对，但现在显然没定下关系，不知道又要僵持多久。
时珵阳真是恼了霍家人，总是伤害他最在意的人、破坏他最要紧的事！
回到燕城，走出机舱那一刻感受明显——空气比金陵冷很多，他是真的和林苒不在同一个城市了。
他脚步顿了顿，往前走。
助理拿着大衣在后面追：“时哥，你穿上，别感冒了！”
时珵阳停下脚步，对着手哈了口气，转身接过大衣穿上。
要冬天了，也不知道今年冬天有没有人陪自己过。
到家时，他看了一眼林苒家的门。据说果果在原饶家，现在那边应该没人。
《人间风月》大概在元旦杀青，要不了多久就过年了，林苒肯定又会带果果去别的地方……
时珵阳突然烦躁，进门后问助理：“有烟吗？”
助理呆了一下：“没有！”
因为时珵阳不抽烟，他身边的人当然都不抽烟。不抽烟的人对二手烟很敏感，一闻到就嗓子不舒服，郑斐给他挑助理时有特别注意。
时珵阳静静地看着他。
他马上说：“我去买！”
助理放下行李就走，买完烟回来，时珵阳直接让他离开。
时珵阳会抽烟，高中时学会的，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更是抽得凶。后来时雪生病，他就戒了，不想每次去病房的时候带着一身烟味。
想起时雪，他心里堵得慌，拆开烟盒，从里面拿了一支，叼在嘴里点燃。
扔下烟盒和打火机，他走到落地窗前。
燕城的空气好了很多，今天没有雾霾，好像在昭示着什么。
他忍不住笑了笑，将烟吸了几口，转身摁灭在烟灰缸里——烟灰缸和打火机都是助理买烟的时候顺便买回来的。
他拿起手机，从通话记录里回拨昨天最后接的那个电话。
接通后，他问：“老头子死了吗？”
霍舒顿了顿，平静地说：“还没。”
对于时珵阳对老人的不敬，她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自己心里也在问这个问题。有些老人，会把子孙的感情磨没的。
时珵阳从霍舒那里拿到霍老爷子的住院地址，当即过去。
他去年中秋回了霍家，过年的时候就没回去，算起来一整年没见过霍老爷子了。
霍老爷子在私人疗养院，住的是套房，时珵阳到时，姑姑霍遥遥一家正坐在客厅里。
霍遥遥看到他，眼睛一亮，笑道：“霍雵来啦？爸可想你了！”
姑父于丰瑞也笑着说：“爸看到霍雵，肯定高兴。”
表弟于昶站起来：“我去告诉外公。”
时珵阳往里走了两步，脱下外套，搭在臂弯，人挺立着，显出卓尔不群的清隽。
霍遥遥暗暗咬牙。也不知道时雪怎么教的，明明从小流落在外，没受过好的教育，却生生把霍家精心培养的子弟都比了下去，也难怪老头子总惦记着让霍雵来继承公司。
于昶很快出来，说：“外公叫你进去。”
霍雵走进病房，挑了挑眉，堂弟霍澜在。
霍老爷子的孙辈满打满算只有五个——老大家的霍舒，还有个私生子；老二家就是时珵阳；老三霍遥遥生的于昶；老幺家的霍澜。
霍老爷子思想老派，除非没有别的孙子，否则私生子是不能继承大业的；孙女和外孙都是外人，更不能拥有继承权。所以，如果没有时珵阳，霍氏集团不用想都是霍澜的。
霍澜就看时珵阳非常不顺眼。
时珵阳前几年出过几次意外，霍家上上下下都怀疑是霍澜父子动的手脚。霍澜父子被霍老爷子狠狠训了一顿，由此霍澜更恨时珵阳了，简直想除之而后快。
但他本来就是因为时珵阳出事才挨的训，当然不敢对时珵阳做什么，由此怀疑一切都是时珵阳自导自演，就是为了让他在爷爷面前失宠！
时珵阳觉得霍澜父子太目中无人了。大概一直以来觉得霍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没人能抢，所以从来不把霍大伯和霍遥遥放在眼里。
霍大伯有个私生子，他们还防一防，霍遥遥是女人，他们只把人家当打工的。虽说霍老爷子不想让女儿和私生子继承家业，但没到最后，一切都是未知数，谁不算计？
可笑的是，小叔和霍澜却只盯着自己。
昨晚，时珵阳一句“让他去死”，霍澜恨不得用高音喇叭天天喊给霍老爷子听，霍老爷子当时气得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搞得大家手忙脚乱，生怕他死了——他现在死，可是对大家大大的不利，遗嘱里都是霍雵的名字，那怎么行？
霍澜看见时珵阳，冷哼一声：“哟~时影帝，忙人啊？不会刚从片场过来吧？”
他故意这样喊时珵阳，也是为了让霍老爷子对时珵阳心生不满。霍老爷子非常讨厌“时珵阳”这个名字，也讨厌他去当戏子。
时珵阳走到床边，看着霍老爷子。
一年不见，老爷子老了许多，大概身体是真的不好了。
时珵阳说：“看起来很好嘛。昨晚半夜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不行了。”
“你——”霍老爷子登时气得喘不上气。
霍澜急忙给他上氧气，对时珵阳吼：“你专门来气爷爷的是不是？！”
“我向来这样，你们应该有心理准备。”
“霍澜！”霍老爷子拔开氧气罩，喘着粗气说，“你出去！”
霍澜十分不愿意，但这个家老爷子说了算，再不愿意也只能听话。临走前，他狠狠地瞪着时珵阳。
时珵阳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老爷子。
霍老爷子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和心跳，暮气沉沉地说：“你愿意来，我很高兴。”
“别误会，我不想来，但我得替我爸妈来看看你，也让你替他们看看我，到了下面好跟他们说道说道。”
“你——”霍老爷子气得直发抖。
时珵阳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霍老爷子真想白眼一番，就这么去了。但眼前这人冷心冷肺，他真翻白眼对方也不会管他，于是只能自己坚强，喘了一会儿后嘲讽道：“你这么恨我，到头来还不是姓霍？你怎么不把你户口本和身份证上的名字改了！”
时珵阳没被他激起任何情绪，平静地说：“那是我爸给我的姓，我妈没改，代表它值得。反正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这个姓氏到我为止，我不会让人继承。”
“你什么意思？”霍老爷子一惊。
时珵阳微微弯腰，盯着他浑浊的双眼，吐字清晰：“意思就是，霍家的公司，你别打我主意，到了我手里，我要么自己败掉，要么捐出去，你不想自己打下的基业变成那样吧？”
霍老爷子瞪大眼：“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我难道自己不会赚？”
“你——”霍老爷子一窒。要赚到霍家这份基业谈何容易？但时珵阳狂妄的样子，却让这个活了半个多世界的老人信服了。
霍老爷子知道，时珵阳有这种能力，可能赚不到霍氏这么多，但也不会差。
越是这样，他就越想让时珵阳继承霍氏！霍澜不行，只会逞勇斗狠、吃喝玩乐，根本不懂经商和管理！
时珵阳转头看了眼窗外：“霍家不是没有能人。”
“霍澜不行！私生子更不行！”
“霍舒和霍遥遥可以。”
“她们？”霍老爷子皱眉。他的女儿和孙女，的确比儿子和孙子强——除了二儿子和霍雵这个孙子。但女人，终究是女人，他不会同意的。
时珵阳讥笑：“霍家最有能力的居然是两个女人，但你好像不愿意把公司交给她们。”
“你还年轻，不懂。”霍老爷子叹气，“等你老了，你也会希望儿子继承家业。女儿，给她一笔用不完的钱就是爱了。”
时珵阳微怒，沉声道：“我不但会让女儿继承，还会让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继承！身外之物而已，临到头了还放不开，你不觉得可悲吗？”
“你、你什么意思？”霍老爷子被他那句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震住了。
时珵阳没有回答，转身往外走：“以后不要联系我了。如果你去世，我有空会来参加葬礼。”
“你——”霍老爷子听他的口气不似作伪，难受地问，“你竟然连给我送终都不愿意？！”
“我并没有给我爸送终，他要是知道我给害死他、害得他妻离子散的人送终，应该会死不瞑目吧？”
……
时珵阳回到家，整个人都很颓废。有些事一旦想起，就会让人心情不好。
他开了瓶酒，在黑暗了喝了好一会，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看着林苒的头像。
点开聊天框，不知道说什么，他干脆退出，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林苒刚跟果果聊完视频，正握着手机发呆。铃声响起，她吓了一跳，看到来电显示，又忍不住松了口气——她正在犹豫要不要联系他、联系了又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就来电话了，完美解决了她的难题。
她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时珵阳没说话。
她轻轻“喂”了一声。
“是我。”时珵阳背靠着落地窗坐在地上，摇晃着手里的红酒。
“我知道。”林苒尴尬，满脑子都是昨晚的事，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没话找话，“你到家啦？”
时珵阳心说，我早就到了，你除非一点都不关心我，否则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嗯了一声，心情差到了极点。
林苒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想等他说，但他一直没开口。
话筒里安静了好久，他突然说：“没什么事，晚安。”然后挂了电话。
林苒：“……”
放下手机，屏幕是她接电话之前的页面——与时珵阳的微信聊天页面。
刚刚不知道说什么，现在倒是知道了。
林苒编辑信息：【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时珵阳将手机放在地上，喝了口闷酒，突然停到提示音，拿起来一看，顿时来了精神，马上放下酒回复：【现在好了。】
林苒忍不住一笑，问：【燕城天气怎么样？】
时珵阳眉目舒展，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挺好的。】
林苒：【嗯，希望明天是个大晴天。】
时珵阳：【那果果去幼儿园就会很高兴了。】
林苒：【是呀~】
时珵阳：【晚安。】
林苒：【晚安。】
时珵阳放下手机，开心地喝了一口红酒。
嗯，酒是甜的。
……
第二天早上，林苒起床后打开微信，检查剧组群里的消息，万一有什么事好及时处理。
台前幕后一共好几个群，林苒顺着看下来，觉得自己是皇帝批奏折。
批完后，发现时珵阳的头像被挤到了很后面，她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看周围，柚子和小满还没到，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趁没人注意，她偷偷摸摸给时珵阳设定了置顶聊天。
做完这件事，她逃避地把手机扔在床上，很是后悔：“我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幼稚的事情！明明什么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给他特权？嗷——”
她在床上滚了几圈，直到柚子和小满来敲门，才一本正经地爬起来，淡定地说：“算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午饭时，她再次拿起手机，发现时珵阳发了一条朋友圈，已经是几个小时前了。
他发了一张照片，是他们小区的石子路，路两边有绿色的灌木，地上铺着金黄的乔木落叶。
秋天到了啊。
他说：【早上空气不错。】
林苒突然很愧疚，早上忘了刷朋友圈，没有及时发现。她有种强烈的感觉，他是特地发给她看的。
已经有不少人点赞和评论，林苒也点了赞，想评论，又不知道说什么，能说的都被其他人说完了。
她想了想，拍了自己刚开封的午餐，琢磨着配什么文字比较好。
「午饭」？太冷漠了，也没必要，吃个饭发啥朋友圈？
「补充能量」？也是没事水一贴的感觉。
思索间，她又翻到了时珵阳那条朋友圈，眼睛顿时一亮，就是脸有些热。
她带着偷偷摸摸的心情发送：【中午饭菜不错/图片】
时珵阳：“……”
一上午刷新朋友圈无数次，他拒绝承认自己是在等什么。
终于等到一个赞，说实话有点不满意，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她可能是太忙了，才那么晚看见。
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突然有股强烈的冲动——去找她！
为什么不呢？他要追的是将来陪他度过一生的人，勇气、冲动、不曾为之的事，都该为她出现在身上。
他打开软件订机票，选了最近的航班，付款前顿了顿，觉得还是应该从容点，不能像个毛头小子一样。
也不能空着手去。
之前总是耍无赖，不够正式，可能就是因为那样才屡战屡败吧。
现在去太仓促了，什么都来不及准备，甚至连台词都来不及想。
他犹豫来，犹豫去，三天后太久，两天后也有点煎熬，就明天吧。
订了下午的机票，到酒店是晚上……嗯，绝对不是想趁夜做什么，只是她白天没时间。
这次谁再挡他路，他会让对方后悔认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