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除了封面之外,内页还配了十七张插图,其中两张插图是占一整页纸的大图,五张是占半页的图,剩下的十张都是小图,只占不到四分之一页的那种。
所有带图的、带艺术字的部分,都需要印刷厂特意照着原版进行拍照制版,成本比较高,这就导致杂志的印刷成本高。
印刷厂那边给出的印刷单价,除了因为这些特定的图片加价之外,还会根据席宝他们单笔订单的数目来涨价或者降价。
杂志是月刊,一个月内,如果席宝只印了一千本,那印刷厂就会按每本三毛钱来收费。
现在席宝可以一口气定五千本,那单价会降到每本两毛五分。若是能在一个月内印一万本,单价还能给降到两毛。
不过,销售一万本的目标,对于杂志的第一期的初版来说,实在有点遥不可及。
“那就首印五千本吧。”席宝摸摸鼻子,“你们这么捧场,我也不客气了。”
席宝对自家杂志的质量很有信心。她自己伴生兽那本针对年龄层比较低,可其他几本,都是老少咸宜的。香水公司、国际物流公司的员工收到杂志,家里总有人会喜欢看的。
五三哥跟钟以泽这样捧场的方式,不止是直接给席宝增加销售量,还是用散财的方式强行推销——杂志都免费发到人家手里的,正常人都会翻看一番的,翻完觉得喜欢,以后就会关注席宝的杂志,看完觉得不喜欢,八成也会分享给其他家人或熟人。
这就跟绿箭口香糖免费派发的宣传方式相类似。
席宝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所以没有客气地推拒,而是承了这个情,直接把首印数量升到五千本了。
杂志的印刷模板已经排好,样本也被快速审核过,确认没问题了,印刷厂那边就立刻投入生产,在接下来的十五天里,分批次地送齐了五千本。
因为那印刷厂不大,批量印刷的效率不高,所以他们每天印出来多少,当天就给送到席宝那个四合院里。
杂志社的人也没闲着,编辑们在排第二期的杂志了,宣发部的几个人比较辛苦,整天背着一袋杂志,到处推销。
平都大学这边,两个被钟以泽招来的宣发部男生,负责先在校内推广;林学院那边,只有戴冒一个人,但他不知道怎么说动了生性羞涩的舒湘卿,愣是让他也帮着一起做宣传了。
而钟以泽跟席宝也亲自上阵,利用两人的人脉、主要是五三哥跟泰铭叔他们介绍的人脉,到校外许多中学、国营厂、甚至是公家机构门口做推广直销。
两人把脸皮都练厚了几层,才终于在一周内推出去四百本。
林学院的学生少些,戴冒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愣是让全校近一半的人都掏钱买了杂志,总共销出去两百份。
平都大学的学生多些,可这里的学生大多一心学习,不太能接受买没学习意义的杂志,销量跟林学院那边差不多,只是两百六十多份。
“要不是你们两家公司直接消化了四千多份,我这杂志还真难卖出去。”席宝并没有因为这惨淡的销量而难过,还有心思自我调侃。
钟以泽的心情要低落些,他总觉得席宝的杂志做的这么好,为什么除去公司批量购买的那些之外,一周的正常销量都没破一千本。
听着席宝轻松的自嘲,他心里不是滋味,想说点什么,又怕说了什么会让席宝也跟着不开心。
“怎么了?”席宝看见钟以泽的表情不太好,“是你们公司的人不喜欢派发的杂志吗?”
虽然席宝觉得这不可能,但也想不出来还有别的什么事,会让钟以泽露出这么不快的表情。
钟以泽迅速地摇摇头,否认了这一说法。
“不是,公司那边我都交给华经理了。我们公司里面管理很严格,员工收到了杂志,也不敢在上班期间打开看,他们回去后看完是什么感想,华经理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昨天我跟他打电话时,他提了一句,说是吃饭时,听见有员工在议论这个杂志,主要是讨论剧情,没有说他们喜不喜欢看。”
席宝托腮想了想,“能讨论剧情,应该是对杂志里的挺感兴趣的。”
如果不喜欢的话,那他们吃饭时说的话,估计就是吐槽那杂志本身了。
“要是你们两个大公司,最后能有四分之一的员工愿意自己来定杂志,我们杂志社都能勉强运营下去了。”
这一期的杂志印刷成本是每本两毛五分,售价是五毛钱一本。每卖出一本,杂志社就能收回两毛五分的利。即使以后印刷量减少,单本成本提高到三毛钱,那也有两毛的利。
只要每个月能销出去一千本,杂志社至少能回笼两百块钱的资金。这里面,普通员工的固定薪资,总共不超过七十块,其他画图等计件的费用、以及宣发部做推销时产生的话费、交通费、餐补等额外补贴,不会超过二十块。
最初就指定的宣发部未来负责人戴冒,则是每个月拿一百块(八十底薪加二十补贴)。
这些加起来,没有超过两百块。
只要两个大公司能有四分之一员工愿意订阅杂志,那就是将近六百的销量。其他零散的销量,怎么着都能上五百的,两边加起来就破了一千。这样一来,杂志社明面上就能维持收支平衡。没赚什么钱,也没有亏损。
钟以泽自己是开了公司的,对这个数据比较敏感,也算出杂志月销一千多本的财务情况。
“可你花这么多心思在上面,每个月赚的钱,都不够你吃一餐饱饭……”钟以泽说到这就皱紧眉,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好听,一时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说下去。
好在席宝习惯钟以泽说话直来直去的了,知道他没有坏心,就没有放心上,而是挺看得开地安慰他,“做杂志不像是做生意。”
“我们开学前,我妈就准备到镇上去开甜点店,她那种食品生意,只要口味好、价钱合适,随便宣传一下,总能很快让那个镇上的人知道她的店面,两三个月就能达到盈利的顶峰。可我做杂志,是要从我们这个小小的杂志社集体开始,让平都的潜在消费人群先了解、接受我们,然后他们才会开始主动订阅我们的杂志。
可问题是,我们现在连潜在消费人群都没办法明确,只能尽可能去更多的地方人工推销,被推销说动了才购买第一期杂志的,以后再自主来订阅的几率,能有一半就不错了,我们接下来好几个月,都要继续这样的人工推销方式,尽可能地培养潜在消费人群。我们俩这周出去做宣传,你也知道这个事不容易做吧?”
可能是从来没缺过钱、从来没什么赚大钱的**,席宝两辈子的第一次创业,一直保持着挺清醒的头脑。
“你们无论是开店、还是开工厂、开公司,只要路子走对了,除开前期投入固定资产的钱太巨大之外,后期都能很快地回笼资金,收进口袋的钱一天比一天多,填上前期投资的坑之后,就能进入盈利状态。”
“而我这样做杂志,即使没有五三哥买的那个四合院,也是能做起来的。我不把买四合院的钱算杂志社的投资——这个房子以后肯定更值钱,买房本身就是一种大概率能赚钱的投资。杂志前期需要的钱不多,主要是凑齐有水准的内容是个难点,然后内容搞定了,后续的推广又是一个极大的难点。”
席宝眼神很亮,认真地对钟以泽说:“我做好了未来半年都不赚钱的准备,能在前几个月就达成收支平衡,已经很让我满足了。”
“做杂志想要赚大钱,得用时间来磨。磨得全平都都接受了我们的类杂志,再继续磨得全华国都接受了我们的杂志……”
席宝坐在四合院里属于她的办公位上,侧头看向窗外,阳光暖暖地照在院子里,有种近乎梦境般的迷幻感。
迷惑着席宝忍不住去畅想,她的杂志在一年后可以成为平都家喻户晓的刊物。再到她大学毕业时,她的杂志,能走进全华国的省市里。
等到那时候,四合院或许都装不下她杂志社的成员了呢。
看着席宝发呆,钟以泽也安静了一会,等席宝回过神来,才问了句,“那你是打算慢慢发展,等杂志销量上去,薄利多销也能赚不少钱?”
“不对,”问完,没等席宝回答,钟以泽自己否定了,“即使你把杂志卖到华国每个省市去,杂志本身的成本,又得加上运输费一堆乱七八糟的,然后一家印刷厂也满足不了这个供应量,我们还得多找一些印刷厂,这样势必使印刷成本也增加……”
钟以泽皱着眉,因着这个时代的局限性,他不觉得单本利润最多两毛钱的杂志,能使席宝赚什么大钱——即使一个月丧心病狂地卖出去十万本,那也不过是月收两万块而已。
对于赚钱的认知,全在香水公司、物流公司这两个造钱机器上面的钟以泽,一点也看不上两万块。
席宝噗嗤笑了,“杂志本身当然是赚不了大钱的。”
“等我们杂志真的能打入全国各地时,我们华国的经济情况肯定与现在大不一样了,像我二伯那样做私人企业的,肯定不少。那会儿,如果我说,给我几万块钱,我就在我们杂志上给哪家公司的产品做宣传,你觉得有多少私企愿意花这个钱?”
钟以泽愣了下,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如果我开了个你二伯那样的头饰厂,你这个杂志能保证每个月销出去一万多本,我肯定愿意在上面给我的产品做宣传。”
“杂志销量一万本,我收一万块的广告费;杂志销量十万本,我就收十万块的广告费。”席宝笑的像只小狐狸,看得钟以泽差点忘记了呼吸。
“而你的杂志有那么厚,每期杂志,登十几二十个宣传广告都不多。”愣愣看着席宝,钟以泽脑子却自动转着,想通了这里面的关键,下意识补了这么一句。
席宝点点头,“是这个理。你是很少接触报刊杂志这些东西,所以一时没想到。”
钟以泽深吸一口气,拉个椅子,在席宝身边坐下。他想继续跟席宝说话,想看席宝还露出跟往常不太一样的表情来,却一时想不到话题。
“其实,广告费这个,也就是杂志销量起来了,才能去考虑的事情。而且这也不算是办杂志的终极赚钱方式。”似乎是意识到钟以泽在等她多说点什么,席宝干脆就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说了。
“那……那你觉得,杂志做到最顶级的地步,会是什么样子的?”钟以泽注视着席宝的双眼问道。
席宝沉默了一会,叹息一声,“做杂志,归根结底是文化圈的事儿。把这件事做到最后,就不是单纯地做杂志了。”
“嗯?”钟以泽本来只是单纯想听席宝多说话而已,听到这话,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像是触摸到了什么厉害的东西,一下子打起了一百分的精神,更专注于席宝说的内容。
席宝不把钟以泽当外人,就没有什么藏私的想法,干脆地把她的理想国说了出来。这是基于她超前现在几十年的目光基础上,方能说出的东西。
“我把它叫做,泛娱乐。”
席宝上辈子第一次听到“泛娱乐”这个名词,还是腾某讯提出来的。泛娱乐说简单点,就是围绕一个IP,将它在全行业的价值都发挥出来。
对着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钟以泽,席宝选择用更朴实的方式来讲解。
“我跟你打个比方。”
“嗯,你说。”钟以泽满脸都写着感兴趣。
“假使,我作为杂志社的大老板,我手下的编辑通过了一个稿子——拿舒湘卿的《从临时工到厂长》举例。我跟舒湘卿提出,杂志可以连载他的,不过,我会以千字五元的价钱,把他的这个全版权买断。”
华国目前还不怎么重视版权,可钟以泽办的公司,可是要跟国外打交道的,所以他一听到席宝说版权买断,刚刚脑子里迷迷糊糊触到的那个东西,就跟大门被砸破了似的,对他打开了一道可供窥伺的缝隙。
他坐直了身子,全神贯注地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