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的过错,我很抱歉我的行为给你带来了困扰。”侦探先生最后毫无诚意道。
“夏洛克,我希望你的话里起码有一点真心。”克莉丝塔歪了歪头,“雷斯垂德探员,很抱歉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我送您下去吧?”
“啊……不用了,我也没做什么,不麻烦你啦!”雷斯垂德站起身离开。
“如果你能把花在虚伪的社交礼仪上的时间用来练琴,那你可以被你的小提琴老师少骂一顿。”夏洛克翻过一页今日份还没读完的报纸,语带嘲讽。
雷斯垂德明智地立刻离开。
克莉丝塔甜甜地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夏洛克,如果再有下次,我会向您的兄长询问您母亲的电话。”
对付幼稚鬼,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告家长喽!
刚好走进来的塞西尔:“……”
有事告家长,果然是小孩子的吵架方式。
听到脚步声,克莉丝塔转过头,“塞西尔,很抱歉我之前的失礼。你昨天提到莎士比亚环球剧场的演出?老师给了我两张票,作为赔礼,我邀请您去看演出怎么样?”
她之前怒气冲冲闯进来的时候吓坏了这位可怜的先生。
“一位淑女的小小任性怎么能算得上失礼呢?您愿意邀请我观看演出,那是我的荣幸。”塞西尔看了看夏洛克,“夏洛克先生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您知道作为赫赫有名的咨询侦探,他总是要忙于各种事情,比如说二百四十三中烟灰的区别。”克莉丝塔微笑道。
脱离夏洛克牌降智光环的影响,这位小说家的确算得上个很不错的人。
夏洛克轻哼一声。
感受着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小说家笑容快要维持不住。好在克莉丝塔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争执,礼貌地告别后就回了三楼。
克莉丝塔坐到桌子前,展平在手心里被揉成一团的信件,字迹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她外公的笔迹。
繁体,草书,半文言。
她勾了勾唇,夏洛克拿到这封信估计也没有看懂。
信中大意是说她的十八岁生日即将到来,询问她是在英国过成年礼,还是早点回国。她父亲安德烈的建议是,在欧洲过公历生日,在国内过农历生日。他们也认为这个提议不错,不会耽误她的课程进度。
但具体如何,还是要看她自己安排。信末则是一些对她学习生活方面的关切之语。还有一些关于她大学申请事项的问题。
她想了想,提笔回信。
“……关于生日,我认为父亲的提议很好,我将和史密斯老师、伊西多、以及我的邻居朋友们一起度过一个生日。大约在年前我会回家,完成我另一个正式的成年礼……学习生活很顺利,史密斯教授使我受益匪浅……伊西多的演奏会也即将开始……关于大学申请,材料尚在准备中……使我犹豫不决的原因之一是我在考虑是否改变主意,申请欧洲的大学……时间有些急迫,我会尽快做出决定……”
她一边写信,一边过滤英国的某些大学,当初她本以为能尽快解决这边的事情,但是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她的预料,所以她还不能那么快离开欧洲。
留在这里读大学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嗯……也许可以向希维尔询问一下剑桥的事情。
好像问伊西多也可以,他也是那里毕业的。
……似乎还有谁来着?
***
难得听老师上课上到这个点,克莉丝塔推开门,天幕沉沉,一片漆黑,冷风呼啸而过,绵密雨珠噼里啪啦砸下来。
克莉丝塔感受着吹到她脸上的冰凉雨珠,默默把身子往门里缩了缩。
伊西多快步追出来,把伞和大衣一同递给她,“外面冷,又下着雨,老师说怕把小提琴淋坏了,叫我给你送伞。”
她接过大衣披上,“我没来英国之前老师还对我宝贝地不得了,现在已经沦落到连一把小提琴都比不上了。”
伊西多伸手为她整理好衣领,“你这把小提琴比我们两个加起来都有价值,老师会偏爱谁不是一目了然?”
“才不是,老师他……”
克莉丝塔话还没说完,忽见伊西多脸色一白,什么也没说,转头跑进了雨幕中。
克莉丝塔低头看了看被丢入怀中的雨伞,抬眼时只见伊西多洇开在夜雨中的模糊背影和远处一片一闪而过的衣角。
她第一次见伊西多这么失态,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
最后也只是垂下眼睫,有雨珠颤巍巍从上滚落。
悄然无声。
艾玛洗完澡,下意识瞟了一眼窗外,银白闪电从夜幕中直直劈下,一瞬光亮后世界又归于黑寂。
那一瞬间,让艾玛想到手术刀的银白刀锋。
她挑了挑眉,为福尔摩斯手下那些在这种恶劣天气里也要尽职尽责工作的手下默哀。
那天回来后她发现家里被装满了摄像头,艾玛什么也没说,直接在疗养院附近租了间房子,当天领包入住。连去疗养院上班都方便不少。
总之艾玛是很满意的,但对于麦考夫手下的那群特工就不怎么友善了,这使他们的工作额进一步增多。
而她到底怎么瞒过六组的审讯也是个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艾玛眯着眼懒懒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心理暗示和催眠当然是个很不错的方法,对许多人来说,这或许只是个荒谬无稽的说法,但在组织内部,它一向是最可靠最久远的方法之一。
每年投入大量金钱总要获得相应报酬。
成果很显着,不是么?
不过得尽早找个时间解除心理暗示。不然……
她想到那个平凡懦弱的女孩,眼神暗了暗。
夜幕下雨声越来越大。
伊西多追着那片一闪而过的衣影跑了不知道多久,他手里抓着一条溅着泥点的发带。
那是他送给安妮的第一件礼物,也是唯一一件。他计划了很多,但一样都没来得及给她,安妮就从他的生命里消失。
他以为会是永恒的东西,其实不过是命运心血来潮的错误一笔。
伊西多慢慢停下脚步,环顾四周,声嘶力竭地大喊:“安妮!无论如何我们有始有终,出来我们再见一面,好不好?”
“我知道你在!”
他的声音被雨幕吞噬,却仍然准确无误地传达给一墙之后它想要表达的对象。
塔罗伊浑身瘫软地倚着墙,无力坐在泥泞水坑里,裙子湿透,伞也早在奔跑途中被丢弃。
伊西多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模模糊糊,但她知道,他在叫她的名字。
她崩溃地捂着嘴,断断续续的哭声淹没在大雨中,滚烫的泪珠揉进着冰凉的夜雨,片刻温度有如错觉。
就像是伊西多在她生命中留下的痕迹一样,温暖却只能消亡。
那天她在这里被亚瑟带回,今晚也是在这里,一墙之隔,终不能相见。
一墙之隔,实自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