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
一家人吃好饭,然后开始卖糕点,直到高峰期过后,站在柜台的姜玲都没问及那个袋子里的口红和香水是给谁的。
十点过后,她实在困得不行,看向季洋,“你看着店吧,我今天身体不是很舒服,先上去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她很容易困,站在柜台前都在一直打哈欠。
“生病了?”季洋走过去。
“没有吧,有点累。”姜玲又打了一个哈欠,指了指一边,“一会关门记得收进冰箱,不然明天坏了。”
“真没事?”他伸出手背摸她额头,姜玲微微有些躲开,往楼梯口走,紧接着就是上楼的脚步声,渐渐又听不见了。
季洋叹气,目光落到那个袋子上,一脸嫌弃拿出来看一下,香水可真刺鼻,都什么品位?还有这个口红,居然是橘红色?
还是这么橘的颜色,一大把年纪还装嫩呢?
姜玲刚刚对他缓和的态度一下又收回去了,她可一点化妆品都不用,一看就知道不是送给她的。
他还真猜中了,姜玲上去洗了个澡,今天虽然没表现什么情绪,但心底已经凌乱不堪。
她其实一直都怀疑季洋可能外头有人了。
因为对方之前频繁出去,对她越来越不满,也越发看不上,手机开始锁住,花钱如流水,注重打扮。
她没有去证实,怀疑却没消失过。
季思蓓已经睡觉,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最后实在太困,闭上眼迷迷糊糊睡着了。
睡梦中感觉有人摸了她的额头,她睡眠很浅,稍有动静她就会醒,但眼皮又沉重得很,费力睁开眼。
“吵醒你了?”对方声音很轻,“蓓蓓又乱睡,我把她抱进去一点,以免一会摔下来了。”
姜玲知道是他,没有精力和他争执,手都累得不想抬,极力睁开也只是眯着眼,但她察觉到季洋将女儿抱进去睡好,然后盖上被子,又起身给自己盖上被子。
“睡吧。”
季洋走过去关了灯,又关了门。
姜玲一觉就睡到天明,起床的时候整个人楞了楞,窗外的太阳都已经照射进来。
她一下坐起来,着急道,“蓓蓓,起床上学去了,迟到了。”
今天的闹钟怎么回事?怎么没响?
尾音未消,她转头,看了一下周围,穿上空空如也,把她吓了一跳,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然后往下跑。
到了楼梯口,她叫了季洋一声,话语无比着急,“蓓蓓呢?你看到蓓蓓了吗?她没在床上。”
店里已经开始营业,这么大的动静,顾客一下唰唰唰全都看了过来,姜玲顾不了那么多,火急火燎的。
“我送去学校了。”季洋也被她吓了一跳,“你还在睡,所以没吵醒你。”
姜玲这时候才平稳心情,看着盯着她的顾客,她身上披头散发,穿着睡衣光着脚丫,脸上倏然染上尴尬,弯了弯身子,“不好意思。”
说完涨红着脸转身立马跑上楼。
一看时间,都九点多了,季洋怎么没把她叫起来?恍恍惚惚洗漱完,走进卧室要拿衣服。
虽说她睡在次卧,但是那边太小,不可能所有东西都搬过去,一进去就看到化妆台上放着那个袋子,里面的东西被拿了出来。
香水和口红摆上桌子上,她沉下了脸,送给其他女人的东西,他可真是大大方方,一点不加掩饰。
姜玲怕刚刚的顾客还在,她没脸见人,特意又等了一会才下去,此时人少了很多,季洋一个人在忙,明显有点忙不过来,累得够呛。
“怎么没叫醒我?”她走到柜台。
“昨天上去你都睁不开眼了,这段时间醒太早,怕你身子受不住,以后你别醒那么早,我准备雇两个小工看店,然后我做糕点。”季洋将现金放在柜子里,对着她说。
“我可以看店,为什么要请人?”姜玲拒绝,才赚多少钱?房租还没交呢,他就想着请人,他们开店这么多年就没请过人。
“醒太早,而且早上要有一个人送蓓蓓去上学,一个人也看不过来。”他走了出去,开始收拾摆放糕点。
“才刚开始红一阵你就想请人,万一过段时间生意不好了呢?怎么办?”
请工人是要给工人发工资的。
“我这不是努力研究新品吗?要不就先请一个吧,也帮你分担一点。”
他让了一步,姜玲还是有点不情愿,她宁愿拿省下的钱给女儿报班,自己辛苦一点就辛苦一点,他们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让人写了一份招聘启事,一会应该就送过来了。”季洋直接就决定下来。
这段时间钱大部分都是他赚的,姜玲也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当天就招到人,一个看起来挺勤快的小伙子,第二天直接来上班。
第二天的时候,闹钟依旧没响,姜玲睡得沉,这次是直接睡到十点,坐起身子,女儿也不在了。
这次她没冲动,收拾好下楼去,季洋在收银台,小工在卖糕点,气氛格外和谐,并没有因为她的晚睡而改变什么。
不过,这么多年她一根筋都绷着,每天早起成了习惯,生活的压力,女儿的费用,店铺的租金,都压在夫妻两人身上,季洋撒手不管之后,她身上胆子就更重,经常焦虑到大半夜都没睡着。
生意好了,担子一下轻的感觉,她觉得身心都舒爽。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看向季思蓓,“蓓蓓明天起来的时候叫一下妈妈,妈妈带蓓蓓去学校。”
“爸爸说让妈妈睡觉,爸爸带我去学校就好啦。”季思蓓小小的手抱着她,“爸爸说妈妈很辛苦很累,蓓蓓要听话。”
姜玲看着她软软的身子,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倏然就塌了,低头亲了亲她,“妈妈不辛苦。”
季思蓓之后还是没叫她,姜玲觉得自己的确需要养一养身子,结果连续半个月都睡到九点之后。
她当然要心疼自己,好好照顾身体才能更好的照顾季思蓓,不然可没人心疼她,结果越睡越困,最后午睡的小憩都起不来了,经常一觉就到了黄昏。
最后季洋都觉得她不对劲,试探性道,“你身体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
姜玲神情骤变。
易困易乏,经常使不上劲,是很多大病的征兆,她浑身一下变冷,升起恐慌,有了牵挂之后,谁不怕死?
“要不要我陪你去检查一下?”
“不用,我身体好得很!”姜玲强忍着,板着脸看了他一眼,走到收银台继续站着。站了半个小时,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困意又袭来,她强撑着,最后体力有点不支。
她不愿意去接受,却越来越害怕,手心都升起薄汗。
第二天趁季洋不在,姜玲悄悄去了医院,询问了一圈,被建议去了妇产科。
“上一次生理期什么时候?”女医生有点年轻,看着她轻声询问。
“我……前两个月吧,我是三个月来一次。”姜玲已经嫁为人妇,知道对方说什么,她也有点怀疑,又觉得难以置信。
她压根没往怀孕哪方面想,她生理期三个来一次,怀季思蓓的时候也是三个月后才发现。
“先去做常规检查吧。”医生给她开了检查单,“去一楼缴费,然后去三楼检查。”
“好,谢谢。”
“不用。”
……
姜玲拿到检查单的时候,在医院下面的公园里坐了很久,看着不远处散步的患者。
有些老人坐在轮椅上,有些正在艰难练习走路,也有孕妇在散步……
她眼神有点放空,手上还拿着病号单。
两个月。
这是一个意外来的孩子,季洋那天喝醉酒,她很快挣脱,从未想过会怀孕。
两人岌岌可危的婚姻,带着季思蓓一个还好,她可以去打工,若是再来一个,她是否有养活孩子的能力?
三个人会一起拖垮,她不敢赌。
包里的手机振动,是季洋,打了好几个她才接,对方在那头着急,“你去哪了?”
“出去买了点东西。”她回。
“这样啊。”明显能感觉到他松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回来?”
“等一会吧,我直接去接蓓蓓。”
“好,路上小心一点。”
“嗯。”
他又说了两句,才挂掉电话,姜玲算好时间,将检查单放在包里,压在最底下,起身去接季思蓓。
回来之后,她脸色如常,丝毫当这件事没发生,季洋做糕点的时候还会在那里看,早上也不挣扎起了,睡到自然醒。
蛋糕店的收入都在她手上,看着手上的数字,她在计算多少钱能养活一个孩子,最起码要养到去幼儿园,这样她才能好好赚钱。
*
“木棍泡芙还是要做多一点的,这几天再搞一下活动,芒果千层销量也挺好。”她在一边吩咐。
季洋抬头,呼了一口气,“累死了,能不做吗?”
“不能。”她拒绝得干脆。
“要不,请个师傅?”他建议,“这样能做更多,卖的也就更多。”
“不行。” 她摇头。
哪有那么忙?他之前比这还忙,懒惰了几个月,整个人也变得娇气了?请师傅钱可不少,租金马上就要交一年,交了她身上就没钱。
没钱怎么养孩子?
孩子也是他的孩子,算不上压榨他吧?
没钱她都不敢将二宝留下来。
季洋正在调原料,目光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沾着面粉的手点了点她眉心,“你太狠心了,累死我怎么办?”
姜玲脑海里突然回忆起一个场景,少年的他,两人刚恋爱的时候,他做面包的时候,喜欢拿面粉涂她脸,她总是被涂成小花猫。
转眼间,两人都变面目全非了,她做好了没他的未来。
她太冷漠,没有以前缠着他气急败坏的动作,季洋神情也慢慢收敛,扯开嘴笑,“其实就说说,我知道下个月交房租,多做一点卖吧。”
“你知道就好。”她走了出去。
心没感觉吗?
骗人的。
她爱季洋,也被伤过,但还是奢望着,不然就不会苦苦撑着这个家。
之后,季洋多做了一些,一天的利润越来越高,蛋糕预定越来越多。
租金很快就攒够,季洋没叫她拿过钱,她试探了一下他。
“你拿着吧,我天天做糕点去哪花钱?”
他说完,点了一根烟,看了看她没点,虽说不酗酒了,烟瘾戒不掉,但在季思蓓和她面前都会克制不吸。
“交完租金后,能保持半年这样的收益吗?”她抛出一个问题,神情认真无比。
“那肯定啊,这个自信我还是有。”季洋点点头。
“那你能保证你这半年都在店里吗?像这段时间一样,待半年。”
“我没想去了,好好赚钱养你和蓓蓓,上次的事情我错了,真的错了。”季洋看向她,眼底愧疚,“我让你和蓓蓓吃了很多苦,违背我一开始给你的承诺。”
“半年收益归我。”她没理他的煽情。
“你收着吧,之前存的钱被我……嗯,这次不要了,还是放你手里我安心点。”
“我怀孕了。”她平静看着他,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