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丝塔觉得她出门之前应该看一眼黄历,上面大概率会写“不宜出行”。
她低头拨了拨奶茶杯盖,“塞西尔,我虽然不如夏洛克那样见微知着,但一个人究竟喜不喜欢我,我还是能看出来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突然之间……做出这样的决定?”
得到意料之中的拒绝的小说家并不感到失落,他温柔凝视手心里这一朵被小心翼翼保护起来的花,“莉丝,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克莉丝塔迟疑一瞬。
小说家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回答了。那么克莉丝塔,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
“我之前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应该是什么样的。但我可以向上帝起誓,我刚才说的每一个词都出自真心。”
“我一向认为想要什么东西就要及时主动去争取,犹豫不决会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遗憾。”
“我只是想表达我的感情,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但是克莉丝塔,我十四岁之后再也没有写过一首诗,你让我有了重新写诗的冲动。”
“如果为此使你感到困扰,我很抱歉。”
克莉丝塔摇摇头,“塞西尔,你的感情是很珍贵的东西,你愿意将它给我,这不是需要抱歉的事情。可我仍然不认为这是爱情。”
“……不管我的感情怎么样,你可以收下这朵花吗?一朵开放的花总是没有过错的。”小说家双手捧着玻璃罩,目光缓缓从盛放的花朵移到克莉丝塔脸上。
他的目光给人一种自己被万般珍视的错觉。
克莉丝塔难以直面这样的目光,忍不住低眸,“塞西尔,你不应该急着把它送给我,我想很快你就会遇到一个真心恋慕着这美丽花朵的人,那才是这朵花最好的归宿。”
“好。”小说家收起雪白的重瓣花,“我们接下来去看玫瑰园吗?”
“不啦。我有一点累,时间也不早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回去了。”克莉丝塔摩挲着杯身上粗糙的花纹刻痕,那大概是一朵蔷薇……或者一支玫瑰。
小说家向克莉丝塔展露了他良好的礼仪风度,即使人生中第一次表白被无情拒绝,他仍旧细心体贴地为她准备了一块小蛋糕。
“这里没有餐厅,回贝克街要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先吃一块蛋糕宽慰一下你的胃吧!是你偏爱的草莓蛋糕。”
“谢谢。”奶油的香气弥散,克莉丝塔小心接过蛋糕碟和不锈钢叉,敛下眼帘下一片复杂。
刚刚烘培出来的蛋糕甜而不腻,克莉丝塔小口吃着。为了避免她感到无聊,小说家打开了新闻广播。
她漫不经心地听着,从一艘从马赛出发的沉船碎片在墨西哥湾被打捞起到英国下议院一位女议员的失踪独生女被找到,再到……
“据悉,本周末在伯德家族的私人城堡,现任家主亚瑟·伯德将与其集团慈善机构下资助的塔罗伊·克林顿小姐举行婚礼,受邀参加婚礼的人员有温妮莎·西福尔女士、凯瑟琳·格洛斯特女士……”
细腻的奶油融化在舌尖,克莉丝塔咬着叉子,目光幽深。
回到贝克街时正好是晚餐时间,克莉丝塔委婉谢绝了塞西尔共进晚餐的提醒,下车慢慢从街口走回去。
在路过邮局前一刻,她上衣口袋里手机振动了一下。
一条来自某位大侦探的信息赫然映入眼帘
——
“替我在邮局取信。——SH.”
“为什么不等邮递员上门?——CH.”
“浪费时间。——SH.”
克莉丝塔面无表情合上手机,转身替他去邮局取了信。
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的信封被重重拍在桌面上。
克莉丝塔瞥了一眼正沉迷于拉小提琴的咨询侦探,“夏洛克,我简直难以相信有谁会给你寄信!”
在手机普及的今天,会写纸质信件的人简直是人间瑰宝。如果写给塞西尔那她倒不意外,但寄给夏洛克,只能说是神迹。
侦探先生刚好拉完一曲,转过头来的视线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嫌弃∶“你不会用你那可怜的小脑袋思考一下吗?那是请帖,不是信件。”
“请帖?”克莉丝塔疑惑,有谁会邀请这位自带凶杀buff的侦探出席社交活动?
“塔罗伊的婚帖。你游赏完唐赛斯花园回来途中在某个无聊的电台广播里难道没有听见吗?”他走过来拆开信封,露出烫金婚帖一角。
克莉丝塔眯起眼睛,“塔罗伊的婚礼为什么请你?你做了什么?是你说来接我的那天晚上,你遇见了塔罗伊。”
自己暴露自己的侦探先生镇定自若回话∶“那确实只是个巧合,我出门前也没想到会遇见一出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戏码。”
“先生,虽然我不知道您是从哪里听说了这出戏剧,但它并不适合用来描述伊西多和塔罗伊。”克莉丝塔对侦探先生的文学知识不抱希望道。
只是偶然瞥过小说家邮件一眼,顺便看见了这个戏剧名的夏洛克毫不心虚,“我没有必要知晓这些毫无逻辑的戏剧。”
“亲爱的侦探先生,我们谈话的重点不是你在文学领域的无知,而是塔罗伊的请帖问题。你那晚究竟干了什么?”
“……我并没有做什么。她也许想向我寻求帮助,毕竟我可是伦敦最出名的侦探!”
“向一位至今没有男女朋友的侦探寻求帮助以解决感情问题?”克莉丝塔勾唇,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嘲讽。
她揉了揉额头,继续道∶“算了,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也不多问。不过……你的请帖可以带人吗?”
“克莉丝塔,你不识字吗?这种事情你应该去看请帖,而不是问我。”夏洛克说着伸手抽出信封里的烫金请帖,伯德家族的族徽分外夺目。
克莉丝塔凑过来看了一眼称呼栏,确定它不是仅限一人入场的那种,用一种让夏洛克寒毛直竖的眼神盯着他∶“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您需要一个女伴吗?”
“你在担心伊西多?”侦探先生若有所思,“作为女朋友的前男友,亚瑟·伯德一定给伊西多送了请帖,而你认为如果和他一同出席的话会引起误会。但你不能抑制住你泛滥的好心,所以我是你唯一的选择。”
克莉丝塔磨了磨牙,“对呀,所以您同不同意呢?”
大有一种你不同意我就扑上来咬死你的架势。
被伦敦各大犯罪分子威胁过的侦探先生对这对小架势无动于衷,他目光极快地扫过克莉丝塔周身。
“衣袖上沾着花粉,种类来说……你们去看了小乔木类的花树,唐赛斯花园,中国……是垂丝海棠。手上有奶茶渍,他给你准备了一杯奶茶,至少加了四勺糖。鞋底沾染的土壤应该在玫瑰园之前的那一段路,但是你们没有去玫瑰园,我在你身上没有闻到玫瑰的气味。而从时间来看,你们完全来得及去那里,没有去成的原因是在那段路上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西泽尔对你表白了。”
“是这样没错,但是,是塞西尔,夏洛克。”
夏洛克没有在意,“……你们没有一起回来,看来那位可怜的作家唐突的表白被你毫不留情拒绝了。”
“不然呢?”她挑眉反问,“而且这好像和我们正在谈论的事情没有关系吧?”
“当然。”他不露痕迹地微微勾唇,“我还缺一个助手,我认为你完全可以胜任。”
趁火打劫啊!这是!
克莉丝塔皱眉,“夏洛克,我忙着练琴和上课,没有时间去做你的助手。而且,你已经有塞西尔了。”
“一个连平滑肌和骨骼肌都分不清的优秀助手!”
“我也……不,这个我确实分的清。”这些属于中国高中教育范畴的东西,很高兴她在经历过漫长的四个月后还记得。
“至于练习小提琴……”
“好吧,这一点我承认我确实不够勤奋。”她及时阻断某人口中将会说出来的,更难听的话。“不过上课这件事你也没办法改变吧。”
“十一月华盛顿有一场音乐交谈会,为期二十天。”
如果老师要去参加交谈会的话,她的确有一段空闲时间。不过……“我觉得老师会带上我一起出席。”
“不,他不会。你父亲已经告诉他,十一月他将会来伦敦看你,并小住几天。”
她父亲要过来了?这消息未免也太突然了吧!
等等!
“夏洛克!你偷看我的邮件!这一次我一定要告诉你妈妈!”克莉丝塔小姑娘气急败坏。
“我以为你父亲即将到来的消息会让你的关注点转移,好吧,看来是我的推断失误。”夏洛克毫无诚意做出评价。
“至于告诉我妈妈这件事情,克莉丝塔,幼稚园的小孩子都不用这种愚蠢的办法。”
“不,我觉得对于幼稚园还没毕业的小朋友来说,只有请家长才会让他们改邪归正,您说是吗?”
克莉丝塔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串陌生的号码,拨出。
夏洛克不急不缓,“克莉丝塔,即使你向那个胖子问了妈妈的电话也没有用。你打不通。”
……
果然是忙线中,无法接通。
她抬头∶“你做了手脚!”
侦探先生无辜一笑∶“我改了信号路线。”
克莉丝塔∶“……”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认为你没有理由不同意我的提议。”他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
“……二十天?”
“二十天。”
后来克莉丝塔觉得这真是她做过的、最不划算的一笔交易。
夏洛克收起得意的表情,道∶“你得明白另一件事,伊西多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