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心头微微一震, 看着李德全收敛眼睑,有些沉默,片刻之后才问道:“你确定庞国公去了?”
他没有想到庞国公竟然会这么做, 他一开始告诉庞国公的话,就是打算着通过庞国公来告诉胤禩的。
而现在庞国公却死了。
李德全恭敬的对着康熙点头道:“是的,皇上,庞国公临死前,偷偷的见了八爷一面。”
康熙抬脚往外走的脚步微微的一顿, 他就说庞国公这么大的年纪了, 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心机呢?
原来是胤禩在那里等着呢,只是胤禩接下来是准备怎么做呢?攻击弘承?还是说他逼死了庞国公?
想到这里康熙微微的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李德全越发的小心翼翼, 鼻观心的跟在康熙的身后。
两天后。
弘承在毓庆宫,坐在了榻上,手里端着茶杯,看着前方微微的出神。他的脑子里在想一件事情,庞国公死了,接下来, 会不会有人利用这一点来将他推到前面来呢?
就是有,也不可能是别人, 只有胤禩会这么做。
孟德神色有些慌张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弘承的样子,有些焦急的开口道:“主子,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说庞国公的死,与您有关系,这可如何是好?”
他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 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就是想要告诉弘承,让他看看还有什么办法能不能挽回。
要知道庞国公可是代表的是那些老旧的满族势力,要是阿哥真的得罪了他们,恐怕这以后的日子不好走的。
弘承扫了一眼孟德焦急的面孔,慢悠悠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仰首漫不经心的道:“八叔有些狗急跳墙了,庞国公的死与我有没有关系,只是这事情,既然传开了,那定然与八叔有关系,你猜皇爷爷给庞国公说了什么?才让庞国公回去之后,见了八叔一面就死了呢? ”
弘承想到这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身边的桌子,他脑子里想的着康熙会对庞国公说的话,历史上,康熙曾经对着胤禩说过这么一句话:辛者库贱婢之子。
要是现在康熙对庞国公说了这样的话呢?现在庞国公那么的支持胤禩,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是现在庞国公的死,让一部分的满族的旧势力,对他意见很大。
还有一个就是,胤禩,他的八叔,能耐很大啊,得到了旧势力的支持,以后还真的就是一个麻烦了。
他一早就猜测到了胤禩会将他推到风尖浪口,只是没有想到,胤禩竟然是想要通过满族的旧势力来打击他,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他还真的小看他对康熙的影响力了呢。
胤禩恐怕连康熙那关都过不去。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放松了不少。
舒路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弘承时而愁眉不展,时而嘴角上扬,就知道他在想今天穿的沸沸扬扬的庞国公之死,与太子嫡子有着不可解脱的关系,这件事情。
她也是听到了整个消息,才来看弘承的,还有一个就是她要离开皇宫了,在他们成婚之前恐怕都不能再见面了。
想到这里,她抿嘴露出一个笑容对着弘承尽量轻松道:“我要回去了,再等几个月就要成婚了,太子妃觉得我现在应该回去绣嫁衣了。”
弘承瞬间回神,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舒路,然后有些意味深长的开口道:“你,绣嫁衣?”
说完,有些不相信的说道:“不是吧?你那拿剑的手,能拿的住针吗?”
他刚刚说完,就看到舒路变冷的脸色,眼眸中的光芒如利刃一样朝着弘承嗖嗖的射去。
弘承赶紧的站起身来,走到了舒路的身边,让她坐在了椅子上,端了一杯茶水放在了舒路的手里,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吧,你功夫这么高,就该上阵杀敌,绝对不应该拿绣花针那种东西的,你说是吗?孟德!”
说着对一旁的孟德使眼色。
孟德只是想要看个热闹而已,没有想到,这祸从天降。
听到弘承的话之后,他张了张嘴组织了一下语言,对着舒路解释道:“那个,主子说的对,舒路那耍剑的手,怎么能去拿绣花针那种东西呢,这好多的满人格格都是这样的,她们上的了马,射得了箭,就是做不来刺绣这样的精细活儿,所以这嫁衣啊,都是绣娘绣,然后她们象征性的扎上两针就是了,这也算是自己的嫁衣。”
他说的都是实话,要知道满人之前是游牧民族,现在都不需要裹脚的,那汉人家的大家小姐,那脚都和三寸金莲这么大。
站都站不稳,怎么骑马打猎啊?
还有这嫁衣,也是一样的道理,满人的嫁衣之前都是十分简单的,也是被汉族文化熏陶之后,才变得这么繁琐复杂,也精美非常的。
弘承看着舒路小鸡琢米一样的点头,对着孟德附和道:“是的,你象征性的绣两针就行,大家都是这样的。”
舒路看着弘承那认真的脸色,这才送了一口气,她一开始知道要绣嫁衣的时候,脑子都大了,想当年她堂堂一个大老爷们拿着笔杆子在那办公室里冲锋陷阵,现在竟然落得一个要拿起针线绣嫁衣的地步?
一想到这里她浑身就有些恶寒。
她想到这里,她抬眸扫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弘承开口道:“可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真的要拿着那绣花针去一针一线的去绣嫁衣呢,要真是这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弘承闻言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不少,看着舒路的眼眸带着一丝的急迫。
舒路感受到弘承的失态,要是她的话,听到弘承这样说,心里也是难过的。
她想到这里,赶紧的转移话题道:“我回去的这一段时间,你小心点,我在那边听说了一些事情,庞国公竟然去了,而且这件事情还被闹得沸沸扬扬的。”
弘承知道舒路的意思,庞国公是因为他而去了的消息,被传的沸沸扬扬。
舒路在这宫里,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只是舒路是怎么看他呢?
想到这里,他扫了一眼舒路,有些强作镇定问道:“你觉得庞国公是真的如传言那样吗?被我气死的吗?”
弘承不是不相信舒路,只是明白三人成虎,有的时候说的人多了,大家自然就相信了,哪怕在亲近的人。再怎么信任他,心里也会留下疑惑的。
舒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的一顿,转头看着弘承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知道的?”
说完对着弘承继续说道:“这事情虽然传开了,也不是没有任何的挽回的余地,只要皇上愿意的话,你就能反败为胜。就看皇上怎么做了。”
那天具体的发生什么事情,她不清楚,庞国公的动静还是在宫里传开了的,是被人架着出去的,要是真的这样的话,还是有很多证人的,只是这件事为什么就这么的轻而易举的被传的沸沸扬扬,这背后的人是谁好像也不是那么得难猜。
按照历史的走向,现在太子早就应该被废了的,现在康熙还没有废太子的打算,那就是在为弘承打算。可见康熙对弘承是多么的宠爱,这件事情康熙也定然会为弘承摆平的。
要是不处理的话,将来康熙想要立弘承为皇太孙,这可是一个污点,庞国公所代表的旧满族势力可是不容小瞧的。
所以说,这次的事情说艰难也很简单,说难也很难,主要还是看康熙的想法,只要康熙出面的话,胤禩这支蹦哒的挺欢的配角,就彻底的完了。
弘承明白舒路的想法,现在思想一下子清明了起来。
康熙对庞国公的话,也是逼死了庞国公的最后一根稻草,只是庞国公的死被胤禩利用了,而现在他和康熙也被人利用了。
要是康熙现在站出来的话,恐怕效果会适得其反,逼迫庞伦站队。
庞伦要是一开始没有站在胤禩这边,而现在因为庞国公的死,让庞伦有了想法,鱼死网破的让拉太子下水。
康熙不站出来还好,他也就是受点委屈,但是要是康熙站出来了,就是逼着庞伦站在胤禩的这边,让他背叛胤礽。
庞国公的所代表的那个旧满族势力,完全不足为惧,他们再厉害,还能越过康熙去了吗?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看着舒路开口道:“我明白了,你什么时候回去?到时候我送你去。”
正好见见舒路的家人。
听说他的两个哥哥都很彪悍的。
一想到这里,他的脑子里还有些怯,这是要见家长的节奏啊。
舒路看着他有些焦急的眼眸,笑着点头道:“没事儿,你先去找皇上,我明天回去。”
弘承闻言,看着舒路温和的笑容,脑子一热,就凑到了舒路跟前,微微的垂首,照着舒路的脸上啵的就是一下。
然后就跑了出去。
舒路等弘承跑远了才反应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许多,抬手摸了一下被亲的脸,勾着嘴角呆呆的看着弘承的背影。
孟德被弘承的动作给惊呆了,他没有想到,弘承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舒路,赶紧的追了上去。
乾清宫。
弘承走到门口就看到李德全在外面守着,也知道这是乾清宫里面有人在议事,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让李德全进去禀报,而是直接坐在了门口的长廊下面,等着。
李德全笑眯眯的迎了上来,对着一旁的宫女吩咐道:“去给阿哥端杯茶来,再拿盘点心。”
他这两年也是摸清了皇上的心思,皇上心里是有弘承阿哥,更是有心让弘承阿哥接替皇位的意思,现在更是为了弘承阿哥,把八爷叫到了乾清宫里。
就皇上骂八爷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楚,八爷这算是完了。
弘承等了许久,也不见康熙出来,他站起身来,对着李德全道:“既然皇爷爷有事情要忙,那我改天再来吧。”
李德全弯腰对着弘承躬身道:“是,奴才定然会转告给皇上的。”
在弘承走了之后,李德全弓着身子抬脚走进了屋里,垂眸看着地面,对着康熙道:“皇上,阿哥离开了,说是改天再过来看您。”
康熙拿着书,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胤禩,对着李德全低声道:“知道了,去朕的私库里,挑几件东西,给舒路送去,朕记得她这两天要回去了。”
他知道弘承在乎舒路,而舒路也是一个识大体的人,完全就是巾帼不让须眉。
弘承有这样的一个福晋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有了一件忧心的事情,就是弘承不举怎么办?
都是老八的错!要不是老八害的庞国公身死,弘承也不会被推到这风尖浪口上来,他声音微微的冰冷道:“胤禩,朕知道你的打算,但是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弘承这件事你要是处理不好,朕就让你去为先祖守灵,别说朕不讲情面。”
胤禩跪在地上,看着地上的青砖,片刻之后哑着嗓子开口问道:“皇阿玛可曾有过一日把我当你的儿子?小的时候,我总是问额娘,为什么别人有的我不曾有,为什么大哥,九弟十弟他们有的东西我都不能有,他们都可以随心所欲的玩耍,只有我,必须努力才能得到皇阿玛的重视?为什么?”
康熙闻言抬眸看着胤禩,开口道:“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额娘,她的阿玛是谁呢?你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八爷,你的外祖的事情,自然是无人敢提,但是真还真的就告诉你了,你额娘出身辛者库是因为你外祖想要谋反,对朕有不臣之心,朕可以把你当朕的儿子来看待,但是你绝对不可能继承皇位懂吗?”
他眼眸微红,在之前康熙骂他为辛者库贱婢的儿子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的伤心,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的关系,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
胤禩微微的垂眸,这件事情,从未有人对他提过,可能就是想皇阿玛所说的那样,他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阿哥,当今天子的儿子。
所以这样的旧账,自然是无人敢提,只是当初皇阿玛为什么要给他希望呢。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康熙嘶哑着嗓子问道:“既然皇阿玛一开始就有这种打算,为什么又给我希望呢?!”
康熙闻言看着胤禩,片刻之后微微阖眼,有些嘲讽的对着他开口道:“你想什么呢?朕从来没有给你希望,是你硬要接替了胤褆的势力,要和太子对着干的,就你的母族,朕怎么可能给你希望?!”
康熙的话,如一击重雷,击在了胤禩的胸口,打得他有些喘不过来气。
康熙看着胤禩的模样,说不心疼也是假的,胤禩做的再不对,也是他的儿子,只是这个儿子走的太偏了,已经到了想要杀人的地步了。
弘承是他最疼爱的孙子,要是弘承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只希望这次的事情能够让胤禩能够看清楚,皇位与他而言,是没有任何的可能的。
第二天一早,弘承有些睡眼松醒的睁开眼睛,他转眸看到一旁的孟德,对着孟德有些慵懒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孟德看了看天色道:“还早着呢,主子可以再睡一会儿。”
弘承心里有事情,也是有些睡不着,坐起身来,对着孟德问道:“今天要送舒路回去,还是不睡了,昨天吩咐你的事情,你准备的如何了?”
在昨天他回来之后,就让孟德给舒路的家人准备礼物,舒路的阿玛,舒路的两个哥哥,可能还会有张廷玉的妇人,还有他的女儿,妇人,儿子。
一想到这么一大家子人,弘承就觉得肉疼,虽然他这些年也确实积攒了不少的东西,要是真的从自己的小库房里拿的话,一下子就掏空半个小库房了。他还得留着给舒路添妆呢,就舒路他阿玛还有哥哥,连个会持家的人都没有,怎么可能会给舒路积攒多少嫁妆呢。
孟德知道他家主子是什么性子,看着弘承有些愁眉苦脸的样子,笑眯眯的道:“太子妃早就让人准备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弘承有神秘兮兮的道:“皇上和太子爷都从私库里拿出来不少的好东西,也是为了阿哥您的。”
弘承起来之后,抬脚朝着外面走去,舒路早就整理好了,一身的淡粉色的旗装,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
让他有些不敢相信的停下了脚步,上下打量着她,舒路现在基本上张开了,脸上罕见的涂了胭脂,嘴上也点了一抹朱红。
揽月看着弘承的模样,噗呲一下子笑了起来,抬手拽了一下舒路的袖子,对着舒路道:“我就说,弘承会看呆的吧,你还不信。”
舒路被弘承那□□裸的眼眸,看的一时间有些羞涩,她瞪了一旁的揽月一眼,轻咳了一声开口道:“走吧。”
心里却忍不住的暗骂道:魏长乐你一个女孩子,竟然能看呆另一个女孩子,上辈子不会就是看她长的帅气才和她在一起的吧?
一想到这个,舒路就忍不住的窥视了一眼恢复正常的弘承。
一路上浩浩荡荡的,车马在队,直奔舒府。
这些年康熙有意培养舒铬,在张廷玉的宅子旁边给舒铬辞了宅子,这也让舒铬与张廷玉走得更近。
而舒铬也不再是之前的那个三品带刀侍卫,经过这将近十年的努力,舒铬已经成功的爬上了大将军的位置。
弘承和舒路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
舒铬和张廷玉就站在了门口等候着。
按说舒铬与张廷玉的地位,是不用在门口守着的,其一,弘承是当今圣上的嫡孙,将来也是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尤其是这些年皇上目的愈发的明显,就差明着下旨宣召了。
所以现在弘承就是一个贝勒的身份,他们也不敢小瞧的。
还有一点是,舒铬与张廷玉是真的想他们的闺女了,这一走这么多年,哪怕是见到几面,也是匆匆而别的。
张璩娇在屋里收拾了又收拾,插上了最后一支红珊瑚珠花之后,才缓缓的站起身来,对着一旁的张廷玉的妇人,璩氏问道:“娘,你看我现在怎么样啊?有没有很漂亮啊?”
璩氏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儿,笑着道:“漂亮,我这女儿最为漂亮,一会儿你表姐来了,恐怕都认不出来你了。”
说着抬手帮着张璩娇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摆,心中有些忧愁,这孩子不是看上她表姐了吧?怎么一听说舒路要回来,就这么着急的打扮了起来。
与璩氏的忧愁相比,张璩娇的话更是让她有些心惊肉跳。
张璩娇有些羞涩的对着璩氏问道:“那娘,你说弘承阿哥能不能看上我呢?”
说完,她抿着嘴看着璩氏,眼眸上带着一丝的含羞带怯。
璩氏闻言,瞬间浑身冰凉,看着张璩娇站直了身子,对着她说:“你怎么能有这个心思?你是张廷玉的嫡女,你怎么能有给人做妾的心思?哪怕弘承阿哥再好,你过去只能做妾,这件事情,不说我同不同意,就是你爹知道了,都会打断了你的腿!”
张璩娇神色微微的怔肿,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娘,从来没有对她说过重话的娘,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骂了她!
想到这里,张璩娇眼眸微红,一会儿的功夫眼泪就顺着眼角往下流,她对着璩氏哭道:“就因为他是表姐的夫婿吗?为什么我就不能嫁过去呢?古代还有娥皇女英之说呢,我和表姐的关系这么好,和表姐一同伺候弘承阿哥不是更好吗?”
张璩娇本来觉得很简单的事情,只要她的表姐同意了,她的爹娘也定然不会阻止的,只是没有想到,就她娘这里,她都过不去。
璩氏冷着脸看着张璩娇。
张璩娇的话刺痛了她的身心,当年她的表姐也是这么说的,但是做出来的事情,却让她生了张璩娇之后,就伤了身子,很难有孕,而张璩娇的弟弟也是经过多年的调养,万幸得来的。
想到这里,璩氏更不能让张璩娇变成了想她表姨那样的一个人,最后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她开口对着身边的额宫女道:“小姐病了,让她在家好生修养,绝对不能出府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