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个词后,克莉丝塔的神色肉眼可见的轻松了几许。
“还要继续听吗?”
说到这里,夏洛克要知道的已经差不多了,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她需要把这些说出来。
何况克莉丝塔告诉他的,和他自己推测出的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这个组织叫做May,一开始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造神’。数百年间,他们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来完成这一理念。”
“最愚蠢的金鱼们才会相信这种东西。”
“可他们成功了,至少无限接近成功。他们用科技手段试图制造出一位神明,通过各种各样的实验。”克莉丝塔轻轻叹了口气,“江梵蓝当初自愿参与了最关键的那一场实验,他是个追求永生与神秘力量的疯子。他成功了。他们把他称作‘第一代神明’。他是‘造神’计划的开始。”
“但他并不完美,江梵蓝通过实验得到了超越常人的身体力量与衰老延缓的样貌,这让他在组织内获得了更高的权柄,可那不够。他追求的极致没有达到。于是他们试图制造出更完美的‘神明’。”
“那就是我母亲,他们把她称作‘第二代神明’。她不是正常男女交合而生的孩子,而是实验的产物。她比江梵蓝更加完美,他们给了她一个称呼,maius。”
克莉丝塔说出这个词时忍不住看向夏洛克,侦探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这对克莉丝塔来说最好不过。
“我母亲的出现动摇了江梵蓝的地位,他们认为神明是唯一的,而且他们认为女神更加圣洁。只有我母亲才是真正的‘神’,江梵蓝不过是个伪物。所以为了维护他的地位,他把我母亲送走了,用‘神明需历经人间诸般苦难才能归位’这种鬼理由。”她说到这里笑了一下,非常淡的嘲讽。“江梵蓝渴望我母亲的力量,又害怕她威胁到他自己。”
“在多年之后,江梵蓝的地位稳定后,他提出了‘迎神归’。他渴望我母亲的力量,又需要我母亲这个所谓神明的象征来稳固自己的地位,恰好我母亲离开组织多年又被刻意养得天真,不会威胁到他。”
“所以他欺骗了她,用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方式。”
“而且江梵蓝逐渐发现我母亲的力量还是不够完美,她拥有旁人难以触及力量的同时,也不可避免走向衰亡。”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创造出来的。”
克莉丝塔抿着唇,不情愿地吐出那个久违的称呼。
“第三代神明,第二代maius。”
曾经整个“May”组织表面上至高的吉祥物,但也只是唬人的而已。她不过是江梵蓝的傀儡,实验室那群疯子观察研究的物品。
“你刚才描述自己时用了一个‘创造’?”夏洛克略一挑眉。
“是。”克莉丝塔不喜欢提及她的身世,“我身上虽然有我母亲和江梵蓝的基因,但我并不能算他们的孩子。我只是实验的产物,借由我母亲的子宫出生而已。”
“那没什么。和其他人的诞生方式有什么不一样,都是胎生。”夏洛克口吻轻描淡写,尽管他们都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所以克莉丝塔唇边蔓开浅淡的微笑,“我很高兴你能这么说,不过我的故事就只能讲到这儿了,其他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回忆起那些事太痛苦,她并不愿意再去多想。
“江七乐。”夏洛克终于问出这个纠缠了他许久的名字,那个隐在幕后小心翼翼保护着克莉丝塔,又早已死去的女人。
“七乐是我母亲带回来的孩子。那是我很小时候的事情,江梵蓝好像想在我身上进行一个降神仪式,像这种组织总是有很多奇怪有久远的仪式,这个仪式的目的是请神明降临庇护信徒。是一种曾经死过很多人的仪式,所以我母亲带着我连夜出逃。我们躲了两个月,躲在城市最阴暗无光的角落,然后我们碰到了江七乐。”
“江七乐是我母亲给她取的名字,江不是江梵蓝的姓氏,而是我母亲的。我的姓氏也是出自我母亲”她加重强调了这一点。
“她有一个中文名叫做江慕。倾慕的慕。”
她抱着如何情意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名字已经不得而知,只是纵然万般情深,后来都是错付。
江七乐和母亲是她过往为数不多的亮色,克莉丝塔讲起她们来忍不住说得更详细些,似乎用这样的方式可以把她们记得更牢固。
“江七乐的生活环境养成了她天性里的狠毒薄凉,她不是什么好人,可对我来说,不会有比她更好的人了。我母亲打动了她,像我母亲这样的人,打动一个人是很容易的。”
“被江梵蓝找到时,江七乐和我们在一起,母亲本来是不想让她和我们一起的。”如果说江七乐还尚在人间挣扎,那她们那时已经沉沦地狱。“是七乐主动提出了留下。”
“后来就没什么好讲的了。”她说到这里,眉眼间流露出倦怠。夏洛克深知事情并非如此单薄,但他知道这是克莉丝塔能坦诚的全部。
“我母亲无可避免走向死亡,我是实验台上任人□□的羔羊。江七乐靠着她远超同龄人的手段在江梵蓝手下获得一席之地。然后在某一天,她和他人合作推翻了江梵蓝。”
“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死了江梵蓝,还有无数疯狂的信徒。七乐那时候很痛苦,她不仅要面对新的势力划分,还要组止江梵蓝残党的反扑,最后还要保护一无是处的我。”
“那时候实验有了新的进程,他们决定把我重新送上实验台,为了避免江七乐的反对,他们害死了她。”
“然后我就死在了那场实验里,再次醒来就成为了姜月白。”
那些不可挽回的遗憾痛苦、心如死灰的绝望和无能为力的愤怒都藏在寥寥数语间,隐没在时间里。
除了她们自己,再也没人能明白。
“不过说起这个,我还没有想清楚我是怎么成为姜月白的。”克莉丝塔皱起眉,“我成为姜月白是因为那场车祸,但车祸发生的时间和我上实验台的时间差了一年。这一年的时间……”
“你不会和塔罗伊抱着一样的想法吧?你不可能死在实验台上。”夏洛克觉得克莉丝塔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但鉴于她连穿越时空这种理由都想出来了,所以她会不会这么想也说不准。
克莉丝塔没有直接回答夏洛克的问题,她神色有几分凝重,“姜月白那些破碎的记忆片段曾在我脑海里出现过,这一点我们暂且可以忽略,以他们的手段,植入记忆也不是做不到。”
“但夏洛克,我上实验台时是十八,我无比确定。而我醒来成为姜月白的时候,她只有十二岁。”
“如果你的记忆有问题,那么存在问题的可能不仅仅只是和姜月白有关的那部分。”
“我分的清谎言与现实。一个似是而非的谎言要骗过我或许容易,但那么详实和漫长的记忆,如果是谎言,不可能不存在逻辑上的漏洞。”她垂着眼,口吻有些尖利,“虽然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不可能仅仅是记忆的问题那么简单。”
“算了。”她说着揉了揉眼睛,因为瞳眸里蓄过泪水而有些酸痛,“我要睡觉了,明天再说。”
她从夏洛克怀里挣扎出来,拉过被子躺下。
“你不是忘记了什么?”侦探俯身撑手在她上方。
“什么?”
“晚安吻。”
“你滚!”
她咬牙切齿将被子拉过头顶,不去看夏洛克。
夏洛克盯着她露出被子的那一缕碎发,眸色微深,她似乎忘记这里不是她的房间了呢。
让她脑子糊涂一点确实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