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囚雀(二十五)

各种各样的信息在她脑海里旋转交错。克莉丝塔揉了揉眉心,决定把这事先放到一边。

毕竟夏洛克才是专业的,还是交给他吧。她比较适合做一条安稳闲适的金鱼。

这件事情如果按她所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她还需要一点证据来证明她的推论。

先放一放吧。她想。

伊西多愁眉不展,塞西尔的话语虽然印证了他的猜测,可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反而证明塔罗伊的处境很危险。

那个让人讳莫如深的组织,为什么要篡改塔罗伊的记忆呢?明明她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除了和亚瑟·伯德这一层关系,可以说普通到平庸。

克莉丝塔没有打扰他的思绪,和塞西尔小声聊了几句李斯特的技巧一类的话题。塞西尔有心想让他的偶像、福尔摩斯侦探先生参与到这个话题中来,可惜夏洛克对此一窍不通,并且成功把话题拐到医学和化学方面。

克莉丝塔:“……”

完全搭不上话的人变成她了。

小说家博闻强识,几乎所有话题都能畅聊,从文学艺术到天文物理再到生物医学,堪称行走的大英百科全书。

克莉丝塔托腮,忍不住叹口气,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夏洛克会觉得他……是条金鱼呢?她都怀疑这是赤.裸裸的嫉妒了。

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一支红玫瑰,这样的花所有桌子上都有,还沾着黎明前的晨露,惹人怜爱。

大约十来分钟后,一抹雪白缓步而来,撞入她的视野。

那是塔罗伊。

雪白婚纱被两个小花童托起,两个粉润的小女孩儿走在前面,笑容明亮,一边撒下大片大片玫瑰花瓣。

手持捧花的新娘秀丽的面容半隐在头纱下,被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士牵着走到不知什么时候已入场的亚瑟身旁。

本和夏洛克兴致勃勃交流解剖心得的小说家突然看过去,眼睛睁大,不可置信:“母亲!”

所以牵着塔罗伊的是塞西尔的母亲?

克莉丝塔颇觉无语,这样的关系何等混乱。

不过单从婚礼的角度来看,塔罗伊没有亲人,亚瑟特意请了塞西尔母亲——一位看起来就地位高贵的夫人过来,也算是有心。

或许他是真喜欢塔罗伊,但是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看不见的阴谋算计。

伊西多看着这热闹的场面,眼神冰凉。

克莉丝塔看见那支无辜的玫瑰花在他手中被揉成一团。

婚礼进行得很快,整个流程不多时就结束了。被要求换了便衣被迫留下来参加婚礼的几个探员交谈一番后各自分头行动。

雷斯垂德看看四周,趁着没人在意走过来:“夏洛克,莉丝,你们得和我去一趟苏格兰场做个笔录。”

夏洛克瘫在椅子里,明显不愿意动身。雷斯垂德求助地看向克莉丝塔。

克莉丝塔面对这样的目光毫无招架之力,又想到那个扯着自己衣角的女孩儿,她点头应允。

雷斯垂德松了口气。

伊西多终于按耐不住匆匆起身,“莉丝,塞西尔,福尔摩斯先生,我先走了。”

说罢不等几人做出反应便离开。

塞西尔也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我没想到我母亲会来,我先去找她了。”

一时间只剩下克莉丝塔和夏洛克。

“我们也走吧。雷斯垂德说在外面等我们。”克莉丝塔理了理长裙,微笑开口。

“不去。苏格兰场毫无用处的审讯连一条金鱼的话都问不出来。”他双手抱胸,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这样子……难怪麦考夫说他幼稚。

克莉丝塔想:这样的夏洛克好像有点可爱啊。

……

她立刻把脑子里这么可怕的想法甩出去,一定是错觉!是最近这么多事情让她糊涂了!

“去吧。你难道不想听听亚瑟怎么说吗?除了囚禁无辜少女这件事,还有当初塔罗伊被绑架的案子,我们知道的人里没谁比他更清楚了。”克莉丝塔看着他,“我不相信你对塔罗伊的记忆认知问题不感兴趣。”

“……走吧。”

“伊西多应该去找塔罗伊了吧。”她按照规律踩过石板路,随口道:“我觉得他好像有点刻意躲着你的意思。明明上次见面还很正常。你干了什么?”

“为什么一定是我的问题?”他不满道。

“大概是……一般人和你放在一起形象立马能光正伟岸不少的原因。”她慎重思考道。

和夏洛克比起来,许多人的缺点都无伤大雅。

“只有无聊愚蠢的家伙才会在乎这种东西。”

……

***

伊西多没有急着去找塔罗伊。雷斯垂德出现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亚瑟出事了。

尽管心底不愿意承认,可还是无法否认,亚瑟出事,塔罗伊的处境就变得更加不安全起来。

他急匆匆绕过几扇大门,最后踏进古堡一侧的玻璃花房。

初夏才会盛开的蔷薇缠绕在一起,深红花苞将开欲开,颜色糜丽。

一个年轻女子坐在一架蔷薇花藤缠绕的秋千上,看着他。

“伊西多,好久不见。”年轻女子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皱眉,“艾玛?怎么是你?”

艾玛好笑地扬起头:“为什么不能是我?你以为会是谁呢?你总不会天真的以为小姐有心情见一个背叛者吧?”

伊西多没有说话。

艾玛像找到新奇玩具的小孩子一样轻轻荡起秋千。“伯德家这个地方还挺漂亮的。伊西多,你上次来找你的公主时,有没有来过这里?”

“我没时间和你闲聊!”他冷声道,转身欲走。

“不要急。我们之间的账还没有算清。”既然对方不愿意维持虚假的和平,那她也不必装模作样。

她跳下秋千,“伊西多,真是十分感谢你。因为你的私心,导致我一切权限被禁,现在不得不等候处置。”

“我前些日子被福尔摩斯的人密切监视,联系不上组织,才不知道你已经被舍弃。你利用了这一点获取了我的权限达成私欲,福尔摩斯也利用了这一点,差点使我们暴露。所以我们不得不迅速放弃伯德家族——本来不会这么快,我们应该有更周密的计划。这让扫尾工作的难度加大不少。”

“而这算是我的工作失误——为了这个失误,我不得不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私心。”

“呵。不过是为你自己的无能找借口而已。”他冷笑一声。

“我是无能,但也比你好,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另嫁他人的感觉如何?”

伊西多没说错,的确是她无能。在她被带进六处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只是任人摆弄的棋子。那位福尔摩斯先生巧妙利用斯莱特一派和他们这一派之间的矛盾,让她成功走投无路。

斯莱特一派担心她掌握的秘密泄露,必定不留余力追杀她。而小姐不能为了一个早被边缘化的小人物对上整个斯莱特一派。

而她又确实有错,小姐找不到力保她的理由。

所以各方博弈之下她只是一颗被放弃的微不足道的小棋子。

向那位福尔摩斯投诚,是她唯一的出路。

真是一手好算计。

如果不是小姐亲自来找了她的话,她可能真的只能按福尔摩斯给出的路走下去。

福尔摩斯先生估计也没预料到,她当年不是因为被牵连而被放逐,而是奉命淡出组织权利中心。

那位小姐,或许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亦或者是临时安排,都证明了她算无遗策。

聪明人之间的博弈,远不是她能参与的。

见伊西多双手紧握成拳,青筋迸起,神色狰狞。

艾玛也不敢再刺激他,直接道:“我这次来不仅仅为了私人恩怨,而是有正事。小姐有话让我转告你,作为交换,从此之后,你和我们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伊西多慎重开口问道:“什么?”

“小姐说,那位夏洛克·福尔摩斯应该从你身上得到一些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