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像是电影中的情节一般。在毫无期待与幻想的情况下,曾共享着同样痛苦的两个同龄孩子,居然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猝不及防地再度见面了。
无论是五月还是中岛敦,都被发生在彼此之间的惊人巧合给震惊到了。
透过玻璃,五月能看到中岛敦的嘴角扬起了惊喜的笑。他抬起手,向她用力地挥了挥。五月也忙向他挥挥手。
隔着玻璃的互动让五月的心脏一阵狂跳。她坐不住了,忙把盘子里剩下的最后一块鸡块塞进嘴里,随便抽了几张钱放在桌上,就拉着义勇的手向店外跑去了。
无论是店内还是店外的动静,义勇全都没有察觉到。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五月会突然拉住他的手——他还因此略微惊慌了一下。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快被五月拉着走到店门口了。他忙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要带你去见见他!”五月兴奋地说着,嘴角的笑怎么也掩不住,“是虎少年哦!我在外面看到他了!”
所以,五月的这番动作也并非是出自于什么特别的理由。
单纯只是因为她想要这么做罢了。
虽然根本没办法猜透五月的心思,但是义勇还是收起了困惑,继续顺从的被她的手拉着,走在她的身后。
走出阴凉的牛丼店,室外的空气似乎略微有些过于闷热了。不过就算多么闷热,也不会影响到两个小孩的雀跃心情。
他们飞快地汇合到了一起,还颇有默契地击了下掌,同时笑出了声。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中岛敦兴冲冲地说,“已经好久没见了啊……都快六年了吧,是不是?你现在是搬到东京了吗?”
五月点点头:“算是吧。你呢?你也搬来东京了?”
“没有啦。我还住在横滨,现在正在一家叫做武装侦探社的地方工作。我和侦探社的同事们一起来东京搞团建活动来着,嘿嘿……”
不过首当其冲提出要来东京团建的太宰治先生已经不知道瞎跑到哪里去了。为了把太宰给找回来,中岛敦这才一个人行走在东京街头。
“是这样啊……”五月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武装侦探社’,这名字听起来好帅。所以现在的敦是侦探了吗?好厉害呀!”
被猝不及防地夸奖了好几句,中岛敦都有些飘飘然了。他红着脸,不好意思地一笑,挠了挠后脑勺,谦虚地说:“没有没有。我其实就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暴打过港口黑手党的野犬,制裁了掀起龙头斗争的异能者,还顺便打击美国Guild势力,的那种无名小卒。
“我倒是觉得五月你更加厉害呢。”中岛敦指了指她袖口上的校徽,“你现在是清原的学生了吧?”
“呃……哈哈哈……”
没想到清原的名气大到连身在横滨的中岛敦都知道。
一提起这个,五月难免显得有几分尴尬。她笨拙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想到身后还站着一个搞不明白状况的富冈义勇,她便就不着痕迹地扯开了话题。
“忘记给你介绍了,这位是富冈义勇。”说着,五月很自然地拍了拍义勇的手臂,对他说,“这位是中岛敦,过去和我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是我的好朋友!”
说出“好朋友”时,五月的语气骄傲极了,听得中岛敦也一阵骄傲。他直挺挺地向义勇一鞠躬。
“您好!”
元气十足地问了一声好,中岛敦看向五月,有几分好奇地问道:“他是你的朋友吗?”
五月一僵。她语塞了。
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敦问出了一个好问题,一个值得她认真思考的问题。
——富冈义勇,究竟是她的谁呢?
是朋友吗?
可能是吧。因为他们相处的感觉,确实有几分像是朋友,但以“朋友”这个词来形容彼此之间的关系,好像显得有几分……轻率?而且听起来就像是她对义勇丝毫没有怀揣任何敬意似的。
天地可鉴!五月她可尊敬义勇了!
那么,是师徒吗?
五月心里总觉得这个答案很不贴切,打心底地想要否认。
没错,她的水之呼吸全部都是由义勇教会的,说是师徒好像也没有什么错。不过义勇倒是从来没有摆出过师父的架子——他没有在自己的面前表现出过多少严厉的特质。过于正是因为这一点吧,五月可以下意识地说出她的师傅是桑岛慈悟郎,但却没办法说义勇也是自己的师傅。
她下意识地很抗拒,怎么也不想和义勇建立起这种充满隔阂和阶层的关系。
那么问题就来了。
她和富冈义勇,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呢。
“唔……嗯……我和义勇先生啊……嗯……”
看着五月一脸困扰与苦恼,中岛敦有些懵。他也忍不住开始反思起来,自己刚才是不是说错了话。
气氛变得有点古怪,不过义勇倒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沉默的空气僵持了一会。五月还是没有想到答案,她蹙紧眉头,撇着嘴角,很不自然地用手指摩挲着鼻尖,时而盯一眼义勇,时而又看着自己的鞋尖。她这幅表情持续了很久,才好像终于想出了一些什么似的。
她垂下手,一本正经。
“敦,我坦白地告诉你吧,我是义勇先生的继承人。”
义勇没有否定。他们两个人心里想的其实是一模一样的——五月是水柱继子嘛。所谓的继子,不就是继承人吗?
不过他们俩显然没有注意到这话里有一点歧义,五月自己也没有注意到。她只庆幸于自己终于成功解答了这个困扰着自己的疑问。
听着她的话,中岛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忍不住也向义勇投去了目光。
实不相瞒,他的脑海中刚才跑过了各种各样的奇妙猜测。不过这些猜测实在是太过于无厘头了,所以他也就没怎么多想,只小声感叹了一句:“五月,原来你是有钱人家的小孩吗!?”
继承人什么的……一听就是贵族人家才会有的角色啊!
“……咦?”
五月怎么觉得情况变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呢?她只好尴尬地笑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那就还是继续误会下去吧。五月无奈地想。
絮絮叨叨的,两个人又胡乱聊了很多,说得都是些彼此生活中空白的事情。
还顺便得知了,院长发生车祸去世的事情。
五月很惊讶——但好像也仅仅只是惊讶而已。院长没有给予过她任何的爱,所以现在的她好像也没有办法给出任何的怜悯与同情。她只是有些说不出话来,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哎呀,差点忘记我还有事情要做了。”中岛敦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我得走了。对了,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吧。”
说着,他拿出了手机。
五月的笑容忽然顿住了。恰好一片阴云落在头顶,一阵阴冷感让五月想要发抖。
“那……那个……我的手机坏了……”她结结巴巴地说着,垂下了眼,目光不自然地乱飘,“下次再告诉你吧,好吗?”
她的异样态度并没有让中岛敦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只是有几分失望而已,但也能理解。
“手机坏了的话,那也没办法啦。”他重新扬起笑,向五月挥挥手,“我走咯。拜拜!”
“嗯。拜拜。”五月努力地挤出笑容,但看起来却根本不像是在笑,却像是快要落下泪来了似的,大声喊着,“再见……再见!”
中岛敦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里,义勇听到五月轻轻地叹气着。
“这是最后一次和他见面了。”她像是自言自语般说着,“从此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这里的朋友们了。”
这话听着实在伤感。义勇不知应当说什么才好。
不过,在他能够想出安慰的话语之前,五月似乎就已经自我恢复了,扬起惯常的明媚的笑。
“回家吧,义勇先生。”
“……嗯。”
他依旧是走在五月的身后。
快速愈合确实是很好,可义勇更希望她能够把心事统统都说出来——哪怕是只说给他一个人听可以,他会认真地听的。
但五月却依旧是什么都没说。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她显得格外的沉闷,直到熄了灯钻进各自的被窝里,依然还是这样。
楼下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能听到警车的声音,男人之间的吵骂响得都清晰地传进了他们的耳朵里。义勇被吵地无法安宁,辗转反侧许久,还是无法入眠。
五月的情况好像和她差不多。他能听到席梦思在嘎吱嘎吱的响。
过了好久,楼下的声音才终于消失。耳旁传来了一声低语:“义勇先生,你睡了吗?”
是五月在叫他。
义勇把手臂垫在脑袋下:“什么事情?”
“唔……是这样的……”
她好像有些支支吾吾的。
“您觉不觉得待在家里有点无聊?唔……其实我觉得吧,待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嘛。而且坐在这个小公寓里,我总是会胡思乱想很多事情……所以……呃……我没有很特别的意思,我就是想说……想说……”
可支支吾吾了半天,她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其实她想说的很简单。
明天很闲,我们一起出去玩——就只是一句话的功夫而已。为什么就是说不出来呢!
她用被子蒙住脑袋,疯狂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可无论心理建设做了多少,都还是没有办法支撑她说出这句简单的话。
最后还是有义勇自己补全的。
“出去走走吗?可以啊。”
回答来得太过爽快,五月差点没反应过来。
“您愿意?”
“嗯。”
这有什么好不乐意的?义勇想。
席梦思又嘎吱嘎吱地响起来了——是五月在床上打滚。
“那我们明天去动物园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