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看起来完全正常,但温度却高得吓人。
其实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义勇就已经察觉到五月的状态有点不太好,路上还在怀疑着她会不会是生病了。
没想到还真是染上了风寒。
“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义勇问着五月,笔头倒是一刻不停。他写得飞快,不时地抬眼看一看她,确定着她的状态。
“如果觉得难受,就到外面去待一会儿吧。”他说。
屋内实在是有点冷,与其待在里面挨冻,倒不如出去晒晒太阳更好。虽说里外的温差其实也并不显著,但有日光晒着的感觉,用还是很不一样的。
可五月却很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去!我想呆在这里。”
五月把大半张脸埋在了臂弯里,依旧是在看着义勇,不过这一次倒是不再遮遮掩掩了,甚至还有几分理直气壮似的。
听到五月这话,义勇忍不住投来了不解的目光,默默加快了写字的速度。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嘛。”五月昧着良心对义勇说,“估计就只是体温稍微偏高了一点而已啦,没事没事。”
真实情况好像并没有她说的那么乐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得太多,她被闷出了一身的薄汗。脑袋已经昏昏沉沉好久了,让她很难打起精神来。鼻子也有点堵住了,都没办法好好呼吸。
咽喉涩涩发痒,可惜摸不到也挠不着。她只好不停地摸着脖颈和鼻子,可惜这只是隔靴搔痒而已,难受的地方依旧难受。
她的这点小动作没有从义勇的眼底下溜走。他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看五月,只专心盯着纸面。
“我马上就能写完了。”义勇说,“然后我们就回去吧。”
“嗯……”
义勇的“马上”确实是名副其实。他很快就写完了最后的几个字,收起档案,依着原本的顺序重新放进木箱里。
陈旧的纸张带着腐朽的气味。虽然义勇的动作并不大,但还是扬起了一片灰尘。义勇掩住鼻子,蹙起眉头,放慢了动作。
他能感觉到五月的影子在晃来晃去的。生怕她这是站不稳,义勇回头看了她一眼。
五月倒还是好好的站着,只不过总在动来动去,可能是因为觉得太冷了,所以才利用这种方法试图取暖身子吧。
可就算是冷成了这样,她还是像条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义勇的身后,正睁大了眼,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今天的五月总是在看着他——哪怕迟钝如义勇,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
起初他只是没说罢了,但被五月盯了好久,义勇实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了,出声问:“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没……没东西……”五月僵硬地摆了摆手,“我就随便看看而已啦……”
“那就好。”听五月这么一说,义勇便就放心了,顺便又叮嘱了一句,“你还是出去待着吧。”
五月一愣,抿紧了唇,没有答话。她挪开目光,只盯着义勇背影。眸光微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声应道:“哦……”
拖长的尾音里,满满的都是她的沮丧。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这就出去……”拖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五月叹息声一刻都没有停下,“我不会把感冒病毒传染给您的,您放心……”
五月明白义勇的意思,她对义勇的心思已经完全了然于心了——一定是因为不想被自己传染生病,所以义勇先生才会三申五令让她出去的吧。
唉……心寒……
“啊?”
义勇回过头,一脸呆滞。
“你在说什么东西?”义勇又又又没有听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对,只好说,“里面冷,灰尘还多。外面更暖和一点。”
“哦……哦?”
原来是这样呀,看来是她脑补歪了——看来她也并没有被义勇先生讨厌!
笼罩在心上的阴霾瞬间飞走,五月的心情放晴了。
既然这样,那还是出去晒太阳吧!
五月站起身来,蹦跶着挪到门口。这会儿日光正斜,将她完全纳入了明亮的温暖之中。但五月却依旧是看着义勇。
从这个角度,远远看去,从纸张间飞起的尘埃就像竟会闪烁着浅浅的微光,宛若四散的星屑一般将义勇环绕。
扑——
义勇盖上了木箱,尘埃被吹散了。他扛起沉重的箱子,挨个放好。
确认箱子都摆在了正确的位置,义勇这才从里面出来。
回去的短短一截路上,五月的体温好像又稍微拔高了那么一星半点,但病患本人倒是满不在意,脚步轻快,话语也轻快。
“没事,过几天就能好了。”五月满不在意地摆摆手,“区区一个小感冒而已嘛,没什么好担心的。”
看着她被捂得泛红的脸颊,义勇怎么也没办法相信她的这番说辞。
“……真的没事?”他小心地询问。
五月拍着胸脯,无比自信地对义勇说:没事没事!我好的很呢!
尽管说得信誓旦旦,但现实似乎没有那么顺丰顺遂。五月口中的“区区一个小感冒”,在过了一夜之后,变成了相当糟糕的重感冒。
浑身上下的气力和她的食欲一起被抽走了。她没怎么感觉到饥饿,也不想从被窝里出来,虽说超标的体温早已把被窝烘到了一个不怎么舒适的温度,躺着也并没有那么舒服。
眼睛疼脑袋疼喉咙疼,浑身上下就没有哪个地方是舒服的。
“唉……”五月轻轻叹气,用沙哑的嗓音自嘲般了起来,“我觉得我现在就像是个缠绵病榻的病秧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生病了,没想到一病就是这么可怕的症状,简直让她想哭。
义勇一言不发,默默给五月倒了一杯热水。他知道,五月的病是因为前天的那场雨。
要是他那天注意一点的话,估计就不会害她染上风寒了吧……
“义勇先生,你是不是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五月冲他狡黠一笑,很调皮似的眨了眨右眼,“可我觉得我很快就能好了哦,说不定等您傍晚回家,我就已经完全痊愈了!”
她本意是想要逗笑义勇的,但义勇的脸色看起来却好像更沉重了。
“别说这种傻话。我待会儿让鎹鸦去找个医生过来,在那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
“不用不用!不用叫医生!”
五月用力摇头,连头发丝都在说着拒绝,但义勇却不明白她怎么就这么不想要医生过来。
“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感冒。您不用费心,真的。您还是快去干正事吧!”
水柱的忙碌日程可是难以想象的,单是日常的区域巡逻就很费事。五月不想因为自己的感冒而拖累他的时间
被五月在耳边反反复复念叨了好久,义勇没办法,只好暂且将叫医生的事情搁置到了一边。
“那我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小心一点。”义勇叮嘱了一大堆的话,末了还不忘添上一句,“我会尽快回来的。”
“放心!”五月冲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义勇先生也要小心一点哦!”
虽然义勇没有想明白五月为什么突然冲他比划了个“三”,但还是点了点头。
把五月的话放在心里,他出门了。
家里只剩下了五月一个人。
昏昏沉沉地眯了一会儿,久违的饥饿感探出了小脑袋。
啊……肚子饿了……
好想吃点热乎乎的东西,但五月手边连食物都见不到。
没办法,她只好披上厚厚的衣服,慢慢从房间移动到厨房,架锅生火,准备煮一点粥喝。
先倒水。等水烧开了在把米放进去。
五月在心里这么想着,用火钳把柴火拨开了些。为了尽早喝上粥,她特地往灶里多加了一点木柴,只为让火烧得更大一些——顺便也能提高效率。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一不小心加多了木柴,可当事人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而且这番急功近利的行为,也引向了一个不太妙的结果。
等着粥煮好的期间,五月坐在小凳子上,大半个身子都倚靠着墙壁。她很认真地盯着跳动的火焰,可却不知怎么的,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她睡得并不安稳,但却睡了很久,一直到义勇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才总算是醒了过来。
然后也才总算想起来了锅里的粥。
她飞快的扑向灶台。
灶里的火早已经燃尽,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焦味,感觉有点不妙。就是不知道她的粥现在怎么样了。
她飞快地掀开锅盖——粥已经没了,她只看到了一个大洞。
透过锅底的这个大洞,甚至还能看到灶里的木炭呢。
五月瞬间清醒。她整个人都傻了,大脑顺势死机,耗费了好一会儿才成功重启,然而各项功能却还在加载中。
她拿着锅盖,一声不吭——并不是因为她不敢吱声,而是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委婉地向义勇传递这个噩耗才好。
其实也不必由她来开口。见她又开始呆呆站着了,义勇向她走了过去。
于是便就很自然而然地发现了这个悲惨的事实。
他也呆住了。
“义勇先生。我有罪。”
五月快要哭出来了。
“呜……我把你家的铁锅烧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