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音乐,美食。
绝佳的约会场景。
可惜座位上的两人都没这种心思。
“你说我父亲来找了你?”克莉丝塔捏着叉柄,对这个消息有些意外。
安德烈对姜漓死亡真相的反应尚且在她意料之中,只是安德烈找上希维尔的行为有些出人意料。
也许姜漓留了什么秘密给她这个学生。
希维尔对希尔德一家之间的复杂关系一无所知,诚恳地点了点头,“希尔德先生一定很爱老师吧!他想高价购买我手里一幅老师的画作。”
“嗯?”
她露出迷惑的表情。
“希尔德先生没有告诉你吗?”希维尔也有些惊讶,“我听他的意思是好像想把老师所有的画作都收回来。”
“我不知道。”她摇了摇头,“他可能觉得这种事情不好告诉我吧。我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感情。”
她说着低下头去。
希维尔顿时了然。
“说起来,希尔德先生还是和以前一样呢。时间在他身上真是仁慈。”他以一句感叹草草结束了这个话题。
“莉丝,你今天找我是为了老师的事情吗?莉丝,我很抱歉。”他有些歉然,“老师的死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我还是认为老师的死只是一场意外,你知道……我拜托了许多朋友,他们都认为老师……”
他温柔的眉眼间露出些微不忍,这个女孩儿突然失去母亲,不能接受也是情理之中,但这么多年,她也应该学会走出来。
“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他承诺。
克莉丝塔原本也没指望希维尔能调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当时会选择他一方面是因为她在伦敦没什么人脉,希维尔的熟人比她多,总能打探出一些她不知道的旧事,还有一方面则是为了引蛇出洞。
但是陈若泽出现带来的意外之喜使这就显得鸡肋。
但有件事是只有希维尔能够知道的,也是她今天进行这次会面的原因。
“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她睁着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模样。
希维尔毫不犹豫地同意她的要求。
克莉丝塔的问题很简单,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链子,那是当初在伊甸湖畔小镇被塞西尔换走的那条,除了刻名之外,一切一模一样。
她觉得塞西尔只拿走那玩意儿一定别有用意,所以装作没有发现端倪依然佩戴着它。
“我母亲那幅绝笔,你知道是谁代为拍卖的吗?”克莉丝塔也是十八岁成年处理姜漓留下的基金会时,才被提醒这一点。那幅曾出现在伯德家墙壁上的画作被出售并不是基金会的决定,他们只是照做——他们自称对方有合法手续,他们无从拒绝。
“是我。”这对希维尔来说的确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怕克莉丝塔误会,他有些急迫地将事情解释清楚,“是那时候老师回国前让我把画卖掉,老师好像很不喜欢那幅画,对了,老师还特意规定了拍卖日期,老师以前的画也出售,可都没有这么特意交代过。老师说是她可能要在中国待挺长一段时间,所以才让我帮忙。”
他讲的颠三倒四,却不妨碍理解。
“日期?”
“对啊,十一月十七日。老师也没讲为什么要选这个日子。”
金属制的刀叉与瓷盘碰撞,划出一道刺耳的低响声。
克莉丝塔重新抓紧了叉子,神色有点奇怪。
十一月十七,是她的生日。
不是姜月白的,而是,她的。
巧合吧?明明连时空都不是同一个。
她眨了眨眼,拍卖画作是姜漓主动提出来的话,她的思路就就得再换一下。
她对姜漓的估量显而易见地产生了偏差,能独身一人以外来者的身份在欧洲艺术圈闯出一片天地的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娇弱天真的人啊。
“其实……”他抓了抓银质袖扣,不太好意思地开口,“莉丝,我是想问问你,贝克街是不是有一位叫福尔摩斯的先生?”
“嗯。他是个侦探,你有案子拜托他吗?”
她不动声色地问。
“啊啊,不不不——”他摆摆手,“是有人拜托我转交给他一样东西,并且交代一定要亲自交到他手里。”
他对这件事似乎很苦恼,“但是我一直没法联系上这位福尔摩斯先生。我对他一无所知,拜托我的人也只提供了贝克街这个地址,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我猜似乎不止这个原因?”她微笑着挑挑眉。
“……嗯,也是因为最近才收到这个消息。”希维尔没有否认,但也明显不想提及更多。
事实上,这是对方的律师在处理遗产问题时,发现了一段留给他的秘密录音。前不久这段密封的录音才被交到他手上,其中提到要他把曾经寄放在他屋子里的一个盒子交给一位在贝克街的福尔摩斯先生。
今天刚好和克莉丝塔见面,他就抱着试一试的姿态提了一句。
这么神秘的东西……那位福尔摩斯先生大概才是她真正爱过的人吧,如果不是这段录音,他甚至不知道对方已经死了。
明明是那么年轻鲜活的生命……
“我刚好认识这样一位福尔摩斯先生,我现在帮你联系一下他?”
“谢谢你!”
***
克莉丝塔的简讯提醒在安静的审讯室响起时,让本来就是惊弓之鸟的被审讯者身子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但情况……比他想的也许……好一点?
那个能一眼看透人心的怪物气息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对外界感知放到最大的男人意识到了这件事,却不觉得他比刚才安全,甚至更为警觉。
夏洛克回了克莉丝塔的消息之后,没再看这个佝偻在地上的男人一眼,披上椅子上的大衣径直离开。
麦考夫对这场审讯也很满意,他挥挥手,示意特工们把这个可怜的家伙带回他该待的地方。
“先生,不要轻易去触碰一个福尔摩斯的禁忌,后果你还承担不起。”旁观了半场审讯的女特工在把人拎出去时,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夏洛克走出这幢阴气森森的冰冷建筑物,坐上麦考夫的专车。
他此刻神经系统活跃得过分,心脏欢呼雀跃。
他想要得到的消息都已经确定,克莉丝塔的身份也终于尘埃落定。
她会来到贝克街从来不是什么巧合。所谓命中注定的相遇,背后藏着多少人的苦心孤诣。
只要有人不慎踏错一步,茫茫人海他们也最多也仅是擦肩而过。
他从不否认,克莉丝塔是他避无可避的命运,即使他从来没信过那玩意。
现在,他要去见他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