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承神情戒备的看着北方, 孟德小心的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弘承的跟前,就算是要死, 他也要死在他家主子的前面。
岳兴阿把刚刚回到刀鞘里的刀,拔了出来,一抹银色的寒芒微微的闪烁。他抬脚走到了弘承的身边,用一种防御的姿态,守护着弘承。
远处的火光晃晃悠悠的靠近。
弘承隔着忽明忽暗的火光, 看到了舒路那张在火光下闪烁着的熟悉的脸。
这让他提着的心瞬间放松了下来, 嘴角也扬起一抹由衷的愉悦,他抬手推开了挡在了他身前的孟德。
孟德与岳兴阿也算是与舒路相熟,一眼就看出来了带头的人是舒路。他冲着舒路招呼着挥手, 对着她喊道:“舒路,这边。这边。”
岳兴阿手里戒备的剑,在看到舒路的时候,放回了刀鞘中,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舒路来了, 就好,他们也不担心被刺杀了。
毕竟这只是第一波人, 要是八爷他们真的想要刺杀的话,绝对不是只准备了一波人这么简单。
舒路远远地看到了火光冲天,耳边隐约是刀剑相撞的声音,她就带着人紧赶慢赶的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等来到跟前之后,发现战事已经结束。
孟德冲着她挥手,而弘承则是逆着光站在那里, 嘴角带着一抹微笑,她之前想了很多,在看到弘承的一瞬间,就平稳了下来。
从知道弘承要来闽南的一瞬间,她的心就提了起来。
弘承的性子是与上辈子有所不同,心机深沉了不少,但是他毕竟心思单纯,这八爷党可不是闹着玩的,刺杀的事情应该是不少做的,这弘承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她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舒路对着瓜尔佳氏是天天的软磨硬泡,直到太后病重,瓜尔佳氏的心思放在了太后的身上。
舒路才壮着胆子去求了胤礽。
她虽然和弘承相处了这么多年,但是从来没有和胤礽单独相处过,这会儿的压力可想而知,只是她没有想到胤礽竟然同意了。
让她带着人接应弘承,但是只能在闽南的边上接应,不能深入,而且胤礽还提供了康熙给胤禛发密信的时间,来计算,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胤礽虽然给她的人不多,但是个个都是精英,加上她本身就是好身手。她在闽南的边缘徘徊了两天,就在今天守着的人,突然来报告,说这边发现了异常。
她带着人就赶了过来。只是她好像来迟了,让弘承一个人来面对了这么多人,好在弘承没有受伤,凭借着自己的智慧,把追兵都给杀死了。
只是弘承这是第一次杀人,恐怕这心中会有些不适应。
想到这里,她从马上一跃而下,跑到了弘承的跟前,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的人,还有周围的带着呛人的篝火的味道。
舒路猜到弘承的做法,上下打量了一下弘承,眼眸温柔的带着庆幸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弘承看到舒路的一瞬间,就觉得委屈极了。
他上前走了两步,一把抱住了舒路,把头埋进了她的脖子里,有些暗哑的道:“真好。”
他本来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舒路了,没有想到还能再见到她。真好。
他在最困难的时候,有舒路陪在他的身边,也在最难过的时候,舒路赶了过来。真好。
他虽然知道,人命在这个时代不值钱,但是他也不想就这么的死去,要是他没有想到那个办法的话,躺在地上的人就换成了他。
弘承很庆幸,是他活了下来。
舒路轻柔的拍打着弘承的后背,感受着他那一抹滚烫的热泪,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灼热的让她心头发颤。
她了解弘承,在现代死一个人,那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新闻头条,热点第二天满天飞,可是现在死个人,和玩一样,曝尸荒野的很多?
就像这群来杀弘承的人,他们的下场八成会曝尸荒野。
那又能如何呢?
杀人者,终究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在来之前他们不是心里就有了答案吗?
想到这里她对着弘承笑道:“无碍的,这杀人者,终究有一天会被杀,这是常识,他们敢来刺杀你,就证明他们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弘承明白舒路的意思,只是心里为这个时代的人命,感到不值钱,死了就是死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
他不想做那个躺下的人,只能动手杀人,那种刀剑入肉的感觉,让他有些心头发颤。
弘承抱着舒路,心头得到了安慰,他抬眸看着舒路转移话题问道:“我额娘怎么舍得放你出来啊?”
按照瓜尔佳氏的脾性,舒路现在不可能出来的。
舒路笑着摇头道:“太子妃是不可能放我出来,但是太子爷乐意啊,我一开口,就准许了。”
说到这里她又继续道:“再说了,太子妃她忙着太后的事情呢,自然对我是无暇顾及。”
说道这里,她微微的蹙眉,本来她只是想要让弘承心里好受点的,只是没有想到又提到了太后。
一说到太后,弘承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放开了舒路,眼眸里带着担忧的问道:“太后她老人家怎么样了?”
他与太后的关系还算融洽,尤其是他和揽月都是在太后的宫里出生的,这也注定了他们有着解不开的缘分。
舒路闻言,有些蹙眉,弘承与太后的感情不错,这生老病死的事情,谁也控制不了,尤其是太后这个年纪的呢,已经算是长寿了。
弘承看着舒路有些沉默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我知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只是我自己一时间有些想不开罢了。”
舒路闻言,轻柔的拍了一下弘承的肩膀。
“咱们快点赶回去吧,太后她老人家,等着你呢。”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些沉重。
弘承微微点头,看着舒路开口道:“你安排一个人去南面把四叔给寻找回来,让他尽快回京城,我这边无碍,多余的不要说。”
今天在场的人数众多,就算是他不说,胤禛回头也会发现事情的真相,他没有必要上赶着去邀功。
舒路也是聪明人,一听弘承的吩咐就知道弘承的意思,对着弘承点头道:“好的,那咱们尽快赶回去吧。”
一旁的屈杰上前一步,开口道:“阿哥,让我去吧,我功夫还算可以,也是自己人,多少放心一点?”
他听着弘承的话,觉得要是别人的话,可能办不好这个事情,四爷何其聪明,这个要不着痕迹的透漏给他,也是一个技术活,他要做的只让四爷知道,弘承阿哥在他们走了当天就出门了。
按照四爷的聪慧,定然会有所怀疑,不管是怀疑弘承利用他,还是其他的,他定然要做一番调查的,到时候,弘承阿哥所做下的事情,四爷也就知道了。
弘承转眸看着屈杰一眼,微微的点头,这里只有屈杰功夫最好,也是最为适合的一个人。
想到这里,他对着屈杰微微点头:“一路上要小心,四叔一路往南走,你顺着这个路线往南寻去就是,麻烦你了。”
弘承眼中的慎重,让屈杰心头微微的一热。
屈杰一个侧身上马,对着弘承躬身,要知道他们为了新引人,已经往北跑了半天的功夫,就这一点,往会追胤禛,恐怕就需要一天一夜的事情了。
弘承和舒路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城。
因为舒路擅自离开了京城,瓜尔佳氏十分的生气,只是这件事情是太子同意的,她也是无话可说,至于惩罚舒路,她又没有想好。
弘承也是知道瓜尔佳氏的性子,担心舒路一个人搞不定,直接跟着舒路回了毓庆宫。
一会去就直奔主殿,撒娇似的抱着瓜尔佳氏的胳膊,红着眼睛控诉道:“额娘,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
说着眼泪一下下的往下落,砸在了瓜尔佳氏的手面上。
瓜尔佳氏看弘承这样,瞬间心疼极了,她抬眸扫了一眼站在门口,乖巧的不得了的舒路,微微的叹息。
她从舒路的脸上看到了坎坷不安,也知道她之所以出宫也是为了弘承。既然为了弘承,她怎么也不能为难舒路才是。
弘承看着有些软和下来的瓜尔佳氏,抬手似模似样的又摸了一下眼睛,把眼睛揉的有些通红道:“额娘,你不知道这次有多么的危险,要不是舒路,我就算是回来,恐怕也会深受重伤,这次多亏舒路来的及时,她带的人多,把那些刺客杀的片甲不留。”
舒路在一旁听的尴尬,这弘承真是演戏演上瘾了。
这话也就骗骗像太子妃这样的,没有经历过的人,你看你要是告诉康熙和胤礽的话,看他们不抽你。
再看太子妃那微红的温柔的眼眸,恐怕太子妃早就知道了,只是看着她儿子在跟前耍宝罢了。
瓜尔佳氏红着眼眸看着舒路,眼眸中带着一丝的感激,要是真的如弘承所言,舒路这次过去,真的得帮了大忙。
她也清楚弘承的话有些夸大其词,真假参半,不管如何就凭借舒路能够为了弘承,有求到太子跟前的勇气,这就足够她对舒路刮目相看。
等弘承讲完,神色平静了下来。
瓜尔佳氏抬手如小时候一样,揉了一下弘承的脑袋开口道:“收拾一下,去看看太后吧,揽月这丫头守了太后三天了,你也过去看看吧,太后可能就等你了。”
为了大福晋家的嫡女,想要为难她的弘承,大阿哥都想杀了她的弘承了,难道她还能对戈琪温柔以待吗?
她可是没有这么大的度量。
弘承闻言,这次是真的红了眼眶,他勉强的对着瓜尔佳氏咧嘴一笑。
瓜尔佳氏看着弘承的样子有些难过,她抬手拍了一下弘承的手叹息道:“行了,在额娘的面前,不想笑就不要笑了,只是弘承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瓜尔佳氏这几年看的很开,她现在身子就不太好,说不得那天病了,就去了,只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是不想让弘承太过难过的。
太后已经七十多岁了,在她们大清都属于高寿了。
她可是没有那个福气,能够活到太后的这个岁数。
弘承闻言,对着瓜尔佳氏点了点头道:“那儿子先告退。”
瓜尔佳氏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的开口对着弘承提点道:“去吧,太后现在有些病糊涂了,说的话当不得真,你不用放在心上。”
弘承微微的躬身应是,就退了出去。
舒路想要跟上,被瓜尔佳氏留了下来。
弘承对着舒路微微的点头,示意她安心,有了他刚刚说的话,瓜尔佳氏定然不会为难舒路的。
弘承稍微梳洗了一下,就朝着慈宁宫走去。
一进去慈宁宫,就感觉一股子浓郁的中药味,他掀开珠帘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揽月抬眸看到弘承,一瞬间红了眼眶,她抿嘴笑着对太后喊道:“老祖宗,弘承回来了看您了。”
太后犹如纸金的脸上,眼眸无力的睁开,眯着一条线,眼眸中的神色带着茫然,片刻之后,看清了弘承之后,对着弘承无力的抬手。
弘承走了两步,来到了太后的身边。
揽月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给弘承让开了位置,她知道太后盼着弘承回来,是想要给戈琪求情,戈琪的岁数也不小了,到现在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家。
太后有意想要她嫁一个合适的人,只是没有想到她自己的身子就率先坚持不住了。
康熙和胤礽两人虽然也很好说话,但是相对来说能给戈琪最为长久的保障的,只有弘承她的哥哥。
想到这里揽月脸上的神色慢慢的有些变化,太后为戈琪做这么多,还不是不想戈琪去和亲,她是太子的嫡女,难道也是逃离不开和亲的命运吗?
弘承抓住了太后有些枯瘦如材的手掌,对着太后有些凝噎道:“我回来了,老祖宗。”
太后颤颤抖抖的开口道:“回来就好,哀家从知道你去了闽南,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一直担心你年纪小不懂事,万一有个闪失该怎么办?好在你平安的回来了。”
说到这里她停下,微微大口的喘息,眼睛也慢慢的明亮了起来。
“弘承你是皇上的嫡孙,又是太子的嫡子,哀家有件事情想要求你,戈琪自小生活在哀家的身边,要是一定要和亲的话,你就让戈琪嫁到博尔吉特去,她在那里,多少也是有个着落。”
太后觉得她在看到弘承的一瞬间,心里脑子里都清明了起来。
弘承没来那会儿,她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弘承帮戈琪寻找一个合适的人,不想戈琪和亲。
想把戈琪留在京城。
现在看到了弘承,她脑海里恢复了清明。
她人都死了,戈琪还留京城干什么,到时候谁来护着她?就胤褆已经被圈禁的一个人,还能给戈琪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倒不如让戈琪走的远一点,大福晋的手没有那么长,戈琪还能好过点。
揽月也没有想到,太后念叨了几天的事情,在弘承来了以后,就改口了。
她虽然不太理解,但是也知道,这是对戈琪最好的结果。
戈琪端着药从外面走来,走到了弘承的跟前,对着弘承抿嘴露齿一笑:“弘承,你回来了?别听老祖宗乱说,我怎么都可以,你也不用为难。”
说罢,拿起毛巾给太后擦了一下嘴,神色温柔的开口道:“老祖宗,你该吃药了,为了戈琪,您也不能这么的放弃,要不然你让戈琪怎么办?”
戈琪知道,对弘承要求的多了,就是为难他,她阿玛做下的事情,她可是记着呢,哪里能说忘记就忘记了?
太后抬手抓住了戈琪的手,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她开口道:“哀家也想活着看你出嫁,只是看样子等不及了。”
说完配合着戈琪的手,一口一口把药咽进了肚子里。
戈琪伺候太后用了药之后,就拿起帕子给太后擦了擦嘴。
弘承看着这样的戈琪,对着太后保证道:“老祖宗安心就是,戈琪姐姐要是真的免不得造走和亲的老路的话,就让戈琪姐姐嫁到博尔吉特去,这事情我会和皇爷爷和阿玛商议,定然给老祖宗一个满意的答复。”
太后闻言,这才露出一抹一抹笑容,她看着一旁的揽月,招了招手道:“揽月,你是太子的嫡女,不用哀家操心,太子,弘承,都会为你谋划。”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有些茫然:“有弘承在他定然不会让你和亲,只是弘承不能确定要给你找个什么样的人,之前太子妃说过想看看来年的科举,给你找个合适的人。”
“哀家却认为这个不太靠谱,咱们旗人大多不擅长科举,想皇上,太子和弘承这样的读书读的很好的不多,就是弘承去参加科举,也不一定能的状元及第,加上皇上虽然说促进满汉关系,但是要是让他的嫡孙女嫁给一个汉人,他恐怕也是不乐意的,你要想过的好,还是把目光放在弘承的身边才行。”
弘承不知道揽月懂不懂,但是他是听懂了,他身边最合适的就是岳兴阿。
父亲隆科多。
别看隆科多宠妾灭妻,做的不地道,但是他们家却是上三旗的人,这地位是别人无法比拟的。
还有一点就是岳兴阿因为有他阿玛前车之鉴,绝对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再加上有弘承在,又与揽月相熟,简直就没有比岳兴阿再合适的人了。
揽月抬眸看了一眼弘承,脸上的神色微微的羞涩,片刻以后对着太后福身道:“是,揽月谢谢老祖宗的提点。”
太后看着揽月的眼眸,带着慈爱,说写一段话显然让太后比较伤神,一会儿的功夫,就闭上了眼眸,睡了过去。
戈琪看着太后的样子,小心的给太后掖了一下被角,对着弘承神色温和道:“老祖宗最近都糊涂了,你别当真。”
戈琪觉得弘承只是听听,在来之前太子妃应该也给他说了,她一个大阿哥的嫡女,怎么可能会让太子的嫡子劳神呢?
就是她自己,她也没有那么的大度,说原谅就能原谅她阿玛和额娘的。
弘承对着戈琪道:“我答应也是有原因的,这几年皇爷爷有意的疏远博尔吉特,老祖宗正好有这个意思,你过去也好,促进大清与博尔吉特的关系,这也是我想看到的结果。”
弘承说完,就扯了一下揽月,示意她跟着他走。
弘承和揽月抬脚迈出门槛。
戈琪的脸上浮现出来一抹羡慕。
她曾经甚至嫉妒揽月,嫉妒她这么好的命,一样的嫡女,却有着不同的人生。
只是后来她连嫉妒都嫉妒不来了,揽月十分的天真,对她对太后都好的不得了。
她对太后还抱着目的。
揽月却是不参合任何的杂质的好,任何好的东西都来给她分享,这让她对揽月再也提不起嫉妒的情绪来。
岳兴阿太后给她分析过,是最适合揽月的人。
只是揽月好像有些不开窍,不懂这个。
想到这里,她摇头有些苦笑,就这样吧,草原上的生活,定然比京城要自在多了。
这都是她的老祖宗给她的。
弘承走到外面,对着揽月问道:“老祖宗的话你听懂了吗?”
他看揽月刚刚的样子,猜测她听懂了的。
果然,揽月闻言,有些羞涩,冲着弘承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道:“懂了。”
她没有想到弘承把她叫出来竟然是说这个问题,一时间垂眸看着地面,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弘承见揽月这样,微微的开口道:“那你愿意吗?”
揽月闻言,脸上有些通红,她抬眸看了一眼弘承,微弱的点了点头。
弘承看着揽月的样子,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加把劲。”
揽月被弘承的话说的一头雾水。
但是弘承却想的是,隆科多不是宠妾灭妻吗?
这小妾在隆科多的府上盘亘多年,定然也会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只要抓到把柄,那小妾还能不安分吗?
而且现在岳兴阿在他手下呆了这么多年,他也该给他一些帮助了。
想到心里弘承抬手揉了一下揽月头上梳的整齐的发鬓,笑着开口道:“行了,快回去吧,多陪陪老祖宗。我还要去皇爷爷那里一趟。”
他话音刚刚落下,戈琪的哭声就从屋里传了出来。
弘承脸色一白,就朝着屋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