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她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转念一想,又问,“太子哥哥,钟世子说南疆的蛊药是针对您和父皇而制。父皇他、他也算是自作自受,您可有防范措施?”她和太子日夜相处知晓他未有异常,可防患于未然是必要的。

楚瑾未回她,褪了靴子勾手放下了素色的幔帐。光线顿时变得朦胧,章洄看不太清他的神色,索性便半卧在他的怀中,仰着脑袋脸朝着他。

男人顺势环住了她的纤腰,薄唇微启,“药是太后从南疆人手中得到的,对孤无用。”他眼眸半垂,自程家谋杀他的事败露,太后就和南疆暗中开始了交易。

太子妃遴选之时,太后趁他去请安之时多次召见阮明雅,自信十足地认为他会选阮明雅为妃,凭的便是这蛊药。

然而,他年少之时见惯了宫闱阴私,后又领兵亲征,历经战场厮杀,意志力已非常人可比。那蛊药闻起来飘飘欲仙,可对他而言,还不若别院女子跃身而出为他挡箭那一抹清香来的有吸引力。

章洄乖乖的窝在他怀中,心中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太子表哥果然是王炸!照他话中之意太后一开始便对他用了这药,但他却隐忍不发,冷眼看着太后与贵妃结盟,一步一步地瓦解贵妃的势力。等到贵妃四面楚歌,自然而然会想起这蛊惑人心的南疆秘药,而后,这药定会用在……

还没等她往下深想,楚瑾清冷的嗓音在她耳边回响,“洄儿,今日钟霄与你只说了这些?”

他凌然的目光直视她的双眼,章洄反手抱住他,在他身上蹭了蹭,期期艾艾地瞅着他,“太子哥哥,只谈了这些。若不是钟霄那厮拦住洄儿说事关您的安危,洄儿才不会理他呢。”

楚瑾眼神柔和下来,轻轻地用手抚了抚她的头,只是脸还是绷着,冷声道,“以后无孤的允许,不准见他。”

嗯嗯,章洄的头似小鸡啄米一般点个不停,往他怀中拱了拱,太子表哥果然挺在意钟霄与她见面。

楚瑾被她蹭的有些鼻息不稳,揪着她的寝衣后领,将她拉开,低声呢喃,“小滑头,在延平侯府说了什么,看到孤就躲躲闪闪的。”

章洄诡异的脸红起来,颇为隐晦地瞥了一眼男人的下衣处。

楚瑾捕捉到她的视线,眼睛微眯,伸手轻抚她明艳的脸庞,声音有些沙哑,“洄儿难得会脸红。”

章洄细哼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贴到男人的耳边说了一句话,“没说什么,就是表妹和常统领定了亲,但表妹怀疑,常统领二十有几未有姬妾,会否是那方面,咳。”

楚瑾剑眉微蹙,与太子妃在床榻之间谈论他的属下,颇觉怪异,只淡淡说了一句,“若延平侯府不放心,孤遣常益去说个明白。”

章洄急忙用手捂住他的嘴,这事传出去常益不得羞愤而死,“太子哥哥,你可千万不要,他们的事我们不必插手。”

楚瑾轻笑一声,一把拿开了她的手,俯身吻住。

……

亲蚕礼由贵妃主持,事情已定,满宫朝吴贵妃道贺。当即就有一个善于奉承的宫嫔提出,亲蚕礼如此盛大之事,往年都由皇后在礼前宴请宗室王妃以及世家夫人。今年,亲蚕礼重回后宫娘娘手中,贵妃娘娘也应举办宴会应个景。

吴贵妃含笑应允,言说去年大旱,今年合该讨个吉利,又派人请示了楚明帝。楚明帝闻之甚悦,命礼部协助此事,宴会便放在三日后。

这次的宴会合宫前往,即便心中不愿,章洄也要出席,她第一次在楚京上层以太子妃的身份亮相,不能堕了东宫的颜面。

但章洄深知吴贵妃心思叵测,早早便暗中命人注意承乾宫的动向,嬷嬷回禀她承乾宫一切如常,就连后宫也风平浪静。

十场宫宴起码有八场生变,剩下的两场草草结束,更何况贵妃惯会作妖。章洄紧蹙眉头,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令绿墨准备齐全,不仅备好了替换衣服,还装了一瓶清心的薄荷丸。

却不料贵妃还未有动静,宴会前一天,福寿突然神情惊慌地唤自己到书房那边。

章洄初次见福寿额上冒出了冷汗,抖抖索索连话都说不齐全的模样。

“娘娘,殿下请您到书房那边。”他脸色苍白,躬着身,“殿下应是怒了。”

章洄闻言便撩了裙摆,形色匆匆地跑到了书房,太子表哥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次福寿唤她定是大事。

“太子哥哥,您唤洄儿何事?”章洄扑到他面前,她人站定,就觉得一股森寒的戾气直面冲来。

太子的书房宽大明亮,四周立有侍卫,章洄进去时,铜制的烛架倒了一台,稍显晦暗,侍卫皆跪在地上噤了声。殿中人眉眼压得很低,嘴唇紧抿,看见她人眼皮微掀。随后伸臂将她揽入怀中,坚硬若铁壁的胸膛牢牢地压着她的脸。

章洄能感受到男人有力的双臂箍住自己的腰,几欲掐断。她的呼吸有些不畅,但察觉到男人身上不同寻常的杀气,只任他抱着。

“孤无事,回吧。”书房一角的熏炉依旧燃着,待章洄的脸染上了红晕,太子开了口,声音已然平缓,探不明情绪。

书房距寝殿约有百米,章洄的小手悄悄地覆上了男人宽大的手掌,手指在他手心轻勾。她不知书房发生了何事,但太子表哥惯来喜爱她私下里亲密的小动作。成亲月余,她对男人摸得七七八八,知道怎么让他开心起来。

楚瑾脚步声微顿,侧头看她,女子扬起一抹笑容,红唇微微的翘着,看不出有丝毫阴霾与烦扰。

“明日宫宴的衣服可选了?”清风略凉,到了寝殿之中,他开口问道。

章洄对他的问话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诚实如她,指了指绿墨备好在箱笼的衣服,道,“准备好了。”

楚瑾略扫了一眼,湖色的宫装,样式中规中矩,“孤记得尚衣局前些日子送来一件绮红色烟罗凤羽裙,与洄儿甚是相配。”

章洄对衣服不甚在意,当即便说,“那我明日穿太子哥哥说的那件。”

楚瑾唇角微勾,周身的戾气仿若消弭了一般,随口吩咐福寿,“命人传晚膳。”

福寿这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好在有太子妃,不然他甚至怀疑殿下敢命人直接砍了吴贵妃。他躬身而退,回想起方才殿下接到承乾宫探子报的密信,怒不可遏地一掌挥断了铜制的烛架,后背一凉,敢动殿下心尖上的人,贵妃这是上赶着找死!

章洄边用膳边偷偷看大腿,居然发现他心情还不错,眼中温和,完全不见书房暴怒的狠厉。她摇了摇头,男人心海底针,心思真难猜!

两人用完晚膳,楚瑾又出了寝殿,章洄约莫着大概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他才缓缓归来。

章洄沐浴完,已经换上了寝衣,手中正拿着表妹赠与的小黄书偷偷摸摸地看。她眼角余光瞥见太子表哥进来,面不改色地将小黄书合上,放在一处箱中。

“太子哥哥,快来入寝吧,明日宫宴辰时便要起身。”章洄躺在最里侧,规规矩矩地阖上了眼睛,向太子表哥展示一秒入睡的独家技能。明日宫宴,她想睡个安稳觉,不想今晚太子表哥来折腾她。

楚瑾没有说破她的小心思,一手环着女子安然入睡。

翌日清晨,章洄难得早起,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雄赳赳气昂昂仿若就要奔赴战场。

楚瑾见她神色紧张兮兮,淡淡说了一句,“宫宴上随心便好,不必绷着,酒水膳食也可凭着喜好享用。”

章洄颔首,太子表哥神色一派淡定自若,她也不由得放下了心中的不安,在嬷嬷婢女的相拥中朝着明园而去。

身后,楚瑾眸光沉沉,只在看到女子背影之时有所意动。

“护好太子妃,宫宴上不得有任何纰漏。”

宴会的地点一如既往地放在了明园,楚明帝开了金口,贵妃主宴,楚京中凡是皇族宗室以及有品级的世家夫人都应邀前往。

不过与太后寿辰当日相比,鲜花簇拥、暖风拂面替代了寒梅冷雪、北风刺骨,赴宴的各位夫人脸上笑意更甚。

崇安殿中,除了看不惯贵妃所为的宗室老王妃未至,亲王妃、郡王妃、公侯夫人、官夫人依次而列。上首坐着贵妃、淑妃、德妃等后宫妃嫔,主位者自然是吴贵妃,她的右手边还列了一个空席位。

明眼人心知席位是为太子妃所列,只是,太子妃居于宫中还未至宴,怕是不满贵妃。一些夫人轻轻地掩了面,吴贵妃后宫位分虽高,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她们都是世家的宗妇,内心如何能信服一名妾室。

吴贵妃堂而皇之地凌驾众人之上,心情愉悦,随意瞥了一眼身侧的空席位,涂了红色蔻丹的玉指抬起,“太子妃向来不将本宫放在眼中,亲蚕礼此等大事居然也敢”

她一句话未说完,就听得内监高声唱喏,“太子妃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