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从那弄来的烟花?”这是克莉丝塔的第一个问题。
侦探用一个神秘的微笑回答了她。
“为什么突然想起放烟花?”她和夏洛克坐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冬天半夜连虫鸣也没有,安静的只有她的声音。
“挺有趣的。你不是喜欢吗?”夏洛克瞥她一眼。
“是啊,我喜欢漂亮的东西。”她托着下巴漫不经心笑了笑,“你应该会更喜欢鞭炮吧。我们明天可以放。”
“鞭炮?”他重复了一遍,还是没能从几个字母的组合中领悟到这个名词的含义。
“和烟花有点像的一种东西。”克莉丝塔简单解释了一句。
夏洛克露出不感兴趣的表情。
两人坐了一会,克莉丝塔就觉得有些冷了。“我们进去吧,屋子里暖和些。”
说着她抿唇露出清浅的笑容,“大概今年可以完成守岁的传统了呢。没有想到居然会和一个英国侦探一起过一个中国节日。”
“你还和两个英国人一起过了圣诞节。”夏洛克不留情面道。
克莉丝塔:“……”
克莉丝塔不想说话,冷漠转身走了回去。
少女走在前面,夏洛克注视着她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手机上麦考夫发来的消息安静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最重要的那部分信息被牢牢记到脑海里。
——
夏洛蒂·格林顿,那个和克莉丝塔有五分相似的女人,并不是格林顿夫妇的亲生孩子。这件事并非通过基因检测之类的手段确定,而是麦考夫手下负责这件事的人无意中查到的。夏洛蒂和格林顿夫妇早已不在人世,不可能做什么基因检测。
而夏洛蒂本人,没有任何相关的材料证明她来自何处,格林顿夫妇并没有孤儿院的领养记录。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夏洛蒂是格林顿夫妇的亲生女,事实上她与格林顿夫妇没有丝毫血缘关系。而这一点,格林顿夫妇讳莫如深。
麦考夫还友情附赠了夏洛蒂的另外一些人生经历记录。与克莉丝塔如出一辙的敏锐洞察以及不可捉摸,配上那张和克莉丝塔相似的面容,难以叫人相信这是两个在时间与空间上都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夏洛克对着这份资料难得沉默。
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拇指按在手机上,细微的一声提示音后,他若无其事按下了关机键。
走在前面的克莉丝塔停住转身,眉眼在月色与雪色间辉映,“我刚刚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动静……有点儿像踩中什么什么的声音?可院子里没有别人了。”
她有点疑惑,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是流浪猫。”他示意她视线转向某一侧,果然院子的矮墙上蹲着一直黑猫,眼睛碧莹莹的,如传闻中的精魅。矮墙下还有其它几只猫蜷缩成一团,看不轻模样,猫眼却如漂浮的鬼火,在月色下颇为阴森。
她又重新看向夏洛克,“是猫啊。先回去吧,不要吓到它们。”
侦探跟上她的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条摆在院里的竹制长椅,月色下一切安静无声。
等他们进了屋后,那矮墙边缓缓直立起一道裹在厚厚衣服里的人影。
从身形来看可以判断出这是个颇为高挑的女子,穿一件带兜帽的风衣,额前泄下几缕碎发遮住眼睛,半张脸藏在围巾里,掩盖得严严实实。
她在矮墙外站了一会,见屋子里灯光亮起,轻声开口:“新年快乐。”
说完这句话她便拉低帽沿,转身离开。不远处停着一辆低调的车,她快步走过去拉开门上车,外界的寒气很快融化在车内的温暖中,她长舒了一口气,紧握成拳的双手缓缓松开,最终平复如常。
“走吧。”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空中虚无的某个点,最后轻描淡写地吩咐。
特意来这里仅仅是为了远远看她一眼,本来不该走过来的,但鬼使神差还是走到了这里,没想到这么晚这两人还在外头游荡。
千里迢迢而来也不过是赴这一场不能相逢的会面。
所幸,一切很快……就结束了。
但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她微微垂眼,姿态端庄优雅,这个人带来的变数已经超过了她的预料,如果阻止他继续查探又会打草惊蛇,她要好好考虑下一步要如何走了。
……福尔摩斯家的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克莉丝塔望着窗外,天际已经再次飘起了细雪,很快就堆满院子里那把竹椅,天光隐约破开一线苍茫的白,像是黯淡了的雪。
“我还是觉得刚刚那儿有人。”
虽然这么认为,可刚刚她并没有去验证这个猜想——因为没有必要。
夏洛克正在调试空调温度,顺口回了一句:“当然,到处都有鬼鬼祟祟的影子,你认为会是什么人?”
克莉丝塔合上窗户,“你知道我没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地方,所以……大概还是和我母亲的死有关吧。”
他抬头看一眼克莉丝塔的方向,随口道:“天要亮了。”
“新年的第一个早晨呢。”克莉丝塔仰头注视着已经缓慢褪去夜色外衣,逐渐露出纯白与天蓝温柔色调的天空,微笑感慨。“然后春天就要来了。”
远处的天空自黑白交界处裂开,天光从那一道缝隙中跃出。
人间大亮。
少女回过头,明眸皓齿,笑意盈盈。
“福尔摩斯先生,早上好。”
***
小城的新年并不多么热闹,反而因为街道上行人稀少而显得冷落。
大年初七,克莉丝塔接到了一个关于同学聚会的电话。围棋下到一半的克莉丝塔对此兴致缺缺,简单应了两句,视线在棋盘上扫动,顺便又落下一颗棋子。
夏洛克捏着一枚黑子,薄唇微抿,望着棋盘的神色并不轻松。
克莉丝塔把棋子随手投进棋盒,单手托腮看着他:“大侦探,别想了,你已经输了。”
夏洛克放下棋子。
“去玩点其它的吗?天天玩这些东西也挺无趣的。”克莉丝塔眼睛半眯,姿态懒洋洋的。
夏洛克松散的神情一收,“你那个藏着秘密的同学?”
克莉丝塔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你最讨厌的无趣的社交活动。”
侦探眼睛微亮,一槌定音。
“去。”
没有案件可以查探的这些日子让他格外烦躁,中国的报纸上根本没有罪大恶极的案件刊登,侦探只有下棋这一消遣时间的唯一娱乐活动。
克莉丝塔那个一眼就能看透的同学会带来什么惊喜呢?她无可争议地隐瞒下来一些事情。一场同学聚会,一个见到各种心思各异的人的好机会,顺带还可以旁敲侧击一下关于克莉丝塔的某些事。夏洛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分析思考了。
没有案件烦躁到甚至开始想回伦敦的侦探对谜题已经不挑剔了。
克莉丝塔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干脆的同意,本来还想用夏洛克做借口推辞的克莉丝塔不太情愿地回了消息,带着夏洛克出门。
“先是去德安路的KTV见面,然后在附近的一家餐馆吃饭,最后……晚上他们准备去看电影。”克莉丝塔念出聚会的流程,奇怪地看了夏洛克一眼,“你真的能接受这么多人的社交活动?”
“克莉丝塔,我没有社交恐惧症。你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要一遍遍重复这种无聊的问题?”侦探语气高昂,姿态笃定仿如他是个游刃有余的社交高手。
“那希望你能玩的开心。”克莉丝塔耸了耸肩,“看电影也去?一部历经波折欢欢喜喜结局的大团圆爱情故事?”
“我为什么会去看这种无聊的东西?”侦探不假思索地回答。
克莉丝塔嘴角一抽,她明白了夏洛克其实只是无聊到想进行他的生物研究观察。聚会什么的,估计夏洛克连这个词的意思都没有理解。
尽管如此,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带着夏洛克去了聚会场地。
反正如果夏洛克老毛病又犯了,嗯……尴尬的也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夏洛克。
思及此处,她默默为昔日的同学门点了个蜡。
震耳欲聋的歌声不断刺激耳膜,各种伴奏混在一起,配着已经离家出走的调子,格外刺耳。
克莉丝塔忍不住皱眉,急促拉开磨砂门。
包厢里很是嘈杂,但比之外面已经安静不少。见门被拉开,正嘻嘻哈哈作笑谈的几对年轻男女顿时看向门口。
——
那里逆光站着一个面带微笑的少女,她的身后,身形高挑的青年一脸冷淡,只是低头扫过少女头顶发旋时眼底流出些微不经意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