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五月的话,义勇一动不动,目光倒是从杯中的茶水移到了桌子的边缘。
他不是不想回头,他只是……
……只是,迷之紧张而已。
实不相瞒,他的脑中刚跑过了一堆心猿意马的念头。他不否认这一点——他甚至怀疑就是这该死的糟糕想法导致了他现在会莫名紧张。
分明他早上起就在念想着五月会穿上怎样的衣服了,怎么这时候却没胆子看了呢……
义勇在心中暗自懊恼。一不小心,差点忘记了五月还站在自己身后。
久久等不到他给出反应,五月疑惑极了。
“义勇,你不会是坐着睡着了吧……”
“我没有!”
想也不想的,义勇立刻回头否认,反应之快,可把五月吓了一跳。
这么一回头,义勇也总算是看到此刻的五月了。
她穿着一条藕粉色的丝质长裙,这温柔到了极点的颜色为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添上了几分浅粉的色泽。丝质布料细腻柔顺的质感与恰到好处的剪裁衬得她那纤瘦的身形更是窈窕。细肩带被系成了蝴蝶结,让她的锁骨透出几分脆弱的纤细感。
义勇愣了愣,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不知道该将目光落在各处才最恰当。
他看着五月在她身边坐下,纤长双臂绕在他的颈间。
“你现在从坐着睡觉进化到睁着眼睡觉了吗,义勇?”她开起了玩笑。
“我没睡。”义勇固执地否认道,“我只是……”
说到“只是”,义勇却忽然卡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才好。他只好欲盖弥彰地挪开目光,假装自己什么话都没有说过。
一不小心,把该说出口的称赞也忘记了。
五月懒得再多逗他了。她伸长了手,把先前不小心放在了床上的镜子摆回到桌子上。对着镜子,她胡乱摆弄起了自己的头发。
“我实在是……不怎么会打理头发啊。”她抱怨似的念叨着,“马尾辫肯定不适合舞会的场合。唔……要不然盘起来吧?可是盘发好像也不怎么好看。”
“我来帮你弄头发吧。”
“……你来?”
五月莫名怀疑说出这话的人压根就不是她家义勇。
义勇?来帮她?弄发型?
这怎么听都感觉很奇怪啊。
五月并非是故意看轻义勇的能力。她只是觉得,每天都扎着马尾辫的笨拙义勇,捣鼓头发的本事,大概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
咦……但既然水平相当,那么交给他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
再不济,也不会比自己弄的更差嘛!
这么一想,五月瞬间就安心了。
义勇拿着梳子,坐到了她身后。穿着西装让他感到四肢僵硬,他索性脱去了外套,又把衬衫袖子卷起,这才挑起一缕发丝。
柔软的金发在他的指尖游走。透过镜子,五月能看到他的每个动作都透着僵硬的不熟练感,复杂得好像十指都快交叠在一起了。他的表情简直认真到了极点,看得五月也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义勇笨拙而缓慢地将长发编成辫,耗费了比想象中更多的功夫,才总算是编出了印象中的模样。
“咦……你居然能把头发编得这么好啊。”五月照着镜子,忍不住感叹,“好厉害。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旁观某个来学剑的小孩帮妹妹编头发的时候学会的。”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没有刻意去学,只是看得多了,所以留下了一点印象而已。话说起来,那对兄妹,有点像炭治郎和祢豆子。”
五月把一缕碎发捋到耳后,问:“长得很像吗?”
“不。是一直背着妹妹的这一点很像。”
“什么呀……”
五月努力忍住笑,轻轻一捏义勇的脸,让他赶紧把外套穿上。
“否则要感冒的。”她提醒着。
义勇默默一点头,放下卷起的袖子,拿起西装外套,披在五月肩头,不忘将外套上的每一个扣子都扣上。
“你穿得少,比我更容易感冒。”他唠叨着,“生病就麻烦了。”
五月乖乖点头,抓起丢在床上的羊毛毯,把自己和义勇裹了进去。
这样就谁都不会感冒了。
临近舞会开始的时间,好不容易捂暖的身子的两人被迫从毛毯里离开。五月把西装外套还给了义勇,从衣柜里找出了厚实的大衣披上。
“扣子。”
义勇一边提醒着,一边帮她扣上纽扣。
这番执着劲,让五月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变成了唠叨的老妈子。
出门前,最后再检查一下彼此的穿着。
蓝宝石领带夹别得恰到好处,大衣扣子也全部扣紧。完美。
五月挽着义勇,与他一起走出门外。迎面吹来的寒风让五月一阵发抖,她忙往义勇身边靠了靠,抱住他的手臂,将他当做超大型取暖机。
哆哆嗦嗦地走到举办舞会的体育馆,满开的灯光总算是让五月稍微暖和一些了。看台旁的舞台上,管乐社团的乐队正在演奏着他们叫不出名字的某支乐曲。同级生们笑闹着,各处都弥漫了轻松而愉快的气氛。
但义勇和五月却在舞会开始后的不久就悄悄地溜出去了。
“该怎么说呢……舞会好像也不是很有意思嘛。”五月懒洋洋地说。
无论是她还是义勇,谁都不会跳舞。同来舞会的同学,五月也不认识几个。她入学晚,那些人不能算是她的同级生。
而最在意的舞会小食,品尝过了才发现并不怎么好吃。
满心期待的毕业舞会上的种种元素都不及预期,这难免让人失望,但五月还是挺高兴的。
她高兴的不是舞会,而是“和义勇一起参加了舞会”。
“还是在河边散步比较有意思嘛。”
她牵着义勇的手,走在了他的前面,轻快地蹦跶着,完全忘记了自己还穿着高跟鞋。
夜晚的风好像没有那么寒冷了,反而掺杂了些微暖意。河对岸是繁华的商店街,从店中透出的灯光映在漆黑的水面,仿佛他们也正走在热闹的街上。
“要回家吗?”义勇问她。
五月摇头:“不要!我们再在附近逛一会儿,好不好?”
“好。”
可听到他的回答后,五月却停下了脚步。义勇以为她是想要说些什么,便也停住了。
但五月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来,笑着看他,忽然轻吻了他一下,眼底泛起迷离的笑意。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实在让义勇有几分惊讶。他闻到了她身上有微微的酒精味。
“我觉得现在的气氛超适合接吻!”她笨笨地笑着,“对不起。嘿嘿……其实我刚才在舞会上偷喝了一点点酒。”
确切的说,是喝了两小杯红酒。
起初五月也没想要喝酒,但她实在是太好奇酒的味道了,所以趁着义勇没看到的时候,偷偷拿了杯红酒,抿了一小口。
不知为什么,第一口她居然没有尝出味道来。于是她又喝下了一大口。
然而一杯都喝完了,她依旧没尝出红酒的味道具体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是觉得滋味好像挺不错。
于是她又喝下了第二杯。
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义勇将手掌贴在她泛红的脸颊上,他感觉到了她翻滚的体温。
他垂下手,很认真地说:“你喝醉了。”
想也不多想,五月果断否认:“没醉!”
虽然头确实是有点晕晕乎乎的,虽然脚步也变得轻飘飘了……但她的神智还清晰着呢!
她知道的,只要她不承认自己喝醉了,那就是没醉!
“真的——真的没醉。”她搂着义勇的脖颈,很认真地看着他,尽管眼神依旧飘忽,但还是很认真地同他强调着,“不骗你。”
她靠得太近了。无论是她身上独有的清淡香气,还是微醺的酒味,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一切气味都闯进了义勇的心里,单是闻着,他似乎都快醉倒了。
他好像能明白,为什么五月会说现在的气氛很适合接吻了。
义勇用手支撑着五月的后背,扶住她的身子,微微伏低身子,吻住了她柔软的唇。
那是绵长的、近乎窒息的吻,让心跳也乱了节拍。沉醉在这个吻中,似乎连她的气味也变得愈发浓郁了。
被狂热的心率所推动着,义勇变得逐渐放肆。他还想要更多——想要,包括这个吻在内的一切。
“啊。”
绮丽的情愫被打断了。五月的身子忽然滑了下去。
她瞬间红了脸。
“对不起。那个……崴了一下脚……”
幸好没有整个人摔到地上,否则她大概要丢脸死了。
这一崴多少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虽说她本来也没醉得多厉害就是了。
“呼……”义勇甩了甩脑袋,扶着她的身子,说,“站稳一点,别再摔了。我们回家吧。”
“知道了知道了……诶,这就回家了吗?”
五月满眼都写着依依不舍。
“我怕你会再摔倒。”义勇的表情格外严肃,“下次别喝酒了。”
“好吧,回家就回家……但我真的没醉。你可不能瞎说。”
看着她格外认真地纠正自己的模样,再想想几分钟之前她那飘忽的眼神,义勇就忍不住想笑。
“好,知道了,你没醉。”
嘴上这么说着的义勇,其实已经在心里给她打上了醉鬼的标签。
慢悠悠地从河边走回家,头昏脑涨的五月率先冲进了浴室。等她磨磨蹭蹭地洗完了,才轮到义勇。
他洗得实在太快了,莫名让五月产生了一种上一秒他才走进浴室,下一秒自己刚躺到床上他就已经出来了的错觉。
他将毛巾随意地搭在肩上,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发梢正在疯狂滴水。睡衣也穿得松垮垮,扣子才扣了几个而已。
他径直走到五月的床边坐下,留着床头的灯光一点一点擦拭着湿发。
注视着他的五月心想,明明今天他格外在意她的扣子,但却连自己的睡衣扣子也不扣好。
“五月。”
“什么事?”
沉默了一会儿——或者说是踟蹰了一会儿,义勇说:“我今天不想睡地铺。”
“啊?”
五月被这话吓得倏地坐起身来。
想了半天,她才犹犹豫豫地说:“那……我睡地铺?”
义勇的回答来得很快:“我也不想让你睡地铺。”
“……嗯?可你这么说的话,不就是……”
话还未说完,五月好像已经明白义勇的意思了。
她不自然地别开义勇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背对着义勇,她悄悄地躺下了。
“嘛……”慢吞吞地,五月说,“你要是不嫌挤的话,就……就睡过来吧。”
吱呀——
劣质的床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噪音,湿漉漉的长发与他宽阔的胸膛紧贴着后背。五月的心脏与绷紧的渴望在狂跳。
义勇拧暗了台灯。
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只属于他们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