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锚哄着骗着,五月被迫在美好周一的早晨,带着他和义勇来到了清原高中的门口。
这会儿恰好是入场的时间,校门口排起了长队。整条队伍以恰到好处的缓慢速度前进。
看到有这么多人等在门口,五月心里隐约产生了一些退缩的心思。
“还要一个个检查过去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去……”五月小声咕哝着,揪了揪锚的袖子,“要不然我们还是不要去了?这样就可以免于排队的苦了嘛。”
免去的何止是排队的辛苦,简直可以说是一劳永逸了嘛。
锚撇了撇嘴。他摸了把胡子拉碴的脸,一手插着腰,斜睨五月一眼,看得她不自在极了。
“我说。”以一种格外懒散的语调,锚闷闷地说,“你为什么就这么抗拒学园祭呢?”
“……!”
五月愣了愣。这句问话完全戳中了五月的心事。
她讷讷地低下了头,似是有几分躲闪。
“呃……那个……”
她“呃”了个半天都没能“呃”出什么所以然来,听得锚都觉得不耐烦了。他不加掩饰地直说:“是因为自己退学了,所以觉得没脸过来,也害怕被认识的同学看到,追问退学的理由。是不是这样?”
五月的脑袋捶得更低了,欲盖弥彰似的往义勇身后躲了躲,借由他高大的身躯挡住自己,然后才极小声地应了一声“对”。
是的,没错。这就是她对学园祭心怀踟蹰的理由。
听起来很幼稚,不是吗?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理由幼稚得很。
但也正是这样幼稚且无聊的念头,牵绊住了她的脚步。
“唉……这有什么好牵挂的!”锚用力一锤她的肩膀,顺便拉开她的背包拉链,从里头抽出了一包夹心饼干,“把思路放简单点不就行了吗,就当是过来玩一玩嘛。你这个人啊,就是喜欢想太多。”
“唔……知道了……”
虽然嘴上这么应着,但五月却在心里嘀咕着,想太多也不是什么坏事。
总之锚都已经这么说了,藏在心底不敢被旁人幼稚心情也被堂而皇之地揭露出来了,五月似乎也好像失去了再辩驳的理由。她便也就不再多说,跟着人潮缓缓前进。偶尔在锚递来饼干的时候,她会乖乖接过,然后道一声谢。
……不对啊,这不就是她买的饼干吗?她为什么要为自己的饼干道谢啊!
不过,能有为饼干而道谢的机会,倒也算是不错了——譬如义勇压根就没有这样的道谢机会,因为锚压根就不想给他饼干吃。
直到一整包饼干都被啃光了,锚都没有分给过他一块。
其实对此义勇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也不是非要吃到那块饼干不可。他只是在想,锚是不是还在挂念着先前自己揉皱了他的衣袖的事情,所以才表现出了一副格外看不上自己的模样。
没必要。这样真的没必要。
“喂。臭小子!”锚狠狠地瞪着义勇,一脸警觉,“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的这份警惕心是从哪儿来的。义勇自以为自己没有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便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
锚的警觉扑了个空。他显得有几分窘迫,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了,“哼”一声别开脑袋,之后也没有再理过义勇。
旁听了这么一段莫名其妙的对话,五月觉得更莫名其妙了。不过,只要这两人没有吵起来,她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么想着,她顿时坦然。
队伍又向前挪动了。五月踮起脚尖,从队伍间的缝隙中窥探着。入口已经近在眼前了。
“啊,快轮到我们了。”她小声说,“我有点紧张是什么回事……”
她的自言自语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义勇的声音。
“不用担心。”他说。
尽管他一点也不清楚清原学园祭究竟是怎样的活动,也很难理解五月此刻的纠结心情,但他还是想要努力用自己的言语安慰她。
“里面好像很热闹。今天一定会玩得很高兴的,我想。”
“嗯!”
义勇的话好像让五月的紧张褪去一些了。站在这两个小孩前面的锚却是一脸的纠结与复杂,他忍不住在想,为什么自己的安慰一点用都没有……
……而臭小子只是随便说了两句有的没的就能把她哄得开开心心?
可恶!原来这两个人从这时候就已经开始酝酿出了不可说的爱情了吗!
锚越想越觉得内心复杂,差点都快哭出来了——明明这也没什么值得哭的,可他就是莫名产生了一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心情。
“五月同学。”
人群间忽然伸出了一只肉嘟嘟的大手,体型略有些肥胖的根平校长努力地探出脑袋来。
五月连忙挤到校长面前,向他鞠了一躬。
“早上好,校长先生。”
“早上好,五月同学。”校长笑着也应了一声好,目光顺势在五月旁边的义勇和锚身上停留了一下,而后才说,“你能来学园祭,我很高兴。”
没想到校长仍旧在念想着自己的事。五月有些不好意思,笨拙地一笑,向校长道了声谢。
这声感谢刚说完,锚就冒了出来,伏低身子,无比热情地握住校长肉嘟嘟的大手。
“您好您好,能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您就是清原高中的校长吧?我们家五月多受您照顾啦!”他笑呵呵地说着,像是发自内心的为此开心着,“哦对,我是五月的叔叔。”
叔……叔叔?
莫名奇妙被多出了一个亲戚,五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面对校长好奇的目光,也实在无话可说,只好无奈地笑了笑,附和说:“对……我叔叔……”
“是这样啊!”校长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能见到五月同学的家人,真是太好了。希望您今天能在学园祭玩得开心。”
“那是一定啦!”
在锚爽朗的笑声中,校长背着手离开了。无尽的队伍也总算走到了终点,检查过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物品后,他们终于踏入了学校内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义勇能感觉到清原校园的空气中都弥漫着很鲜活的气息——那是少年人独有的活力吧,他想。
排了那么久的队伍,总算是正式挤进学园祭了,锚欢快得宛若一匹脱了僵的野马。他迫不及待地向五月和义勇挥手道别。
“我去玩了,你们两个小孩随意哦!”
丢下这话,他就蹦跶着跑走了。
毫无疑问,他一定是本年度雄英学园祭中最兴奋的游客没错了。
看着他远走的背影,五月说不出话来。
“呃……我还想问他,为什么要自称是我的叔叔来着呢……”
“可能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热情而唠叨的人吧。”义勇随口回答说。
“大概真的是这样没错了……”
不过,没有了锚,她与义勇之间的相处,好像就变得稍微轻松了那么一点。
有锚在场的时候,总难免会有那么一些拘谨。
咦……
只有她,和义勇,两个人?
五月毫无理由、且很不争气地红了脸。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气氛好像显得有那么一点点奇怪啊!
虽说先前也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去了动物园。去横滨和看烟花也是两个人,那时候的气氛好像……
要命。她的大脑快要卡死了。
“五月?”义勇轻轻地碰了她一下,有几分担忧地问,“没事吧?你脸很红。晒晕了?”
今天是这个夏季尾声中难得的高温天,义勇担心她是不是被晒出毛病来了。
五月慌慌张张地抬起头。对上义勇关切的目光,她竟然更慌了。
“不……我……没事!哈哈哈……”她胡乱地摇着头,笑得尴尬,“我……我带你到处走走吧。”
义勇点点头:“好。”
校园里满是学生和其他来参观的人,人流量之巨大,是五月从来没有在雄英校园里见识过的。人群拥在各处,平常宽阔的道路这会儿也变得有几分狭窄了。五月害怕义勇会走丢,便自作主张地揪住了他的衣袖。
这个小小的动作,竟然给予了两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先去的是教学楼。五月本想带义勇去看看英雄科一年A班的教室,但注意力却被订在楼梯口公示栏的海报吸引去了注意力。
“‘二年A班倾力打造·超恐怖鬼屋~无人的废弃旅馆、在黑暗中弥漫的恐惧~!快来挑战吧!’哇哦……”
光是念出这个标题,五月的好奇心就已经蹭蹭地冒出来了。
“义勇先生,想去吗?”她拽了拽他的袖子,兴冲冲地问,“您胆子肯定很大,所以肯定不会害怕吧!”
“我并没有什么格外害怕的东西。”他说。
“好!的!那我们走吧!”
一秒也不想耽搁,五月带着义勇冲上教学楼的顶楼。高二A班的鬼屋就被设置在了这里。
整个顶楼都被黑布封住了,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入口和出口。从入口处倒是看不出有什么恐怖的,也没有奇奇怪怪的音乐。
门口坐着五月很眼熟的学长。她立刻就过去打招呼了。
“轰学长好!”
轰焦冻颔了颔首,也回一声好,瞄了她和义勇一眼,问道:“你们想要进去玩吗?两个人?”
“没错!”五月用力点点头。
“好的。”轰焦冻从桌肚里抽出一个收纳盒,摆在他们面前,“刚才有几个人吓得把手机落在鬼屋里了,找起来特别麻烦。为了避免再发生这种意外,所以麻烦你们先把手机放进来,出来了以后会还给你们的。”
“我没带……我们俩都没带手机。”五月笨拙地笑了笑,“里面很吓人吗,轰学长?”
“嗯……”
这是个好问题。
轰焦冻想了一会儿,很诚恳地摇了摇头:“不太吓人。”
不过这个评价是基于他自己的标准给出来的,可信度……好像有点低。
然而五月却信了轰焦冻的鬼话(划掉)说辞。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满心欢喜地拉着义勇进去了。
踏入鬼屋之前,沉默许久的义勇忽然回头,看了轰焦冻一眼。同时,心里又响起了轰焦冻的声音。
他不由得有几分疑惑。
这个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怎么和锖兔这么相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