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每个村民的地都是有数的,有人的地一多,就代表别人的地变少。

这是村子里面数一数二的大事。

王淳之拉住王沛良道,“比起拿尺子来,还是先把全村人召集过来再说吧。”

难道整个村子就只发生了一起侵占么?那怎么可能。

除非真的读书有了出路,不然普通百姓的眼界就在这一亩三分地上面,所以王淳之准备彻查村子里面的耕地。

“彻查?这会不会太浪费功夫了?”王沛良道。

“不会,早点把事情弄清楚早清净。”

“顺便以后也把土地丈量一事变成常规。”王淳之道。

王沛良跑着去通知王家村的所有人,王淳之继续在地头上走了几步,发现村民的田地或多或少都有些误差。

有些误差是无意的,有些误差却是故意的。

王沛良先是到了王善才的门上,把事情一说,随后就去通知其他的长辈们,响亮的声音随便一吆喝,就能被周围的村民们接收到。

“哎,良子,这次什么事啊喊这么多人?”一位婶子出声询问道,其他人也支起耳朵仔细听。

王沛良没有隐瞒,大声道,“咱们村长发现有村民们被占地了。”王家村的村民们可不全是王家人,这个时候就轮到王淳之行使自己村长职责的时候了。

占地在这个大都一心关注自家一亩三分地的村庄可是头等大事。

这下,原本还打算看热闹的村民们哪还能坐的住,纷纷带着全家人一起去了宽敞的扬麦场。

被通知的王家长辈们连忙回家取测量工具,王沛良则带着村民们的土地范围资料提前来到了王淳之的身边。

资料上面详细记载着村民土地的分配情况和面积,田有田契,村民们的手中也有一份与之相应的田契,官方盖戳的那种。

“小村长,是不是俺家的地被人侵占了?哎呦,哪个该千刀万剐的做的这个事啊?”人未至,声先道,随后一个身材胖硕,年纪已经不轻的婶子哭天喊地着跑过来,王翠翠瘦弱的身子跟随跑在她的身后,有些气喘吁吁,“姐,你等等我啊。”

王淳之没有说话,伴随着这一会的功夫,王家村的大部分村民们已经到了。

没有做过的人心头焦虑不安着,生怕被侵占的是自己家的地,有心急的男人已经迈开大步在自家地头用脚量了起来。

只是已经有了疑心的他们不管走多少遍,都觉得自家地里面的面积有些不太对。

而有些人心中则惴惴不安,心头有些火烧火燎的。

没有一丁点的预兆,说重新丈量土地就丈量土地,这让那些“有心人”心里面猛的一突,连个遮掩的时间都没有。

有些村民们的目光则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心中基本已经大概的人选。

毕竟,村民们的地头是连在一起的,能够侵占他们土地的非“左邻右舍”莫属。

知道自家田边“邻居”品行好的村民们心头已经放松下来,而那些被人认为品行不怎么样的村民们,已经被村民们给盯上。

有脾气火爆的汉子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伸手揪起一个心中的怀疑对象,怒吼质问道,“说,是不是你家占了我家的地。”

“放屁,我看是你家占了我家的地吧,居然在这里倒打一耙。”

两个男人吵了起来,两个人身后的家庭也被牵扯了进来,整个麦场吵嚷成了一团,比上次众人集体交头接耳的声音还要嗡响。

眼看双方就要打起来之际,王家村的长辈们带着丈量土地的工具赶了过来,王淳之这才开口,“好了,心里怀疑不算什么,我们一会直接用事实说话就行。”

“到时候你怀疑对了,这事可以既往不咎,要是怀疑错了,过后必须给人家赔礼道歉。”

“这是当然的小村长,我们又不是不讲理的人。”那名大汉梗着脖子面色通红道。

麦场上面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王淳之这才带着丈量土地的工具,从边上的土地量起。

“这是刘叔家的田地,共二十亩八分……”村民的田地并不是连接在一块的,有时候东一块西一块的都是常事。

不过每一块的田地都是有数量和备案的,所以并不难测量。

让人从地头两边一同量起,中间用一根白线横亘,白线的下方就是田间有些隆起的土埂,用来划分田地的归属。

土地侵占就是从这个土埂说起。

一般来说,土埂上面是不种庄稼的,而侵占人是怎么做的呢?就是把土埂慢慢的往别人的地头挪,他再把自己地里面土埂空出来的位置给平了,一趟下来,自家的田地面积可不就多了,别人就少了。

当然,这种事情动作当然不会太大,主要是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一次给你挪一点,次数多了,侵占者才能尝到甜头。

这事你要是一个不注意,还真想不到,毕竟王家村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这种事情了,麻痹了村民们对这件事情的敏感程度。

刘叔是一个三四十岁的村夫,他的地是连在一起的,当听到他地里面的面积正常,既没有侵占别人家的地,也没被别人家侵占地,他打从心底松了一口气。

“老刘,你家的土埂有些不直,你快过来平平它。”地头处有人喊道。

在笔直的白线下,土埂有些歪歪扭扭的,这是正常现象,毕竟人又不是丈量工具,走不了这么笔直的路。

“哎,就来,我这就把土埂给弄平。”老刘道,笑容满面的拿着锄头跑向了地头去弄土埂。

丈量继续,刚开始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很正常,毕竟这种侵占他人田地在村子里面是一种极其恶劣的行为,哪能全村都是这样的人。

随着时间过去,测量面积的测量面积,弄土埂的弄土埂,村民们的心逐渐安定下来,也开始放松心情说起话来,“还好不是我家的地,要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的倒霉?”

“这事就不能是小村长给弄错了?还让我们兴师动众的跑过来。”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嘀咕道,不大不小,刚好能被人听见,不至于被忽略掉。

这话引来了众村民的嘲笑,他们没有去找那个没看着的人,只是打趣道:“哎呦,能说出这话的家里估计就是侵占人家田地的人吧。”

“也不知道我们小村长会怎么处置那些手长的?”

至于相信田地侵占是没影的事,村民们可没有那么傻。

毕竟这事在村子里面并不稀奇,以前都是发现被侵占的一方拉着另一家人去找村长评理,事情可闹大过不少次。

果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数据开始有些对不上了,两边把笔直的白线一拉,手一比划,好家伙,居然一下子侵占了别人两分地。

可别觉得两分地少,在粮食不够,地头来凑的时候,每一分地里面能长出的都是能够让人活命的粮食。

这个结果一出,村民们立马议论纷纷,对着当事两家指指点点,被侵占了田地的那家户主已经双眼猩红,手背青筋暴起,拽着侵占了他家田地的那家户主直接朝他脸上揍了起来。

拳拳到位,痛的那个户主想要还手,却发现根本打不过盛怒中的人。

“村长,村长,我快要被人打死了,你还不赶紧管管?”那人见没人上前帮他,只得凄厉大喊王淳之。

王淳之虚虚的看了一眼道,“这是你侵占别人田地的利息。”

当领导的明确不管,男人被揍的更狠了。

发泄归发泄,村民们也不坐视男人被打死。

只是他们愿意息事宁人,而当事家里人却不愿意,那家赶过来的女人们心里不服气,立马就和被侵占了田地家的女人打了起来,手上打着,嘴上骂着,架势可比两个男人打架热闹多了,村民们连忙去拉架,更是乱做一团。

王淳之没有去管后方的闹剧,而是看着土地丈量的进度,身边的长辈们直哀叹。

“淳之,你又何必把事情闹得这么大?这事悄悄的,私下里为他们了结了不行么?何必让他们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几位长辈语重心长道。

他们并不是为了那些侵占别人家田地的人开脱,而是怕他们被逼急了,狗急跳墙怎么办?

人都是要脸面的,哪怕是他们先做了不对的事情,大庭广众之下被众目睽睽看到并揭穿,为了能维持自己的面子,都很有可能一条道走到黑。

王淳之作为田地丈量的发起人,很可能遭他们心里记恨,这样于他之后掌管村子很不利。

“爷爷,谢谢你们的好意,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可是比起来让事情捂烂在自己手中,还不如全都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这样哪怕刚开始会鲜血淋漓,时间一长,结了痂也好过腐烂在心底来的强。”王淳之知道把事情按下来才是正常的世家操作。

外伤好了人就没事了,可是内伤,却会如影随形的。

要不世人怎么常说世家存世越久,内里就越肮脏呢。

只是,扪心自问,身为族长和村长的他愿意去庇佑那些已经腐烂的人心么?

他不愿意!