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章洄心跳加速,含糊地嗯了一声,见陆清清坏笑,明摆着打趣她,哼了一声,“你表姐的眼光顶顶的高,怎会看上不中用的男人。倒是你,表妹,如果对常统领心有疑问,那就找机会问个明白。若常益敢欺瞒与你,你尽管和我说,我身为太子妃也算是个靠山。”

陆清清扬了眉毛,俯身凑到她脑袋边,声音低不可闻,“我们去书阁买的话本子实用吗?”

章洄眼睛微眯,一只手捏住表妹的嘴巴,悻悻道,“等你嫁了人你就知道了。”

和陆清清玩闹了一会儿,又向外祖母和舅母告了别,章洄坐上马车直接便回承恩公府。她享受了好些时日的父宠母爱,骤然离了不大习惯。

却不想,马车还未驶出延平侯府所在的街道,她就遇上了意想不到的一人。

“长宁侯世子,本宫要回承恩公府探望父母,你拦住本宫的马车意欲何为?”章洄冷声道。

虽说原书中的一切都已朝着不同的轨迹运转,但章洄依旧不想和原男主存在干系。一是他们的过往与他们现在的身份最好的相处方式便是再也不见;二是原身内心对着钟霄残留的情意致使章洄每次与钟霄见面后都会涌出一股酸涩。

钟霄骑在高头骏马之上,身着朱红色的官袍,眉目冰冷,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道,“太子妃,臣有事禀报,有关太子殿下。”

章洄狐疑地往四周看了一下,见无异常,又皱眉沉思了几瞬,点头应允,“去一旁的南华阁。”

下了马车,戴上幕笠,章洄命绿墨等人在外守候,跟着钟霄单独进了一处雅间,事关太子表哥,她怀疑钟霄知晓了元敬姑母的身世。

关上房门,确认周围无闲杂人等,章洄摘下幕笠,坐在椅上饮了一口茶水。

看到她自然而然地举动,钟霄蓦然将佩剑置于桌上,声音微寒,“你不怕本世子在茶中下了毒?”

章洄持杯的手一顿,侧头表情奇怪,“钟霄,虽然你处理感情问题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但自恃身份不会做出下毒这么低劣的事。”男主作为正派人物敢给旁人下药,作者早就被骂的自闭了。

她表情还有些疑惑,仿佛在说你是经历了何事才说出此等令人匪夷所思的言论。

钟霄神情复杂,持起茶杯也饮了一口,道,“你对我倒是信任。”

章洄嘴角抽搐,原身对狗男主可谓是掏心掏肺,如今她解除了婚约也不再阻挡他的情路,钟霄再对她下手就是丧尽天良了。

“不要绕圈子,直话直说,你有太子表哥的何事要告与本宫?”

钟霄垂下眸子,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牌子掷于桌上,章洄拿过去翻看,令牌小小的,花纹精致,倒像是女子之物。

“京畿卫监察楚京城,发现南疆暗中派了人到京,她们行为诡异,我令人抓捕,人未抓到但发现了这个令牌。”他声音平缓,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章洄听到南疆二字,若有所思,游记杂谈上有记载,南疆地形复杂,气候潮湿,多瘴气蛇虫,以女子为尊,其人善药、毒、蛊。

“南疆人要对太子表哥用毒蛊?”章洄问他,毫不犹豫。

“你竟知南疆女善毒蛊,”钟霄冷冰冰的眼睛似有些诧异地扫了她一眼,“本世子查了这个令牌的来历,唯南疆王族持有。除此之外,又从一人口中撬出了她们此行的目的,配了专门针对龙涎香的药交与接头人。”

“龙涎香是贡香,楚京城中唯有两人可燃,一是陛下,一是太子殿下。那药物应不是好物,南疆的毒蛊最多的用途便是迷惑人心、蚕食身体。”

章洄手托着腮,关注点却偏了,半信半疑她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未抓到人?”

钟霄缓缓地笑了,笑中带着血腥气,“京畿卫牢狱目前确实无活着的南疆人。”

!咳,章洄被他的笑悚到,转移话题,她灵光一闪却是想到了宫中最近的异样,“最可能被南疆人惑了心的人不是太子表哥,而是……”

钟霄面不改色,只眼睛暗沉,“此事京畿卫不想插手,这令牌就由太子妃交与殿下吧。”

吴贵妃和太后势力不容小觑又掌控了楚明帝,皇位归属顺王的机会大了许多,男主不愿蹚浑水也有情可原,不过他暗中朝太子示好,已是相信哪方会胜出。

章洄将令牌揣进怀里,哼了一声,狗男主,算你识时务,忍不住道,“长公主的女儿跟你未来的大舅子可是好事将近。本宫想着,钟世子,你这是两手都抓。”

陆清清作为楚京八卦小能手,当然是给章洄恶补了一番最近楚京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了。比如,吴家依旧贼心不改,想要用吴泠攀上谢小将军,将平阳侯府拉到顺王这边来;又比如,程朝霞看中了翰林宁秋波,长公主动了意也没有反对。毕竟宁秋波是长宁侯世子的未来大舅子,长宁侯世子执掌京畿卫,位高权重,颇得圣心,最妙的是还与太子、太子妃有隙。

闻言,钟霄面沉如水,本来就冷冰冰的脸更多了几分酷寒,冷声道,“太子妃,本世子将令牌给你已是还了这些年承恩公府对我的提携。有时候,本世子怀疑你究竟是不是原来的章洄。”

钟霄最后一句话很轻,章洄听见却若雷鸣,稳了心神道,“我是章洄,却不是原来的章洄。她爱你至深,而我不爱你。”

她没有撒谎,钟霄身体一僵,绷紧了脸,神情莫测,“单方面的爱慕与本世子而言是个负担,没了最好。”

起了身,他径直就要推开门离去,在门开的一瞬间,细不可闻的一句话传入他的耳中,“真的只是单方面吗?至少十六岁之前绝对不是。”

他沉下眸,没有回头,手下握着佩剑,出门跨上马疾驰而去,瑟瑟作响的朱红色袍子慢慢只剩下红色的残影。

见长宁侯世子离去,绿墨和护卫等人有些忐忑地推开门,今天的事情若被殿下知晓,定会降罪与他们。

“绿墨,我们回承恩公府。”章洄等心中的酸涩感消失,叹了一口气,不知原身会否到了她的身上,又是否遇到了她的良人?

钟霄既已暗示楚明帝中了贵妃的蛊药,与太子表哥无关,章洄心下不急。自然是按照原计划去承恩公府,出宫的机会难得,她不愿白白浪费。

马车从南华阁门口离开,不远处的吴泠掐紧了手心,钟霄竟还与章洄有来往,章洄虽带上了幕笠可她的贴身婢女自己不会认错。想起父母命她拼命讨好吸引谢越,想起钟霄对她的爱慕不屑一顾,想起章洄身居高位嫁与了俊美的太子殿下。

凭什么,你们都比我舒心畅快!回了府,她就央母亲递了入宫的牌子,你们把把柄送到自己的手上,刚好拿去讨姑母的欢心。

承恩公府,章洄下了马车,喜出望外的婆子引着她往正房过去。只是,到了正房,她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承恩公夫妇,而是一身月白衣袍的太子表哥。

“太子哥哥,你为何会在此处?”章洄前一刻才与陆清清背后议论了那话,后一刻又与名义上的前未婚夫来了场会晤,乍一看到男人有些不自在。

他近期忙碌非凡,下了朝之后不是与东宫属臣商议政事便是在书房批复折子,怎么今日她出了宫他也到了承恩公府。钟霄和她见面的事要不要告知他呢?太子表哥可是个小心眼。

“洄儿不想看到孤?”太子微微眯了眼睛,通身气质清冷,立刻便察觉女子身上的不对劲。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污蔑我!”章洄瞪大了桃花眼,狗男人感知敏锐,必须死不承认。

“洄儿,怎可与殿下这般说话,殿下今日到府中和你父亲有事商讨。”坐在一侧的承恩公夫人嗔了女儿一句,拉着她坐下来。

章洄依偎着承恩公夫人,松了一口气,随口一问,“难不成是吴贵妃又出幺蛾子了?”老皇帝被贵妃下了蛊毒,指不定下了震惊朝野的圣旨呢。

承恩公手一抖,惊异地看着她,“今日早朝的圣旨竟传得这般快,定是你外祖母她们也得了消息。”

章洄眨了眨眼睛,顺着承恩公说下去,“陛下有些糊涂了呢。”

承恩公拧着眉,灌了一口茶水,平息身上的火气,愤声道,“由贵妃主持亲蚕礼,贻笑大方!”

亲蚕礼历来由皇后主持,贵妃贼心不死怪不得承恩公如此气愤,章洄瞥了一眼神色不明的太子,有些挫败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好了,此事不要再提了,殿下我们用膳吧。”承恩公夫人瞪了承恩公一眼,殿下明显不欲多提此事,他又何必揪着不放。

好在午膳有小包子弟弟章演活跃气氛,一会儿让好久不见的姐姐给他夹菜,一会儿趴在楚瑾的腿上喊姐夫。一顿午膳下来倒也其乐融融。

傍晚,章洄便和楚瑾乘了同一辆马车回宫,楚瑾神色如常。

直到晚上入寝之时,他从书房回到寝殿,一双寒眸定定的凝视着她,冷不丁地问她,“洄儿今日可遇到了什么人?”

章洄趴在床榻上,手中正拿着那块南疆的令牌来回摩挲,心中犹豫自己要怎么和太子表哥说起钟霄告与她的事情。

结果还未开口,男人就夹着一丝怒火直接开口问她。章洄呵呵笑了两声,腹诽太子表哥绝壁往自己身边安插了人,坐直了身体,将那块令牌递给他。

“太子哥哥,我今日从外祖家出来遇到了长宁侯世子,”眼看太子表哥的脸沉下来,她连忙继续说下去,“钟世子与我见面是为了正事。这块令牌归南疆的王族所有,钟世子查到她们暗中到了楚京,想要对太子哥哥您和父皇不利。”

“父皇最近的异常,洄儿觉得可能与此有关。”章洄暗搓搓地加了一句,期待太子表哥恍然大悟的反应,楚明帝下旨命贵妃主持亲蚕礼定是因此。

楚瑾听了她口中惊天的消息脸上一丝波澜都未起,随手将令牌扔在一处多宝阁上,轻描淡写地道,“那又如何?”

章洄心中一寒,猛然抬眸看他,太子表哥如此似是早就知晓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